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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美貌小娘子

  郭母大驚失色,伸手在牛氏身上亂摸,問道:“你怎麽樣?沒事吧?”


  牛氏眼珠子一轉,馬上哎呦呦地叫喚起來:


  “我手也疼,腳也疼,哪哪兒都疼!娘啊,都是盛蘭這個壞女人,欺負二弟不在家,欺負您眼瞎看不見,就因為拌了幾句嘴,便想害我的性命!還口口聲聲說順風鏢局是她妹夫家的,跟我們郭家一點關係都沒有,說二弟隻是個跑腿的苦力罷了,一輩子窮光蛋的命,還說我們娘倆在這裏就是白吃白喝的廢物,要趕我們走……”


  說著,趴在郭母肩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郭母的身子抖得像篩糠,似乎已經氣到了極致,那雙毫無光亮的木魚眼此刻瞪得大大的,十分嚇人。


  “盛…盛大娘子,你…你果真…如此說了?”她哆哆嗦嗦地問。


  盛蘭張口結舌,一時之間竟不知從哪裏反駁起。


  原來人的兩片嘴皮子上下那麽一碰,竟可以無中生有出那麽多東西,她今兒算是見識到了。


  “不是的郭大娘,我沒有……”


  “還說沒有?說謊!”


  牛氏猛地抬起亂糟糟的頭顱,拽著郭母的胳膊就硬往盛蘭那邊拖,郭母一個踉蹌,險些栽倒,牛氏也毫不在意,隻喊著:“娘,您自個兒去摸摸,她現在手裏還握著凶器呢!”


  盛蘭呆了呆,下意識把板磚扔到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娘,您聽見了吧?”牛氏立馬叫道。


  郭母扶著桌角穩了穩身子,然後閉上了眼,兩行老淚便順著臉頰上的溝壑流了下來。


  她哽咽地道:“盛大娘子,老婆子知道自己是個廢物,隻會白吃白喝拖累人,可貞娘又哪裏對不住你?我兒子又有哪裏對不住你,你竟要這樣嫌棄他,詛咒他?是,順兒是不如沈大當家的能幹,不如他會結交人。可我兒也不是閑人啊,這鏢局,他也出了錢出了力的,你咋能張口就來,把我兒的功勞都抹殺掉了呢?你…你是欺我郭家無人麽!”


  郭家確實無人,一個瞎眼的老太婆,一個孀居的寡婦,還有一個媳婦兒都跟人跑了的傻大個。


  話說到了這份上,盛蘭有口難辯,委屈得不行,又擔心老人家氣出個好歹,隻能反複辯解道:“郭大娘,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我隻是想嚇唬嚇唬她,並非想殺她,而且我也沒有……”


  “好哇,剛才還喊打喊殺的,這會子不承認了是不是?”牛氏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梗著脖子道,“既然這樣,那我現在就去報官,看官老爺相信誰,哼!”


  盛蘭一驚:“不行!”


  牛氏得意地揚了揚眉——她就知道,隻要提起報官,盛蘭絕對會屈服。


  甭管殺人這事兒是真是假,一旦跟官府扯上了關係,傳出去都不會是什麽好名聲,順風鏢局以後也別指望能接到生意了。


  到那時,盛蘭就會成為千古罪人,沈籬跟盛竹好心讓她在鏢局裏住著,她卻給鏢局帶來了禍事,不怪她就有鬼了,斷絕往來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盛蘭隻能咽下這口氣。


  盛蘭一口白牙都差點咬碎了,有些後悔自己太衝動。


  牛氏這個女人慣會胡說八道,她又何必跟她針鋒對麥芒,倒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算了,懶得跟你掰扯,當我倒黴!”盛蘭拾起地上的板磚,扭頭氣呼呼地出了廳堂,往後院走。


  牛氏一把將郭母推開,快步跟了上去,在院子的角落裏攔住了她,叉著腰道:“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差點把我打傷了,這事就這麽算了?”

  盛蘭忍著怒氣道:“是你挑釁在先,冤枉我在後,莫非還要我磕頭認錯不成?”


  “那倒也不必。”牛氏話鋒一轉,笑得有幾分邪惡,“隻不過嘛,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跟沈籬舉止曖昧,要是我哪天一禿嚕嘴說給了你那個堂妹聽,你猜…她會如何?”


  盛蘭氣得發抖,恨不得把眼前這個滿腦子齷齪心思的粗鄙女人撕成碎片。


  “身正不怕影子斜,嘴長在你身上,愛說不說。”


  她把板磚扔回了牆角邊,拍了拍手上的灰,懶得再理睬牛氏,轉身就走。


  風吹樹搖,抖落一地桂花香,花香裏夾雜著那個瘋女人得意洋洋的聲音:

  “隻要你把那幾樣早點的做法都教給我,我就當什麽都沒看到!你好好想想吧!”
……

  盛蘭用力關上房門,撲到床鋪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盼頭,卻又被蒙上了一層陰影。口頭上不在意牛氏的威脅,可她心裏並沒有什麽底。


  她與盛竹從小就不親近,後來嫁了人,也隻是偶爾回娘家的時候聽說了幾句這個堂妹種種荒誕的行徑,就更疏遠了幾分。


  若不是前些日子苟老三鬧出了那事,也許她們堂姐妹這輩子都說不上幾句話。


  她感激盛竹,但對於盛竹的脾氣秉性,其實並不大了解。要是牛氏真的跑過去胡言亂語,盛竹會相信嗎?會生氣嗎?會不會趕她走?會不會……


  想到這裏,盛蘭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流得更凶了,很快就打濕了枕巾。


  咚,咚咚——


  小屋的木門被人輕輕敲響。


  盛蘭趕緊擦幹了眼淚,起來開門,“郭大娘?”


