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何其彪悍

  沈籬的心髒抖了抖。


  壞了,媳婦好像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哄不好那種。


  他張口想解釋,然而餘光瞄到一旁的張全安,又把話憋了回去,隻走到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了兩個字:“信我。”


  盛竹滿肚子圈圈叉叉戳死人不償命的糙話都卡在了喉嚨眼。


  都抓到現行了,還信你?


  信你個大頭鬼!


  當著外人的麵,姑且給你留點兒麵子,等回去的,哼哼,看到底是信你還是削你。


  盛竹給了沈籬一個眼神,讓他自行體會,然後看向張全安,不卑不亢地道:“對不住,我尋夫心切,多有冒犯,還望大人莫跟我計較。”


  張全安在官場上混了那麽多年,什麽場麵沒見過,但此刻,仍然沒能控製好自己臉上的訝異,“你…當真是沈籬的娘子?”


  盛竹笑笑,答道:“是。我跟相公的婚事,還是大人您親自給做的媒。”


  他做的媒?


  張全安懵了片刻,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幹過這種缺德事兒。


  按說不至於啊,先不論沈籬那個長相,就是看在他天生神力和九皇子的麵上,他若是真打算給沈籬做媒,也不會找個這麽醜的婆娘,那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平白讓沈籬怨恨自己麽?這樣缺心眼兒的事,他張全安是不會做的。


  “不可能!本官認識沈兄弟才不過短短半個多月,今日乃是第二次見麵,又怎會替他保媒。小娘子,你莫不是記錯了吧?”


  盛竹悠悠道:“梅花村有女盛竹,年十七未嫁,今由太源縣張縣令做主,擇配青山坳村人沈籬為妻,限三日內成親,違者,入獄待罰。”


  張全安:“.……”


  這麽說來,還真是他幹的缺德事。


  身為堂堂縣令,那麽民生大計等著他處理,哪裏有時間去過問誰家閨女嫁不出去,誰家小子娶不上媳婦這等芝麻小事,都是主簿處理好了,然後把文書送過來給他瞄一眼,蓋個章完事。


  原來,他瞄的那一眼裏有沈籬的名字嗎?

  張全安心裏難得湧上了些許愧疚,看著沈籬的目光帶著歉意,真誠地道:“是本官的錯。沈兄弟,你……受苦了!”


  沈籬額頭青筋直跳。


  這張縣令怕不是專門來坑他的吧?先是不顧他的反對讓幾個玲瓏軒的女人過來陪酒,現在又當著盛竹的麵說出這種話來,是覺得他的處境還不夠艱難嗎?


  瞄了眼媳婦,果然,那張肉乎乎的小臉笑得很假很麵具,這代表她在強忍怒火。


  沈籬天生的求生欲上線,迅速拉住了媳婦的手,看著張全安,斬釘截鐵地道:“大人,你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把娘子配給了我;我沈籬這輩子最自豪的事,就是有了盛竹這個妻子!沈籬代沈家列祖列宗,在此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張全安的表情十分精彩。


  看看,這咬牙切齒的樣子;聽聽,說得都是反話,果然還是怨恨上了吧,他就知道!哎,不怪沈兄弟,任誰有個這麽醜的媳婦,心裏都難免膈應。


  不過,此事也不是沒的補救。


  張全安清了清嗓子,笑道:“盛娘子,我跟你家相公還有要事要談,不如你先行回去,稍候等談完了,我親自送沈兄弟回鏢局,如何?”


  這是在委婉地趕人了。


  古代男尊女卑,天家都有“後宮不得幹政”的規矩,上行下效,普通人家自然也是男人說了算,男人間談事基本上都是把女人趕到一邊,不許家裏的婆娘插手。

  換了旁的女人,怕是立刻就會識趣地走人,隻可惜,他碰到了盛竹。


  盛竹當然沒那麽好打發,那幾個妖精還在,她怎麽能放心把老公單獨撇下,那不成唐僧肉了,門兒都沒有。


  抬頭看著沈籬,盛竹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委屈地道:“相公,我能不能留下來啊?我保證不打擾你們談事。這幾位姑娘都不走,憑啥獨獨讓我走啊,我也不走!”


  沈籬眼裏閃過笑意,很配合地露出來為難之色,然後點頭道:“好吧,既如此,那不如……”


  “不如這幾位姑娘也一並先回去吧,啊…哈哈哈。”張全安趕緊接下了話頭。


  沒想到沈籬一身本事,居然畏妻如此,可想而知盛氏是何其彪悍。


  不行,九皇子看重沈籬,將來定會派人來招攬他,說不定就會從此踏上青雲,一步登天。為了籠絡沈籬,今日,他定要糾正自己的過錯,少不得要替沈籬把這潑婦給休了!


  “這裏不需要你們伺候了,先出去吧。”


  張全安揮了揮手。


  三個歡場女子雖然不樂意,但張全安發了話,她們也不敢不照做,隻能狠狠瞪了盛竹幾眼,起身扭著腰肢一搖一搖地走出了包間。


  包間裏的空氣立刻清新了許多,盛竹也不裝矯情了,很幹脆地轉身就走。


  出門的時候,秦掌櫃正好領著大廚氣喘籲籲地從樓梯跑上來,看見盛竹,他唬了一跳,“盛娘子,你…你怎麽來了?”


  盛竹似笑非笑,“秦掌櫃,你這酒樓不如跟玲瓏軒並成一家算了,反正做的事也沒什麽兩樣,都是掛羊頭賣狗肉,用女人掙錢。”


  秦掌櫃哪裏聽不出她的諷刺,頓時就知道盛竹已經進去過了,白胖的臉窘得通紅,拚命擺手:“不不不!盛娘子,你可千萬別誤會,那幾個女人不是我喊來的,是,是大人……我們龐記酒樓是做正經生意的,靠的是正經飯菜,我們不一樣!”


  縣太爺要帶那種女人進來伺候,他一個普通商戶怎敢說個不字,除非這酒樓不想繼續開下去了。


  他也很絕望好嗎?

  盛竹自然懂他的難處,不過是心裏不痛快,想找個人撒下氣而已。緩和了臉色,她笑道:“秦掌櫃別介意,我隨口說笑的。快去吧,縣太爺說不定還等著你呢。”


  秦掌櫃也怕讓縣令大人等急了怪罪,匆忙衝她拱了拱手,帶著大廚往春字號包間趕。


  站門口整了整跑亂掉的衣裳,然後,抬手敲門。


  張全安威嚴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出來:“侯著!”


  秦掌櫃不敢進去,忙應了聲“噯”,就和大廚乖乖等在門口,裝木頭人。


  門裏,張全安正和沈籬麵對麵坐著,各懷心事。張全安看了眼死豬一樣的郭子順,端起茶杯抿了抿,然後開始了自己的撥亂反正之路:“沈籬啊,本官待你如何?”


  沈籬心念急轉,道:“大人待我自然是好的。之前為我們開出了官道路引,讓我們在運鏢途中省去了許多麻煩,如今又特意抽身過來捧場,這等恩惠,沈籬都記在心裏,不敢忘。”


  張全安點點頭,是個聰明人。


  他擼了擼自己的八字胡,道:“本官欣賞你,對你好是應該的,但,光這點好還不算好,本官想對你更好一點。”


  沈籬疑惑地望著他。


  張全安往他旁邊挪了兩個位子,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兄弟,大家都是男人,男人理解男人。你放心,盛氏無才無德無貌,且身患惡疾,當休之!此事,本官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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