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果然是你

  鳳年泓迅速反應過來,拉起鳳溪的胳膊就跑。


  他現在是戴罪之身,四處都有官兵在抓他,萬萬沒想到,剛從將軍府出來這麽一會兒,就能碰上官兵,真是倒黴催的。


  兩人一路狂奔,專門挑歪歪扭扭的小巷子跑去。


  可那些個官兵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追捕逃犯很有一手,鳳年泓和鳳溪往哪裏跑,就是甩不掉他們。


  鳳溪很快體力不支,兩人速度慢下來,與官兵的距離也漸漸拉近。


  那些官兵又都手持弓箭,見前麵是條長長的街巷,又沒有障礙物,官兵的首領高喊一聲,“前麵的逃犯,想要活命,最好束手就擒,否則當場射殺!”


  鳳溪邊跑邊大口呼著氣,驚慌道“哥,他們手裏有箭。”


  鳳年泓死死抓住她,拉著她往前不停地跑,“快點,前麵轉個彎,我們暫時避一避。”


  身後那官兵憤怒至極,從背後的箭筒抽出一根長箭,刷地一下,毫不猶豫地將箭射出。


  “敬酒不吃吃罰酒!”


  箭逆著風徑直飛來,發出“嗖”的一聲,力度絲毫不減,鳳年泓聞聲,急忙閃身躲避,但還是被箭劃過胳膊,一道血痕立刻出現。


  鳳溪大驚,急忙轉頭,“哥,你沒事吧?”


  “沒事!快跑!”鳳年泓停都沒停,繼續往前跑著,兩人幾乎是瘋了一般,跑到街道盡頭,轉到另一條狹窄的巷子,才稍稍鬆了口氣。


  鳳溪轉身要去看鳳年泓的傷口,鳳年泓一把將她攔住,“官兵還在後頭,很快就會追來。他們要抓的是我,你藏起來,他們不會費力去找你。”


  鳳溪喘著氣,說道“我們一起藏起來。”


  鳳年泓搖搖頭,“我們分開,不然我會拖累你。”


  鳳溪知道鳳年泓的想法,幹脆死死抓著他的衣角不放,“不行,我不能和你分開,要是他們把你抓走了,那把我也一並抓了去好了。”


  那頭官兵的腳步聲越來越大,形勢緊急,鳳年泓見鳳溪死活不退讓的樣子,狠了狠心,說了句,“綰綰,哥對不起你。”


  “哥——”


  鳳溪心裏一驚,話未說完,隻覺得後腦勺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耳邊嗡嗡地響,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鳳溪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她被鳳年泓藏在了稻草裏,外麵死一般的寂靜。


  有風吹過來,鳳溪全身打了個冷戰,掙紮著起身,將身上的稻草撥開。


  長長的街巷裏,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隻有樹影在寒風之中晃動不止,讓四周的氣氛顯得十分詭異。


  “哥——”鳳溪高聲喊了一句,回應她的隻有呼嘯的狂風。


  “哥——”


  “鳳年泓——”


  她連喊了幾聲,都無人回應,心裏砰砰地猛跳。


  此時已經入了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一個什麽地方,隻胡亂地朝著一個方向走著,忽然就覺得腳下有些潮濕。


  瞬間身子就有些發抖,她低了頭,一灘深色的液體正好沒過鞋底。


  借著月光,依稀可以辨認出,那是一灘血跡。


  她幾乎要崩潰了。


  大口大口地呼著氣,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哥哥本來就是胳膊受傷了,有血跡也很正常。


  她不斷在心裏安慰自己,腳下漫無目的地走著,拐了一個彎兒,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身前幾步之內的地方,居然七七八八躺了好幾具屍體。


  她身子一下子就軟了下去,第一反應不是被嚇得尖叫出聲,而是直接撲到地上,一個個辨認。


  一直到最後一個,她才鬆了口氣。


  這幾個人裏頭,沒有她哥哥,看其身上的衣著,應該是官兵。


  而且,她抬頭望了望,這個地方大概有十來名死去的官兵。


  是她哥哥殺的?


  剛才她昏過去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哥哥現在又在哪?


