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唯夢閑人不夢君（8）
他強行吞下去，被那幹澀的紙噎得麵紅耳赤。
伊傾雖責罵他，但還是強忍怒火給他倒了杯水，在顏如故接過這杯水之後，她一直在心裏安慰自己：“我就是怕他會死在長樂宮，到時候我一國公主的清譽就真的全毀了。”
顏如故就著水將嘴裏的紙咽下去之後道：“公主，和離書沒有了。”
聞言伊傾翻了個白眼，被你吃下去了，還有？
“將軍是明白人，何至於這麽幼稚？”伊傾看著他麵上的神色有幾分不留情麵。
沉默半晌的顏如故突然輕聲開口：“這不是幼稚。”
本以為他會什麽，沒想到隻是這麽一句毫無服力的辯解，伊傾道：“不管你是幼稚還是什麽，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現在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嗎？”
“將軍其實是心裏過意不去，硬要把我救你這件事情曲解為你對我的喜歡……其實不是，這是感激而已，既然將軍心存感激，那麽就煩請將軍不要再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了。”她一番話得情真意切，還帶了幾分哀求之意。
無形中像是給了顏如故一把掌一樣，他一言不發地看著伊傾如水一般清澈的雙眸，許久，他才邁開步子走向桌邊，那短短的距離他走得很艱難，伊傾卻熟視無睹。
等他將手裏的被子緩緩放在桌上時，那水杯與桌子輕微的聲響令伊傾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下，隱隱發酸。
顏如故做什麽動作都比平時慢，而且慢得令人發指，這些事情都做好之後，他才緩緩地開口：“那，公主注意休息。”
這句平常的話莫名地讓伊傾的鼻子發酸，她斂了斂心神，淡然地應聲答道：“好。”
這一次顏如故離開沒有突然不見，他是直接走正門出去的，伊傾知道他不會有事，但還忍不住擔心。
看著顏如故離開時失魂落魄的背影，她想起顏如故離開的那三年來——
她因為不顧父皇的警告私自離開，被打了板子還被禁足半年。她的傷因為有玉連生製作的各種膏藥以及上官铖瑜送來的雪蓮霜，所以很快就好了。
她每除了釀酒之外，還和玉連生學習醫術，但通常都是玉連生在，旁邊的上官靜月聽得津津有味，她則是心不在焉，大多時候都是上官靜月不停地問玉連生，最後就是他們兩個人在交流，她就愣愣地看著他們。
上官靜月心裏的疑惑解了，心情大好，特別是她發現玉連生在和她解釋這些問題的時候頗有耐心。當她想也來考考伊傾，讓自己有一個現學現賣的表現機會時，卻發現伊傾不是走神這麽簡單，她直接是魂飛外，心在別處了。
她走到伊傾的跟前，搖了搖伊傾的肩。劇烈的晃動之下伊傾終於回魂了，她道：“姐，你在想什麽啊？”
“沒櫻”伊傾看著自己剛翻開的醫書，上官靜月毫不留情地戳破她道：“連太醫都講到後麵去了，你的書都還在第一頁呢？你沒想？會走神這麽厲害嗎？”
伊傾依舊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竟也不反駁，點點頭應了，上官靜月歎了口氣，腦中靈光一閃，欣喜道：“皇姐，我想到了件事情。”
“什麽？”上官靜月被她這樣子刺激到了，她一副像是沒睡醒，無精打采令人很想打她一巴掌，當然想想也就算了。帶著某種哀怨，上官靜月開口道：“我聽邊疆……”
她話都沒完，伊傾像是夢中驚醒的人，一下有了生機拉著她的手緊張地問：“是不是邊疆出什麽事情了？顏如故他……”
“哎呀，皇姐，你先聽我完了，好不好？”上官靜月知道她心裏著急，但是這樣妄加猜測實在是……
她一時無奈搖搖頭隨即開口：“我就是想起了邊疆的戰況有人會快馬加鞭上報父皇的，你可以寫信給他，請這些人幫你帶過去。你覺得怎麽樣？”
伊傾聽了這話恍然大悟，難掩激動地開口：“謝謝靜月，我怎麽沒有想到呢？”
她又道：“那個……你們自便，我……我想先去忙了。”
上官靜月看著就這麽把他們拋下自己溜聊伊傾，道：“皇姐，我們是客人哎。”
“你就客隨主便嘛，不用那麽拘謹的。”她走到拐角揮了揮手答了這一句。
上官靜月跺了跺腳抱怨道：“哎，皇姐都快成魔了。”
看著拐角消失的人影，玉連生也頗為感慨地歎道：“誰不是呢？”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長歎一口氣。
伊傾心情極為激動地坐在書桌前，執筆之時才發現自己千言萬語卻無從下筆，想了好幾種開頭，正要下筆時都覺得不好，她把筆扔在一邊，開始思考應該要怎麽給顏如故寫信。
直到晚膳開始，伊傾依舊沒有想好應該寫什麽才好。坐在桌前吃飯都未能阻止她思考，因為吃飯嚴重走神的緣故，她不心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梨兒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勸道：“公主，您先吃完了再想好不好？”
她絲毫沒有聽進梨兒的話，把碗筷一扔就跑到書桌前，正襟危坐，手中執筆在紙上落下兩字“阿故”，她寫完這兩個字之後，一臉含羞帶怯，仿佛此刻顏如故就在她的身旁能夠看得到她寫了什麽。
正要接著往下寫，又覺得不對，顏如故了，她隻能叫他將軍呢。她咬著嘴唇微微有些犯難，思慮片刻之後，她放下手裏筆，然後一咬牙，把這張紙揉了個紙團放在旁邊，重新鋪紙，執筆。
於是，梨兒就這麽陪著伊傾坐到了亮，伊傾最後一筆落成之後大呼一口氣：“大功告成。”
梨兒撐著手肘的頭一下歪了下去，如夢初醒一般開口：“好了嗎？公主。”
梨兒抬眼一掃，那宣紙上寥寥數語：“將軍，近來安否？府中一切安好，勿念。”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伊傾雀躍的模樣，還以為公主要給將軍些什麽呢？沒想到就了這麽一句話，實在是……
她百思不解地問：“公主，你為何不再多寫一些呢？”
伊傾忙護犢子似的護著她字跡未幹的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