  郭母拄著棍子站在門外,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憤怒,甚至還帶著一絲慈愛。


  “老婆子可以進去坐坐麽?”


  “哦,哦哦,好。”


  盛蘭回過神來,連忙攙著她進了屋。屋裏地方窘迫,卻打掃得幹幹淨淨,東西也擺放得整整齊齊,顯然主人是個手腳勤快的。


  可惜郭母什麽也看不見。


  她摸索著在床邊坐下,沉默了會兒,然後便歎了口氣:“好孩子,今兒委屈你了。”


  盛蘭霎時間又紅了眼眶。


  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尤其還百口莫辯。


  因為哭過,她的嗓子有些沙啞,“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郭母苦笑:“我隻是眼睛瞎了,心又沒瞎,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還分得清。”


  她拉住盛蘭的手,拍了拍,道:“你雖然來這裏沒有幾日,可頓頓都送吃的過來,看我頭發亂了會幫我梳理好,衣裳髒了會替我擦幹淨,我這拐棍上有個倒刺,連順兒都沒有發現,也是你細心地為我拔掉它,還告訴我院子東邊拐角處有一叢刺刺花,練武場中央不能去,都是刀槍,會有危險……這林林總總,我都記在心裏麵,怎會不信你?都是演戲給貞娘看罷了。”


  盛蘭愣了愣:“為什麽?”


  郭母搖頭,無奈道:“我要是不裝,貞娘怎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受罪的是我,受苦的卻是你。我與她婆媳多年,她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貞娘素來一條筋,想做一件事就必然要做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這會子過來,除了說清楚此事,也是要提醒你一句:多提防著點兒貞娘,她這麽冤枉你,一定是對你有什麽企圖,要小心啊。”


  企圖?盛蘭苦笑。


  她已經知道了,不過就是想要那幾個早點的方子罷了。

  且不說盛竹早說過不許給牛氏,就是沒說,就衝著牛氏這樣的人品德行,她也是萬萬不肯的。


  話說清楚了,郭母便起身要回去,盛蘭不放心,本來想把她送到前院,被郭母婉拒了。


  “沒事的,這地方我已經摸熟了,丟不了。”郭母笑道,“我是趁著貞娘外出買吃食的工夫過來的,萬一她看見我們倆在一塊兒,又起了別的疑心,到時候就不好了。”


  盛蘭不明所以。


  “什麽別的疑心?”


  “她呀,近來見順兒兜裏有了些小錢,就動了心思,想……”


  說到這裏,郭母忽然頓住了。


  算了,家醜不外揚,反正有她在一日,此事絕不可能!
……

  鏢局的事告了一段落,青山坳卻開始忙起來了。


  陶工果然守信,次日就帶著兩個徒弟去了小破院,準備丈量宅基地,核算成本。


  盛竹的膝蓋經過一夜休息,雖然好了一些,但依然不宜大幅度走動,一動就會牽扯到皮肉,疼得厲害。


  然而家裏要來貴客,一頓好飯總是要準備的。盛竹信不過那哥倆兒的手藝,便想出了一個法子:她隻負責坐著燒菜和發號施令,沈崢備菜,至於燒火這個重任,自然就隻能交給狗子了。


  沈籬在堂屋裏陪著陶工師徒,天南地北地聊,很是投契。


  直到香噴噴的菜肴一道接著一道被端上了桌,陶工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賢侄,你媳婦兒手藝不錯呀。”他誇道。


  沈籬點頭,語氣頗有些自豪:“是啊,娘子做的菜尤其美味,比龐記酒樓有過之而無不及,待會兒您嚐嚐,多吃點。”


  陶工:“……”


  兩個徒弟對視了一眼,都暗暗好笑。


  別人誇你是禮貌,你自誇就有些過分了哈。更離譜的是,居然說比龐記酒樓還要好吃,整個青雲鎮誰不知道龐記酒樓的名號,那裏最出名的魚羊鮮他們有幸陪師傅吃過一次,真真兒的是唇齒留香,隔夜都不舍得漱口。


  還以為這位沈兄果真如師傅所說的沉穩內斂呢,原來,也不過是個愛臉麵的俗人。


  沒多久,菜就上齊了。


  十道大菜,紅燒兔肉、小雞燉蘑菇、豆腐魚頭湯,還有蛋黃南瓜和蒜苗通心菜等等,有葷有素,擺了滿滿一大桌。


  最後一道是手工橘子汁,酸酸甜甜的,正適合飯後解膩。


  滿屋飄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陶工也是見過世麵的人,更是龐記酒樓的常客,此刻也不由地暗地裏稀罕。


  “哈哈哈,今兒我倒是有口福了!賢侄,菜已經夠了,讓你媳婦兒別忙活了,過來一起上桌吃飯吧。”


  本來依照老祖宗的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但大啟建國一百餘年,幾代帝王都尚算開明,鼓勵寡婦再嫁,開女子學堂等等,女人的地位倒是比前朝提高了不少。


  所以,除了一些老派的官宦人家,普通百姓已經不大講究這個了。


  沈籬也心疼媳婦,這麽熱的天兒圍著灶台坐了一兩個時辰,肯定流了許多汗,也不知道傷口化膿了沒有。


  聞言,他立即起身道:“好,我這就去喊她。”


  主人沒上桌,客人自然不好動筷。


  陶工和兩個徒弟便眼巴巴瞅著見沈籬進了灶屋,幾人同時在心裏想著一件事:


  “沈籬這般緊張他媳婦,想必是個集美貌與廚藝於一身的小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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