  鳳溪腦子裏一團亂麻,感覺要炸開了一般。


  她累極了,打算今日先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晚,等到明日再去大牢委婉地打聽一下,她哥哥到底有沒有被抓走,那些獄卒應該都會知道。


  反正也沒有人認識她的臉。


  雖然確定了這些死人裏麵沒有鳳年泓,但她一點兒都放心不下來。


  可是這會兒深更半夜的,大街上連個人影也沒有,她也不可能這個時候跑到大牢那邊去打聽。


  正好附近就有個無人住的破房子,鳳溪找了些稻草鋪在地上,勉強也能休息一下。


  這屋子的窗戶都破了,屋子冷得讓人根本站不住腳,她一晚上都沒睡著。


  次日,天剛蒙蒙亮,她就起來了,匆忙往大牢那邊趕去。


  走在半路上,便看見三五個官兵步履匆匆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鳳溪下意識低頭躲避,又想起沒人認識她的臉,方長舒一口氣,抬起頭來。


  那幾名官兵從她身邊經過,一直走到街旁的告示牌前。


  其中一名官兵從身上掏出一張畫紙,貼在告示牆上,貼完之後,這些人便離開了。


  鳳溪走過去,才看清他們貼的是一道通緝令,要捉拿的人,正是她的哥哥鳳年泓。


  “逃犯鳳年泓”幾個字映入眼簾,鳳溪在心酸的同時,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起碼可以說明,她哥哥沒有死,也沒有被抓到。


  這會兒大牢也不用去了。


  她哥哥雖是安全了,可她總覺得不可思議。


  從前一心想要入朝效力的他,居然成了朝廷要捉拿的逃犯。


  鳳年泓的性子向來和善,從幼時就立下誌向,一心想要入朝為官,為朝廷效力,造福百姓,有所作為,他這種人,若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是斷然不會做出逃獄這種事。


  那群抓走了沈文秀的人,到底要讓她哥哥去做什麽事,才把他逼成這個樣子?

  鳳溪想著,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忽然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街上行人也開始增多。


  她忽然就覺得,好像隻有自己是孤身一人。


  接下來她要去哪?

  將軍府她是永遠也回不去了,鳳宅她也進不去,書院也將她除了名。


  偌大一個盛京城,居然都沒有她的一個容身之所。


  她覺得自己混的有點慘。


  從來沒有這麽慘過。


  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該去哪。


  盛京城的街道上,一整天都十分熱鬧。


  偶爾有騎馬的官員或是富家公子,從她身旁飛馳而過。


  鳳溪總覺得有些恍惚,每每都把他們看成是蕭正九的模樣。


  隻在那人頭都不回,從她身邊經過,然後漸行漸遠之後,她才驚覺,或許再不會有人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朝她高傲地說一句,“上來。”


  她心裏忽然做了個決定,打算離開盛京城。


  因為這個城裏,遍布蕭正九的影子。


  每每想起蕭正九這三個字,心裏總是鑽心的疼。


  所以她打算換個環境,說不定會更快地走出來。讓一切都重新開始,把未來都變成未知,反倒更有意思。


  鳳溪在原地站定了腳步。


  今日是個晴天,風也止住了。


  空氣裏有了陽光的填充,漸漸有了些許溫度。


  沒了愛情,她還有麵包。


  還有好多好多事情可以去做。


  這世界上,誰離了誰,都照樣活著。


  她就在京郊附近找一個安靜的小地方,去到一個新的環境去,京城的這些是非紛亂,她實在是無暇顧及了。


  她隻想靜下心來,慢慢打聽她哥哥的消息。京郊各縣裏京城也不遠,她留下些記號,這樣她哥哥若是哪天回了盛京城來找她,也不會太難。


  做出了決定,心裏反而輕鬆了很多。


  肚子也開始咕咕叫,從昨天下午她就一直沒有吃東西,她隨便在街頭買了個包子,大口地咬著,好充充饑。


  走累了便坐在台階上歇息一會兒,鳳溪咬著包子,也不知何時,身邊路過的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女孩忽然就站住了腳步,停在她麵前站了良久。


  鳳溪看了看她,不知所雲,正要朝她笑笑,那小女孩卻是從身上掏出來了一個銅板兒,遞到了她跟前。


  鳳溪覺得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她看起來很狼狽嗎?


  不過是頭發幾天沒梳,衣服幾天沒換了,很像乞丐嗎?

  這簡直是裸的羞辱!羞辱!

