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次入夢
王大寶看著遠處的山坡上,稀稀拉拉的有幾個羊在悠閑的吃草,自己剛剛躺下的地方是一顆大樹下麵,王大寶低頭觀察了自己一番。女孩,六七歲的樣子,精瘦,看起來長期餓肚子,營養不良的樣子。腦袋有點大,脖子細長,兩條腿細的像麻杆一樣,個子也不高,站起來比羊高不多少。
王大寶有些惆悵,這次醒來身邊沒有任何人,隻有一堆羊,這樣閑適的環境,自己為啥會入夢進來?以前都是救人救人救人,這次難道是享福來了?可是自己那邊有重要的事情,自己正在警察局呢,這要是好端端的人直接睡過去,還叫不醒,之前還有薑林和任旭冉照顧自己,幫自己打掩護。這回可怎麽辦是好,這不得天下大亂啊?
王大寶苦惱的抓了抓頭發,抓了一把小女孩腦袋上的兩個小辮。懊惱的再次躺倒,強迫自己睡著。可是天上的雲靜靜的飄過,風溫柔的吹,一切都是那麽的安詳,王大寶忽然有點不想睡去了。可是轉念想到自己的爸媽,薑林,還有趙依曼,必須強迫自己睡過去。
閉上眼睛叔羊,已經數了幾千隻,卻一點困意都沒有。直到天快黑了,羊群咩咩的叫著要回家,王大寶才坐起來,沮喪的跟著羊群的步伐走了有半個小時才到了村子。
王大寶看到眼前的村子時,再一次迷茫了。這是哪裏?這又是哪個朝代?自己什麽小女孩的記憶都沒有,怎麽回家?正在這想著,忽然前方衝出來一個婦女,一把將小女孩抱住,“丫啊,你跑哪去了。天都黑了,你咋才回來。娘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山裏有狼,萬一你被狼刁去了,娘可怎麽活啊。”說著竟帶著哭腔。
王大寶木訥的站在那裏,不知該哭好,還是怎樣。女人終於察覺出來一絲不對,輕輕的將小女孩從懷抱裏拉出來,定睛看著她,“丫,你咋不說話。你咋了?”
王大寶搖搖頭,“你是我娘親嗎?我怎麽都不記得了。丫就是睡了一覺,怎麽都忘了?什麽都忘了,你是誰?誰是丫?”說著竟嗚嗚的哭了起來。
王大寶也不是特意想哭,隻是說著說著就覺得難過,假如自己真的失憶了,那該有多可怕,心中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看來身體是有記憶的。這個叫丫的女孩,肯定是個愛哭的鼻涕蟲。
女人嚇壞了。搖晃著小女孩,“丫!你咋了丫。你到底咋了啊。我是娘啊。”說著哭喊著把小女孩抱了起來,往自己家方向跑去。前麵的羊早已經自己會圈喝水去了。
女人抱著小女孩鑽進了一個低矮的帳篷裏,就開始喊人過來。不一會兒便圍了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丫,我是爸爸啊。你不認得了嗎?”
“丫,你到底是咋啦?”
“丫,這是你最喜歡吃的饃饃,給你吃,你說話啊。”
“這孩子到底是咋了。孩子不說話,你倒是說啊。”終於有人忍不住盤問起女人來了。
女人嗚嗚的哭著,“我哪知道啊,平時丫下午就回來了。我忙著拾掇園子裏的菜,看到天黑丫還沒回來出去找就看到丫,丫說,她睡醒了就都不記得了。我哪知道怎麽回事啊。嗚嗚嗚。”
王大寶怯生生的伸出小髒手,想去夠饃饃,一麵觀察著眾人的反應。
拿著饃饃的是個老婦人,按道理推測的話,很有可能是丫的奶奶,這會兒正期盼的看著小女孩,期盼她能開口叫她一聲。
可王大寶眼裏隻有饃饃,這具身體是真的餓了太久了。趁人不備,一把抓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吃完見眾人還在議論著,王大寶兀自從木板凳上走下去,找水喝去了。
淡定的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孩子爸,咱要不找巫卜給看看吧。我怎麽覺得這事有點邪呢?你看丫哪裏都沒受傷,這能是說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嗎?”老婦人還是比其他人更加相信巫卜的,此時提出意見。
“巫卜?大巫卜不是出門去給旁邊紮營的軍隊超度亡靈去了嗎?兩天前就走了。還沒回來。”孩子爸愁眉苦臉的說道。
王大寶暗中聽著眾人的議論,累的便坐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大家。絲毫不覺得無聊。慢慢的從老婦人的哭訴中得知。丫雖然看起來六七歲的樣子,但實際上她已經有八歲半了。她是家中老大,下麵還有一大串兒弟妹,戰亂的年頭,糧食不足,一張嘴巴就像是,一個個無底洞,成天圍著父母,不斷喊餓,要飯吃。父母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把主意打到了丫身上,白天讓丫去放羊,母親能騰出手來,多種些菜。勉強能夠讓一家子吃得半飽。
丫頭剛剛吃的饃,是前幾天軍隊過來發放的。不然哪裏還有白麵吃?說是去放羊,自己家的羊,隻有兩頭。其他那些是村子裏別人的,因為實在沒有人手,人都被抽去當兵了,才拜托丫頭幫著一起放。
說起當兵,丫的父親是因為腿有殘疾才沒有被選上,也算是躲過一劫。丫奶奶回想丫第一天放羊的時候,抱著她的胳膊抹眼淚,口中說著不想跟上老瘋子去放羊。那老瘋子其實是個古怪的老人。平時我們一堆兒頑皮小子,上天入地,什麽都不怕。甚至趕在太歲頭上動土,可見了他,老遠就溜開了,躲還來不及呢。現在叫丫去跟他去放羊,這不等於把她往懸崖下推嗎?
