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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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早就走了?程貴榮詫異的問道,他抬頭看了眼天,太陽不過才剛剛升起。
李春生拿著一截破磚頭當錘子,修補一條板凳,臉上帶著慍色,頭也不抬的說道:“後半夜就起來了,一人挑了六七十斤的擔子,走上三四十裏路進城賣菜!
程貴榮愣在了那裏,心裏羞愧,又擔心進城的李桂香和程燕,怕她們碰到啥壞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我妹子命苦,嫁了個沒用的窩囊廢!就會聽他爹娘的屁話!賣自己的親閨女,任由他娘餓死他老婆,缺了大德!我妹子要是不出來,早晚死在窩囊廢手裏!李春生憤恨的說道,手裏的磚頭一下下狠狠的砸著板凳上凸出來的釘子,好像砸的是程貴榮的腦袋。
“大哥,我不是,我沒有……程貴榮張嘴囁嚅道,李春生句句罵在他心上,他一句話也反駁不出。
李春生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不願意聽他說話,轉身進屋去了。
王玉琴也趕緊跟了進去,剩下程貴榮一個人尷尬的站在李家的院子裏,連一向對他最客氣最和善的李老太也不搭理他了。李老太年紀是大了,可人不傻,女兒突然帶著外孫女來娘家住,肯定是在婆家受了委屈。
程貴榮隻得又回了程家。
程家比他走的時候更加兵荒馬亂,院子裏圍了一群人,程二嬸哭天搶地的,聲音傳的老遠。
“咋回事啊?程貴榮也慌了,擠過去一看,程丹丹躺在地上,臉色蒼白,昏迷不醒。
旁邊的鄉親跟他小聲說道:“你家老二媳婦讓丹丹下地窖拾紅薯,忘了先點根柴火進去試試,結果丹丹下去後,悶著了!
這年頭家家都挖的有地窖,存著紅薯和白菜,地窖裏常年不通風,紅薯和白菜能保很長時間不壞,但人下去之前,得先點根蠟燭或者柴火用繩子拴著,垂到地窖裏,要是火焰熄滅了,說明地窖裏氧氣不足,要透會兒氣才能下去。
這會兒上,程丹丹被程老太狠狠掐人中,掐虎口,人中都被掐出血了,才醒了過來,人還是昏昏沉沉的。
程老太陰著臉罵程二嬸,“你還有臉哭?你閨女要是出個啥事,就是你個蠢婆娘害的!
“我這不是忘了嗎?程二嬸嘟囔道。
村裏一個老太太責備道:“見天拾紅薯拾白菜的,還能忘?
看熱鬧的一個女人嘻嘻哈哈的叫道:“她都多少年沒做過飯了,都是燕兒她娘幹的,天寶他娘那日子過的跟地主家太太一樣,肯定忘啊!
老太太搖著頭,拄著拐杖走了。
程二嬸憤恨的抬頭看了眼揭她短處的女人,嗷嗷叫道:“丁香她娘,你胡咧咧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啥心思,不就是嫉妒我們家要出城裏人了!
“呸!當別人都跟你一樣沒見識!胡丁香的母親悻悻然走了。
等人都走了,看一大家子人都瞪著她,臉色不善,程二嬸理直氣壯的說道:“幹啥都怨我?平時都是大嫂做飯,她撂挑子不幹了,你們咋不找她算賬去?她昨天把紅薯都用完了,也不知道再拾點上來,懶不死她!怪我幹啥……
程老太不耐煩聽她嘟嘟囔囔,揮手讓她去做飯,程貴榮還聽到她在灶房裏跟程丹丹抱怨,“你大娘生不出個兒子,不就該幹活嗎?除了幹活,她還有啥用?有本事她也生兒子去!她不幹活,都來怨我了!
程貴榮再也聽不下去了,程二嬸和程丹丹忙活了這麽久,灶房現在還沒生起火來,冷鍋冷灶的連口熱水都沒有。他再去水缸那邊看,隻剩下淺淺的不多的水了。
往常時候,李桂香和程燕都早早的起來了,院子掃了,牲畜喂飽了,水挑滿了,熱飯熱湯的做好了,程家老小什麽都不用做,隻用睡到天亮起來,就有熱飯吃熱湯喝,什麽都不用操心。
這一二十年都是這麽過下來的,他的父母兄弟們都習慣了被他的妻子女兒伺候的妥妥帖帖的,從來沒有人說過李桂香一句好。沒能生兒子,已經成了李桂香就算幹一輩子活也贖不清的罪了。
今天李桂香不在,家裏亂成一團。雖然隻有老二媳婦埋怨李桂香,可其他人難道不都是這麽想的嗎?他們隻是沒有像程二嬸那麽碎嘴的說出來膈應他罷了,都在心裏埋怨李桂香和程燕不懂事,不守規矩,竟然敢離家出走,害得他們沒人伺候了。
程貴榮從灶房裏端了個碗,貼著水缸的底舀了一缸子涼水,拿著涼紅薯悶頭走了出去。
鄉村三月的清晨空氣清新,陽光柔美,家家戶戶的灶房上空都冒著炊煙,寧靜祥和,宛如他過去在後廟村度過的每一個普普通通的早晨一樣。
可程貴榮心裏清楚,這些天經曆了這麽多的事,這日子早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妻子和女兒已經徹底被他的父母兄弟們傷透了心,隻怕難以再回心轉意。而他要是指望著繼續以前一樣的日子,也不可能了。
今天李桂香和程燕連招呼都不打,就挑著菜去了城裏。程貴榮心裏如同手裏拿的那塊放了一夜的紅薯,涼涼的。
昨天夜裏,程燕白天說過的話一遍遍的回響在他的耳邊,他要是再這麽渾渾噩噩,事事都聽父母的安排,他無所謂,甚至李桂香也無所謂,可他兩個年輕的女兒要怎麽辦?
