第一百七十八章 相思迢遞隔重城（5）
她之所以來這裏，就是因為這裏可以看到城外，可以盼到她日思夜想的人。當然這裏除了她，自然還有別的人。
高談闊論者不一而足。
“哎，你聽了嘛？將軍要回來了。”這麽一句平淡無奇的話，愣是被那饒語氣渲染得像是什麽聽不得的秘密。
“哼，這有什麽呀，將軍還帶了個女神醫來呢，聽救了將軍一命呢。”旁邊的人不以為然，抓了顆花生米扔進嘴裏斜晲著他。
那人湊了過來道：“你這話是真是假啊？”
……
屋子裏的人並不知道這些話盡數落到他們最意想不到的人耳朵裏，然而那人卻看不出和平常有什麽不妥之處。梨兒幾乎是心驚膽戰，生怕公主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來。
然而旁邊的伊傾卻依然安之若素，仿佛方才那些人的話她都沒聽到一般，隻是她的肩膀似乎比方才繃緊了幾分，呼吸比方才輕了些許，放在身前的手因為用力捏緊的緣故，能看到泛白的指關節。
驀地想到那上官靜月來將軍府時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樣子，她那時要的恐怕也是“將軍帶回來一個女神醫。”後來在她疑惑的神情之下，才改成了“將軍帶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呢？
她心裏肆意橫流的疼痛幾乎將她淹沒，可她卻又冷靜如斯，仿若百毒不侵，刀槍不入，依舊保持著她公主的儀態和端莊。
梨兒惴惴不安起來，正想著應該怎麽安慰自家公主。
那位應該被安慰的公主殿緩緩轉過身，低垂著眉眼：“梨兒，我們回去吧。”
她縮了縮肩膀，總感覺今的氣格外冷，那風鑽進她的衣服裏，像針一樣刺得她渾身都痛。
伊傾總覺得自己聽到的那番話是胡襖的，可是她又忍不住地想，萬一是真的呢？那可是救命之恩。
再當時顏如故生死未明，多半是遭到列饒伏擊，如此又怎能安然無恙呢？想來那些人的話是真的吧。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她呢？她該怎麽辦？又應該怎麽做？
那是她等了許久的人，心心念念。然而最諷刺的是，顏如故可能會想到他身邊的任何人——當然還包括敵人，但是他是不會主動想起伊傾的。
否則，這三年來她寄出去的信，為何都杳無音信呢？
就此放手嗎？可人生那麽長，她還沒有得他回眸一瞥呢，等了三年，她還是不甘心放手呢。
本來伊傾的身體還未痊愈，如今又來了這麽一出，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又和從前樣了。
太醫院的翹楚玉連生痛心疾首地道：“公主殿下，我你可不可以惜命一點，你再這樣糟蹋兩年……”指不定能不能活都不知道呢？
伊傾依舊不鹹不淡地看著他，黑色的眸子失去了光彩，黯淡無光，整個人都顯得無力，竟讓人無端想起街上的流浪狗。
玉連生終究沒有把後麵的話出來，而是無力地歎口氣，似安慰地道：“公主，將軍要回來了，難道你就準備這麽迎接他嗎？”
他不這話還好，一這話伊傾的魂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好半才回過神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知道顏如故要帶回來了個神醫嗎？”
玉連生原本站起來準備寫藥方的，聽了她的話，一下愣住了，看著伊傾好半也沒有話。
“你應該知道的吧？”伊傾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麵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笑意。那笑意充滿了嘲諷，自嘲的意味多一些。
“本來不知道的，公主這麽就知道了。”他笑了笑又重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道：“公主其實不必想太多，這些道聽途的話是不是真的還不知道呢？”
“可……無風不起浪。也許這些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呢？”她麵上雖帶著溫和的笑意，出來的話卻沒有那麽溫和，甚至語氣都有幾分尖銳。
“將軍來了，一切不都知道了嗎？再，公主永遠都是將軍府的女主人，是如故的妻子。”
玉連生因為這三年來和上官伊傾多少有幾分交情，仗著這幾份交情才敢，本來這番話他一個臣子出來不大妥當，但是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來講就沒那麽多規矩了。
這話似乎很受用，伊傾低低地笑起來了，但不像從前那樣爽朗的笑，仿佛是為了應景笑的一樣。
本來“永遠”就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詞語，用在有情人身上都顯得荒謬，何況是這段出於她一廂情願的感情呢？那這麽來不是很可笑嗎？伊傾想到這兒，麵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你先去休息吧，我想靜一會兒。”她一手撐著自己的額頭，那模樣真的像是耗盡心力一般。
玉連生不知道自己這番自以為“安慰”的話，對於伊傾來就像是變相的嘲諷。
待他離開之後，伊傾才吐出了一口氣，心裏暗自想：她其實也是靠“公主”這個身份才嫁給他的，若她不是公主，估計也隻是癡人夢了。可也正是這個身份將顏如故越推越遠，明明近在咫尺卻遠隔涯。
讓梨兒很是欣慰的是，自公主那聽了那一番話回來之後，她沒有再去長街了而是整日窩在院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沒事人一樣吃飯，看書，睡覺。
隻是偶爾她會突然從書堆裏抬起頭來問：“今是初幾？”
不等梨兒回答，問完之後她自己又笑了，然後揮手讓梨兒出去。她自己捧著書接著看。仿佛不看書她就找不到別的事情做一樣。
隻是看書的效果不佳，盡管她麵上看起來專心致誌，她總是會因為一句話，想起某些不該想起的事情，因此時常走神然後又被她自己強行將思緒拉回來。
實在看不下去之後，她還是會走到窗邊，目光總是朝著一個方向。她隻要聽見推門而入的聲音，就會回頭笑著沒話找話地：“梨兒，今氣真好！”
對於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梨兒不會揭穿，還會配合地點點頭。
而她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之前總會聽見梨兒歎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