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再找鍾文臣
唐先生死後,唐太太穿著那身血紅的嫁衣,在窗台上掛了一條白綾,割破雙手動脈,翻出窗台自縊身亡。那天晚上,唐氏夫婦樓下的居民一直聽見滴滴答答的水聲,原本以為是下雨了,但打開窗往外看,又沒見什麽人撐傘。那戶人家的太太就本能地抬頭向上看,據說正好和唐太太充血的眼睛四目相對,當時就嚇破了膽,一病好幾年沒緩過來。
說到這裏,男鬼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我理解,無論是重新回想自己慘死的情況,還是回想自己心愛的女人突然變得殺人不眨眼的情況,無論是人是鬼,都很難接受。我沒有作聲,等著男鬼緩和過來,幾分鍾後,他長歎了口氣,看著我再次開了口。
“那天之後,她的魂魄就附著在了那襲紅嫁衣上,我放心不下她,不肯跟著黑白無常踏上輪回,最終變成了孤魂野鬼,追隨在她身後,卻沒辦法和她站在一起,也沒辦法……把她從這條歧路上拉回來。她對我的怨恨,最終演變成對所有男人的怨恨,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在殺我和自殺那天,在家裏擺下了一個風水局,這個局能在她死後迅速提升她的力量,她也得以隨著那身血紅的嫁衣輾轉多地,展開她的計劃……”
“由於她的魂魄附在嫁衣之上,那條紅色的裙子普通人根本沒辦法損壞,而隨著她殺的人越來越多、轉化的惡鬼越來越多,就連有些道行的道士、法師都沒拿那條紅裙沒辦法,也拿她沒辦法……她越來越瘋狂,想要創造出一支龐大的惡鬼隊伍,對全天下的男人展開殺戮……她利用身前學到的那些異術,在提升自己力量的同時,還將原本附著在嫁衣之上的袁家小姐的魂魄驅逐出去,代替袁家小姐成為嫁衣的主人,而袁家那位小姐,原本做鬼的時候就隻是引誘男人吸食精血,哪裏鬥得過她……最終隻能淪為她手下的厲鬼之一,替她害人、殺人、積攢更多的力量。”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她做這麽多事,就是為了殺男人?可明明被她害死的女性更多吧,而且每一個女性死前都要經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她根本是女人的公敵才對。”
聽我這麽說,男鬼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會這麽想,是因為你看到的隻有去世的女孩兒,卻沒注意到被她們纏上的男人……她們現在,其實是處在休整期。“
“休整期?”
“沒錯……二十年前,曾經有一個道術高深的人對付過她們,不僅重傷了她,還度化了很多她轉化的惡鬼,她整整休整了二十年,才重新開始為禍……這也是為什麽她現在開始大量殺害女性,就是為了壯大自己的力量,重新開始對男人的殺戮。她們第一次複仇的時候……那樣的慘狀,我就是如今回想起來也心有餘悸,每一個人都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最終用各種殘酷的手段自殺……有活活燒死自己的,有將自己四肢的血肉都切下來吃掉的,有鑽進絞肉機裏被生生絞稱肉末的……那才是她們真正要做的事,現在?隻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我聽得毛骨悚然,這女人根本就是瘋子,因為自己丈夫冷落了自己兩天,就斷定丈夫出軌,不僅殺死了無辜的秘書,殘殺了深愛自己的丈夫,還深陷那可笑的被害妄想裏無法自拔,做出如今這些令人發指的惡事。這女人就是個瘋子,無論是生前還是生後,即便沒有袁家小姐的鬼魂,沒有那襲紅嫁衣,這女人到最後仍然會做出異於常人的行為,因為她根本不是被鬼迷住,是精神上就有問題!
我皺起眉頭看著那自稱姓唐的男鬼,問道:“那你呢?你為什麽會附身在阿昆妹妹的身上?”
“我想幫那女孩兒……我也想通過附在那女孩兒身上的女鬼,告訴如今我根本接觸不到的愛人——我至今還深愛著她,我心裏從始至終隻有她一個人,我希望她能停手,不要再繼續錯下去,無論是十八層地獄還是哪裏,我都陪她去,陪她去贖罪,去懺悔……但是……她還是不肯見我,她現在隻會派出一群群小鬼來積攢力量,我知道她一定想要做一件更可怕的事,但我沒辦法……沒辦法阻止她……”
聽完男鬼的話,我心裏沒來由地升起一陣感慨,我不知道該說這男人什麽好,他竟然到現在都還愛著那個瘋女人,究竟該說他癡情,還是愚蠢……
“就是他!就是他想要……那個我!”