  她心裏氣氛,但還是朝著那小女孩笑了笑,將那銅板遞回去。


  “小妹妹,姐姐不是——”


  話還未說完,那小女孩用極其同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勸道“姐姐,我娘說,人都有落魄的時候,該幫的時候就互相幫一把,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這錢你就留著吧。”


  說完,還擔心她不好意思似的,急忙轉身跑開了。


  鳳溪忽然有些想哭,人處困境,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暖意,實在是沒有招架之力。


  她找了根紅線,將那銅板穿了起來,係在手腕上,就當是幸運幣了。


  之後,又幾口吃完了包子,重新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塵土,打算去找輛馬車,好出盛京城去。


  走到半路,忽然放緩了腳步。


  迎麵而來的方向,緩緩走過來一個老婦人,衣衫襤褸,頭發髒亂不堪,幾乎擋住了半邊臉,樣子也有些嚇人,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老婦人走過來的時候,嘴裏還神經兮兮地念叨著什麽。


  樣子頗似一個瘋子。


  鳳溪下意識裏有些害怕,不由得往路邊避了避。


  但在經過那婦人的身側之時,又忽然感覺這身影有些熟悉。


  鳳溪壯著膽子,往近處走了走。


  這回,她看清那婦人的模樣了,也聽清了她口中在念叨著什麽。


  身旁腳步蹣跚的老婦人,嘴裏不停地在喊,“鬆洲”


  鳳溪心裏莫名就湧起一股酸澀,上去一把抱住周大娘,原本以為哭幹了的眼淚有一次奪眶而出。


  “周大娘!”


  她握了握周大娘的手,涼的嚇人,鳳溪捂住她的雙手,不斷吹著哈氣,想幫她暖和過來,看著她,心裏心疼得要命。


  “周大娘,我是鳳溪,是我,小溪,你還記得我嗎?”


  說著,她伸手捋了捋周大娘淩亂的頭發。


  周大娘方才察覺到身邊來了人,抬起頭來將鳳溪大量了一番,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亮,“小溪姑娘?”她說著,聲音忽然就顫抖了起來,“小溪姑娘,他們說,我的兒子,鬆洲他、他被人害死了,是不是真的?”


  鳳溪眼神暗了下去,不知該怎麽回答,事實終是瞞不住,可她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周大娘見鳳溪沒有回應,心立刻就冷了下去,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顫抖,鳳溪看了,於心不忍,忙說道“大娘,別信他們說的,段大哥好好的。”


  她說話的時候,每說出一個字,都是心如刀絞。


  她不知該怎麽麵對一個失了兒子的寡母,隻好選擇了說謊。


  周大娘情緒無常,似是得了失心瘋一般,忽然轉過身子看向鳳溪,她盯著鳳溪良久,眼中居然漫出了一抹笑意。


  鳳溪心裏驚疑,不知其中的意思。


  隻見周大娘看了她半晌,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她的臉頰,“柳兒?”


  鳳溪愣了愣,周大娘方才叫她柳兒?

  柳兒是誰?


  周大娘亦是不可思議,“我的女兒,你沒死,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她說著,忽然死死握住鳳溪的手,眼眶有些濕潤,“柳兒,娘終於找到你了,你可別再離開娘了。”


  鳳溪有些不知所措,隻得跟著應和著,朝著周大娘勉強笑了笑,“我不離開,不離開了。”


  周大娘這才稍稍安心下來,跟告狀似的,將自己的委屈一並說給鳳溪,語氣裏頗有些憤憤不平。


  “他們那些人啊,看我老了,兒子又不在身邊,就開始騙我,騙我說鬆洲死了,他們知道什麽!”周大娘說著,擺出一副氣憤的表情,拍了拍胸脯,“他們不知道,我家鬆洲有出息了,他考上清微書院了!可沒有死!他上的清微書院,是這京城裏最好的書院,將來可是要當大官的!”