程貴榮想起了葛紅的未婚夫——那個年紀大不說,又邋遢又暴脾氣的李老發。葛家把葛紅許給了李老發,除了他心涼擔憂之外,程家人都在羨慕葛家掙到的那筆聘禮錢,沒一個人去想葛紅以後日子過的好不好。
他想了一夜,算是想明白了。為啥程家人沒人心涼擔憂?因為嫁到火坑裏去的不是他們的女兒,不是他們心中的親人。他們隻看的到能拿到的好處,才不管別人過的好不好,願不願意。
除了他和李桂香,這個家沒有人去關心去愛護他的兩個女兒了。
程貴榮他去了鎖著程柳的破房子,隔著門板把紅薯遞給了程柳。
“咋是涼的?程柳肚子嘰裏咕嚕叫,餓的睡不著,早早就醒了,嘟囔抱怨了一句,就大口的吃了起來。
程老太恨她生病導致“身價下跌,差點壞了程天寶的前途,一天隻許給她吃一頓飯,現在程柳每天都在饑餓當中,也顧不得那麽涼不涼的事了。
看大女兒那狼吞虎咽,連紅薯皮都吃了的可憐模樣,程貴榮眼裏酸的差點掉下眼淚來。算算時間,從程柳生病到現在快一個星期了,也沒去縣裏的醫院看看,就這麽一直拖著,飯也吃不飽,人瘦的隻剩下骨頭了。
“我媽呢?程柳吃完紅薯,問道。
程貴榮抹了把臉,說道:“你媽跟燕兒進城賣菜去了,要掙錢給你治病。
說這話時,他臉上燒的慌。
他是這個家的男人,本來應該成為妻子和兩個女兒堅實的依靠,卻沒用到連給大女兒送飯都得偷偷摸摸的來。
“哦……程柳應了一聲,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酸甜苦辣一起湧了上來。
她低下了頭,兩滴眼淚掉到了地上,說道:“爸,你等會兒去韓崗一趟,看看韓峰回家了沒有。他要是在家,你叫他來找我。
程貴榮歎了口氣,應了一聲。他心裏沒打算去,一是今天不是星期天,韓峰肯定在城裏上班,二是韓峰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要是程柳的病不好,韓峰估計連見都不願意見程柳一麵。
就算程柳對韓峰不死心,這輩子認準了韓峰,也得等病治好後,再和韓峰談結婚的事。
“韓峰那人,我看也不是個靠的住的。程貴榮發愁的說了一句。
程柳壓根聽不得別人說韓峰不好,當即氣的咳嗽了起來,咳的上氣不接下氣,瞪眼斷斷續續的說道:“爸!你咋也這樣說?是不是燕兒擱你跟前說韓峰啥壞話了?
“哪有啥壞話!你別多想,我不說了,咱不說韓峰的事了,等你病好了再說。程貴榮看程柳犯了病,趕緊把手裏的水遞給了程柳,讓程柳先喝著。
程柳好半天才止住咳嗽,一張黃瘦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這會兒上她才察覺到不對,問道:“爸,我奶不說說一天就隻給我吃一頓飯嗎?你咋早上就給我送飯來了?
“我偷拿了東西出來的。程貴榮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奶他們不知道。
程柳埋怨道:“爸,你也是的,這十裏八鄉都找不出比你聽話,比你孝順的人!擱你跟前,我爺奶說的話比那中央下的紅頭文件都管用!我爺奶就是瞅準了你老實你聽話,才這麽可著勁的欺負你跟我媽!
“胡說八道些啥!啥欺負不欺負的?程貴榮不高興了,訓斥道,“那是你爺奶,是你長輩,是你能背後說道的?
程貴榮雖然沒讀過書,不懂什麽大道理,可他心裏恪守著一個善良的準則——要孝順,不能說長輩的不是。
“知道了。程柳撇嘴說道,心裏對父親母親更加不滿了,愈發覺得父母這輩子過的窩囊,吃苦受氣的事都攤上了,還不敢說程老頭他們一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