丫兒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當初不該推開她,不該狠心的讓她去放羊呀,現在落得這個樣子,真是造孽。
王大寶在一旁聽著,沒有什麽感情。一家人在古怪的氛圍中休息了,第二天一早王大寶拿起小羊鞭,鞭子的把手是榆木做的,立起來比他的個頭還要高出一截。鞭梢是用破布條搓成的。另一頭還裝了一個小小的鍬頭。
王大寶早就將放羊當成了自己的營生,不等人說,吃完早飯,便趕著羊群出去了。
雖說失憶是一個很大的事情,但是羊不能一天不放,王大寶走出了村子,才看到和她一起,放羊的老瘋子,他正站在門口,看著羊群往外走,噓噓的吆喝著。
餓了一夜,羊群早就等不及了,一隻隻往外亂跑。一時在門口擁住了,三五隻羊,你爭我搶,互不相讓。他揮動鞭子,亂甩幾下,門口頓時鬆動,羊群順利的走出了村子。王大寶跟在後麵,傻嗬嗬的看,不知道該做什麽。
老瘋子,沒有看到她一般,抖抖肩上的羊皮襖,小跑著一顛一顛的去追羊了。王大寶愣了一會兒,小跑著跟了上去。心中納悶,為何昨日不見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
饑荒年頭,即使整個村子的羊放在一起,也不見得有多少,羊在前麵白花花的一群,老瘋子,一跳一點的在後麵追,王大寶這時才發現,他的右腿殘了,軟軟的垂著,明顯使不上勁兒,倒像是成了左腿的拖累,右腿像是拖著它趕路,所以看起來,不像是在走,而是在跳。
他右手拄著一根歪脖子木棍兒,在地上一點,左腿趕緊邁一步再點,再邁一步,這樣不停歇的走下去,就跟著羊群前進了。王大寶的心中湧起一層悲涼,看樣子,這村裏的年輕人,一定都去當兵打仗了,剩下老弱病殘照顧家裏,甚至連這樣的殘疾人都要出來放羊,可見這場戰爭恐怕打了很久了。
王大寶也忽然明白,為何一家人看起來對她都很好,可還是要讓這麽年幼的她出來放羊的道理了。
實在是沒有人了。
羊都很,和挨餓的人們一樣。若是年頭好些的時候,莊稼收回來之後,分給牛羊吃一部分。遇上戰亂的時候,收成本就不好,還要上交給官府,自然沒有餘糧喂給家中的牲畜。山野外沒有多少草料可以吃,他們也便常常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
饑餓使人精神,這話不僅能夠用在人身上。在羊身上也同樣適用,隊伍非常散漫,沿著一條小路直往前麵竄。附近的草,已經被羊群吃光了,今天老瘋子走的比較遠,直到翻過了一座山,才有一片巨大的山窪,羊群這才停下來埋頭吃草。王大寶也終於有工夫停下來喘一口氣。這一路跟著羊群,可把王大寶累得夠嗆。
王大寶一屁股坐在地上,發現這山窪成簸萁狀,向下看,遙遠的山腳下,才是耕地的範圍。但顯然,那片耕地並不屬於自己的村落。整片山窪連著附近的幾個山穀,都是草地。是放羊的好地方。
目光收回,看到老瘋子,這一路追趕羊群,明顯也累的不輕,臉一直紅到了脖子裏。她掀下頭上的爛草帽,我坐在一個草墩子上,呼呼喘氣。
王大寶想要站起,忽然覺得腳底板隱隱作痛,腳心裏好像紮上了,幸好,這具身體的主人,丫頭,似乎打小就常常光腳,這雙腳板子早練的皮糙肉厚,一般的任務,根本傷不了他們。王大寶抱起腳丫,把腳底的刺兒,拔了出來。定睛一看,是一種很常見的野草,河南村的農田裏,也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