  鳳溪附和著點頭。


  周大娘雖然情緒無常,無法接受失去了兒子的事實,現在把自己錯當成她的女兒,或許還能得到一絲安慰,也算是一件好事。


  “對,大娘,他們都是亂說的,我們回家好不好?我現在特想吃您做的餛飩。”


  鳳溪說著,攙扶著周大娘往回走,本來都決定好了要去京郊的縣鎮,找個安靜的地方定居,但此刻,又忽然改了主意。


  她打算留下來,照顧周大娘。


  周大娘將她認成了女兒,那她就將錯就錯,把周大娘當親娘一樣對待。


  周大娘看著鳳溪,完全變成了一個慈祥的母親,欣慰地笑了笑,“好啊,回家,回家給我的柳兒做餛飩吃。”


  鳳溪笑著點了點頭,一路攙扶著周大娘,回了餛飩鋪子。


  日月如流,轉眼過去三月。


  周大娘的餛飩鋪子位於長寧坊內,京城南富北貴,而長寧坊內都是尋常的百姓家,和將軍府周圍的景致完全不同。


  沒了高宅大院的貴氣與肅穆,長寧坊內的生活氣息反倒更加濃厚些。


  同街有家老夫妻以買豆腐為生,每日天不亮就起來忙活,鳳溪清早打開門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個聲音,總是那人家的兒子挑著扁擔吆喝叫賣的聲音。


  他賣完豆腐,總喜歡到周大娘的餛飩鋪子點上一碗餛飩,有時候還會故意留下一塊鮮嫩的豆腐送來。


  還有隔壁一位老人蘇繡娘,年近七十,卻不喜歡別人叫她大娘,因從前是繡坊的繡娘,現在離開了繡坊,她還是最喜歡別人叫她蘇繡娘。蘇繡娘如今人老了,腿腳走不動了,手裏卻還是停不下來,獨自在家繡各種各樣的衣服鞋子還有帕子,鳳溪忙完餛飩攤,閑暇的時候總喜歡抽空去陪陪她,從她那裏,也學到了不少刺繡的手法。


  每次看著街道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多都是尋常的布衣百姓,看著這些,心裏居然湧出一股莫名的踏實之感。


  當初聖上親自給蕭正九和趙琰婉二人賜婚,因為趙琰婉還要為其父母守孝百日,婚禮逾期舉行。


  算著日子,這兩人的婚禮,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鳳溪也不知道她為何忽然想起這個。


  這些日子,她有意屏蔽有關皇宮的一切消息,但心裏知道,事情還未了。


  她哥哥還不知道去了哪裏,她嫂子也不知道身陷何地。


  京城,總是要有一場惡戰的。


  隻是,現在還沒有,就讓她再過一段安穩的日子吧。


  鳳溪若有所思地在門外的小板凳上坐了一會兒,便回了房間,從箱子裏拿出一個木盒子,打開看了看,那裏麵是一對木簪子,還是剛來京城那天,在玲瓏記買的,一直都沒有機會拿出來,現在,倒是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她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扔掉,尋思半天,還是原樣放了回去。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打理周大娘的餛飩鋪子。


  周大娘除了精神上有些異常之外,身體也不再似從前那般硬朗,鳳溪和周大娘在京城裏都是孤苦無依,現在周大娘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兩人在便成了親人,都不再是孤零一人了。


  這算是周大娘收留了她,她自然也要像女兒一樣照顧周大娘。


  這些日子,周大娘的身子不好,不能再向從前那般起早貪黑做餛飩了,但鳳溪的廚藝,之前大家已經有目共睹。


  水平隻能說是吃不死人。


  鳳溪便打算,不賣餛飩了。


  餛飩這種小吃,在街邊本來就很多,周大娘從前生意不錯,打出的招牌不是餛飩,而是實惠。


  這段日子周大娘得了病,這餛飩鋪子也沒再開張了,鳳溪便把餛飩鋪變成了一個小酒館,起名尋味酒館,用身上的錢將店麵擴大了一倍,重新裝修了一下,又請了一個廚子,做些家常的小菜,憑著良心菜譜,實惠且可口,生意居然出奇地好。


  永寧坊周圍都是尋常的百姓,從前這裏大多是簡易搭在街邊的小攤,酒樓卻是很少。


  鳳溪尋思著,開一個小規模的酒館,,價格實惠,百姓們吃不起高檔的酒樓,但像她這種規模相對較小價格又親民的小酒館,還是比較受歡迎的。


  日子雖然忙碌,但是安逸。


  這種安逸的日子會讓人喪失鬥誌,有時候她很滿足,覺得後半生就這樣過去,經營著自己的小店,過著自給自足的小日子,也未嚐不可。


  隻是,滿足之餘,心裏總會湧出一股恐懼,很害怕這樣的日子會在某一天,忽然被打破。


  昭和遺黨能不能鏟除,已經和她無關了,她現在隻盼望,能夠和鳳年泓重聚。


  這期間,她就真的再也沒有見過蕭正九。


  起初鳳溪心中還抱有希望,蕭正九會不會來找她,但他終是沒來,一次都沒來。


  鳳溪心裏的火苗漸漸滅了,變為一陣冰冷的譏笑,那死男人估計是在籌備著與慧靈郡主的婚禮。


  虧她還不死心地覺得他會來找她,想想真是幼稚又可笑!