就在這時,休息室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怒斥,那男鬼悲戚地說了最後一句話——“對不起”,迅速消失了。我急忙轉頭看向聲源處,就見是阿昆的妹妹披著警察製服站在門口,她身邊站著臉色難看的陸良。看見是陸良,我不由得鬆了口氣,幸好是他,還能解釋解釋,要是來的是其他警察,那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而且陸良和阿昆妹妹站在一起,證明紅衣女鬼設下的二重空間失效了,我回到了正常世界。
“陸警官,這事我可以解釋,還有這位小姐,我沒想要……那個你。”
陸良看了我一眼,皺眉道:“你真能解釋?”見我點頭,他安慰了阿昆妹妹兩句,讓她進屋,同時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有陸良這個警察陪著,阿昆妹妹對我一陣怒目而視,到沒有之前那麽恐懼。我讓他們坐下,跟阿昆妹妹描述了一邊她哥哥的相貌、個性,以及阿昆那身材火辣的女朋友,並表示我是她哥哥請來幫她驅鬼的人,如果不信,可以問陸良,她是不是曾經做出過一些匪夷所思的行為。陸良見過阿昆妹妹鬼上身時的情況,忙不迭點頭,表示的確有這麽回事。
我再三申明,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會對她做出一些無禮的行為,都是為了幫她把身體裏的惡鬼趕出去。阿昆妹妹原本不相信,但就連陸良也在一旁幫腔,她才終於化解了和我的誤會。我告訴她我和阿昆在遊樂場走散,目前不清楚他的下落,如果阿昆妹妹回到家,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可以馬上聯絡我,我會再幫他們解決問題。
這樣,總算送走了阿昆妹妹,我和陸良都是一夜沒睡,兩人在24小時便利店買了兩罐啤酒,坐在派出所門口的石階上,一邊吹風一邊聊天。陸良問我,為什麽阿昆的妹妹會突然出現在警察大廳的座位上,而我在休息室裏,又是在跟誰說話。
“你們聽見什麽了?”我問。
陸良搖了搖頭:“聽倒是沒聽見什麽,但看你坐在那兒直勾勾盯著正前方,就是正和人交談的樣子。”
我笑說真不愧是幹警察的,隨即告訴了陸良我和阿昆妹妹進入休息室之後的所有事情,隻不過略去了紅衣女鬼的往事。聽完我的話,陸良十分詫異:“那鬼連派出所都能進?這裏不是陽氣最旺的地方嗎?”
我搖了搖頭,說這個我也不清楚情況,我需要去找一個朋友,才能問明白。和陸良分別之後,已經快天亮了,我回家睡了兩三個小時,怎麽也睡不安穩,夢裏全是那紅衣女鬼的影子,我索性爬起身,洗漱一番後去找鍾文臣。這件事,隻有他才能給我答案,而且我也需要和他分享我獲得的線索。
在前往鍾文臣家裏的路上,我接到了阿昆打來的電話,沒等阿昆開口,我就問他昨天晚上去哪兒了。阿昆說他感覺自己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就站在遊樂場裏,卻到處找不到我和他妹妹,他當時心急如焚,叫上朋友滿世界找我們,沒想到今天一回家,他女朋友告訴他妹妹淩晨的時候就回家了,一進門倒頭就睡,一直沒起。
阿昆當然立刻就去看她妹妹,一看才發現妹妹發了高燒,他趕忙將妹妹送往醫院,這才給我來了這個電話,問我究竟怎麽回事。我想了想,告訴阿昆不用擔心,一般被鬼上身之後,都會大病一場,等燒退了就沒事了,至於阿昆為什麽被鬼上身之後還生龍活虎,我想大概是因為這丫的體質實在太好了……
掛了阿昆的電話,我灘出口氣,這件事對於阿昆和他妹妹而言,總算是解決了,然而等著我的,卻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我來到鍾文臣家門口,按了一會兒鈴,鍾文臣才打著哈欠開了門,一見是我,忙側身把我讓進屋。
我在沙發上坐下,沒茶可喝,但的確覺得口幹舌燥,就拿了鍾文臣那大瓶的礦泉水,仰頭隔空灌了幾口。潤過嗓子,我拿手背抹了把嘴邊的水,向鍾文臣開了口。
“鍾大師,我今天來,是有事想問你。”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意料之外,鍾文臣向我道,“是不是想問為什麽……派出所陽氣那麽重的地方,紅衣女鬼都闖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