  畢竟她這種身份,蕭正九怎麽可能會違抗聖旨,拒絕地位尊貴的慧靈郡主?

  心中漸漸產生怨念,再後來,怨念也消了,隻有平和地接受。


  日子照常進行,如小溪水一般緩緩往前流淌著。


  隻在四月初三,傳來一則震驚全盛京的消息。


  這則消息跟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是關於驃騎將軍蕭正九的。


  但這消息,卻不是他和慧靈郡主大婚。


  有人上奏,彈劾蕭家父子與昭和遺黨勾結,霍亂朝政,濫殺無辜,經過查證,於鎮國將軍府發現勾結密函,證據確鑿,鎮國將軍府被抄家,蕭家所有親眷都被押入大牢,處以死刑,其府內下人,直接殺死或者流放。


  而抄家當晚,蕭老爺暴病而亡,蕭夫人悲痛欲絕,一頭撞死在了蕭老爺的床榻旁,場麵無比慘烈。


  將軍府的獨子驃騎將軍,不知所蹤。


  這個消息迅速傳遍全城,鳳溪在街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發蒙了。


  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隻是下意識邁出了腳步,往將軍府的方向走去。


  穿過一條條街巷,眼前之景從熟悉陌生再到熟悉。


  時隔三月,再次看到將軍府的大門,看著門上貼著的封條,鳳溪心裏五味雜陳。


  據說這裏是昨天晚上被抄家的,鳳溪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偌大的將軍府,此時已經空無一人。


  門上的封條還是全新的,初春降臨,府裏的花樹都開了,好些樹枝伸出從牆頭伸出,有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聽不到哀嚎,看不到廝殺。


  在一夜之間,這裏的人便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好像這些房屋原本就是沒有人居住的。


  她腦中一道驚雷劈過,蕭正九呢?小雲呢?


  聽聞將軍府的人,

  “富貴兒!”


  她急忙跑過去,彎下腰,果然看見富貴兒蜷縮著牆角處。


  鳳溪彎腰將它抱了起來。


  富貴兒這會兒也不叫了,乖乖依偎在她懷裏。


  鳳溪心疼地撫摸著它的茸毛,“富貴兒,對不起,我不該把你自己留在這裏,我們先去找小雲,然後我帶你們回家去。”


  將軍府裏的下人,男子被流放,女子被發賣。


  若是小雲沒死,,若是死了,她就去給她收屍,左右不能讓她被扔在荒郊野外。


  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往紋木街走,那裏整條街都是奴隸交易市場。


  鳳溪一路跑到那裏,隨便找了個人牙子,問道“請問將軍府的下人都在哪邊?”


  那人譏笑了一聲,說道,“果然是將軍府,都被抄家了,府裏的下人還這麽搶手!”


  鳳溪聞言,急忙問道“還有誰來買?”


  那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沒有沒有,將軍府的人都是重犯,是要被送去教司坊的,不隨意販賣,這位姑娘想買仆人,還是找找別的吧。”


  鳳溪隨意扯了個謊,“你告訴我在哪邊,將軍府的下人,伺候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好,我想再去問問。”


  那人牙子隨手一指。


  鳳溪急忙朝著他指的方向尋去,一眼便看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安平。


  她從前是大夫人身邊的管事丫鬟,雖是下人可也是有傲氣的,如今卻淪為了階下囚,當真是世事無常。


  “安平姐姐”


  一時間,竟然不知所雲。


  鳳溪還沒走到跟前,就有人上前阻攔,“誒?要買仆人就得掏銀子,可不帶搶的啊!”


  鳳溪恭敬地行了一禮,伸手指了指,“那個看著不錯,我想買她。”


  那攔她的人皺了皺眉,直截了當,“那個不行,那邊的都不是賣的,你從這邊選。”


  鳳溪笑了笑,“這位大哥,實不相瞞,我與那女子之前有過一麵之緣,我能不能上前說幾句話,就幾句,保證說完就走。”


  她說著,從袖口掏出一塊銀錠,交到那人手上。


  那人語氣立刻軟了幾分,目光裏的戒備也少了不少,馬馬虎虎應了一句,“去吧,就一會兒啊!”


  鳳溪道了聲謝,急忙跑到安平身邊。


  “小溪!”安平認出她來,立刻紅了眼圈。


  “安平姐姐,你怎麽樣?”


  安平目光暗淡了下去,苦笑一聲,“還能怎麽樣,他們要把我帶去教司坊,不過現在,老爺和夫人都去世了,將軍府沒了,我活在這個世上,也沒什麽意思,左右他們把我帶到哪就帶到哪吧。”


  鳳溪轉頭看了看其他人,問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


  安平搖了搖頭,“好多人都死了,還有的,也不知道被帶去哪了。”


  “你可看到小雲?”鳳溪低聲問道。


  安平想了會兒,“小雲,小雲哦對,小雲被葉侍衛帶走了”


  “葉侍衛?那少爺呢?”鳳溪湊近了,用極小的聲音問道。


  “不知道,但少爺沒被他們抓到,應該是安全的。”


  鳳溪心裏稍稍安定下來,將左右手上的鐲子卸了下來,悄悄遞給安平。


  “安平姐姐,我現在也沒什麽可幫你的,這個你現在可能用不上,但留著總是好些,教司坊的姑姑們管教嚴苛,用這個,或許還能少吃點苦頭。”


  安平感激涕零,不知該如何表達,隻得頻頻點頭。


  “安平姐姐,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好好活著,照顧好自己。”


  鳳溪轉身離開。


  安平默了片刻,待她轉身,低低說了一聲,“小溪,多謝。”


  她走在回去的路上,回想著剛剛所見所聞的一切,隻覺得全身發冷,有些後知後覺。


  堂堂鎮國將軍府,真的在一夜之間,就此覆滅了。


  她心不在焉地回了尋味酒館,周大娘半天都沒見到她,心中擔心,便一直站在門口等著,此刻看到鳳溪回來,急忙迎上前去,語氣裏多了幾分責怪。


  “柳兒啊,你去哪了?怎麽也不跟娘說?娘都擔心死了,怎麽還有條狗?”


  周大娘看到富貴兒,隨即愣了一愣。


  鳳溪急忙解釋,“大娘,這狗叫富貴兒,我們今後就養著它好不好?”


  周大娘自從得了失心瘋,一切都是聽鳳溪的,聽鳳溪這樣說,立刻點了點頭,“好,柳兒說要養,咱就養著。鬆洲從前也是最喜歡這種小貓小狗的,等他回來了,也會喜歡的。”


  鳳溪笑了笑,“嗯嗯,那大娘,你先回屋,我去給富貴兒弄點吃的。”


  周大娘連連應道“好,你回來啊,我就放心了。”


  鳳溪扶著周大娘進了屋子。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酒館裏也沒人再來吃飯了,鳳溪關了店門,將店裏的桌椅板凳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等忙完這些,已經差不多快子時了。


  她給周大娘鋪好了被褥,先讓她睡下,自己望著窗外發了會兒呆,良久,也起身洗漱,準備睡覺。


  鳳溪鋪好了床鋪,剛躺下,忽然聽到門外有一陣響聲,似是門被風吹開了,她歎了一聲,囑咐了周大娘好幾次了,進屋前要關好門,周大娘還是忘了。


  平常她都會檢查一遍,今日不知怎的,渾渾噩噩的,竟然也給忘了。


  她懶洋洋地起身,走到門外一看,竟然不是房門開了。


  門關的好好的,並沒有什麽異常,隻是窗子開著,在緊鄰窗戶旁的那張桌子下,靠牆楚,映著月光,出現一道修長的人影。


  那人閉著眼,靜悄悄地半躺在那,月光正好透過窗子打到他清冷的半邊臉上,一麵陰一麵陽,麵龐模糊不清,他背靠牆麵,一腿彎曲,若不是衣衫淩亂,衣襟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跡,倒讓人以為,不過是在靠在那裏歇息。


  鳳溪走近,渾身仿佛浸在三九嚴冬的冰水裏。


  蕭正九,果然是你。


  ------題外話------


  男女主結婚倒計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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