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偷
又問了兩家店,仍然沒買到最重要的朱砂墨。時間一點點過去,我在花鳥市場裏急得直跳腳,這要是再買不到朱砂,別說我的黃符畫不成,就是最後讓我買到了,畫符的時間不夠,怎麽把足量的黃符給邢國強送過去?
就在這時,我路過了一間門臉不大、但門口掛了張“物美價廉,童叟無欺,隻要你要,我這都有”的木牌的鋪子,我一下站住腳,探頭往店裏看了幾眼。這鋪子賣的東西的確挺雜,玉石、水晶座、筆墨紙硯、丹青字畫、古玩文玩……琳琅滿目,鋪子中間立著一個縱向的貨架,架子上掛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還有幾分前幾年非常流行的格子鋪的感覺。
我心存僥幸,提著墨汁、毛筆走了進去。店長是個中年謝頂男人,脖子上掛了一串小粒佛珠,手腕正把玩著一對鐵膽,站在櫃台後麵看一本書。我稍稍歪了歪頭一看書名,嗬,《易經》,厲害厲害,果然是大隱隱於世的高人。
“老板?”
我喊了一聲,走到櫃台前。男人抬頭看了我一眼,放下手裏的書,五指一攥手裏鐵膽笑道:“喲,年輕人,想買點什麽?我這兒什麽都有,隻要你想要。”
我心裏好笑,這噱頭倒是吹得夠響,我說我想買隻白仲卿那樣的青銅回魂鈴,或者郭大順手裏黝黑的伏魔尺,再不然何冬的三尺青鋒,把你這店給刨個底兒朝天都拿不出來。不過老板態度客氣,我當然不可能尖酸刻薄,也向那老板笑道:“您這兒有沒有朱砂墨賣啊?”
“朱砂墨?有啊。”
一聽老板這麽一說,我當即心花怒放,忙讓老板拿出來看看。老板讓我稍等一會兒,轉身在櫃台底下翻了好一陣,又搔著本來就沒什麽頭發的腦袋站起來,衝我道:“哎喲,不好意思小兄弟,朱砂墨剛好賣完了,我倉庫裏還有一點,不過我得花時間去拿一下。”
“沒事沒事,隻要有,這東西我急著買,勞煩您去取一下?”
老板拿出個鋪著黑絲絨布的盒子,把手裏鐵膽放進去,蓋好盒蓋道:“那你幫我看一會兒鋪子,我去去就來,最多二十來分鍾。”
“行,麻煩您了啊。”
“顧客是上帝嘛。”
老板咧嘴一樂,我也跟著傻樂一陣,這人還真不錯,朱砂墨這種東西不是大件兒,頂天了百來塊錢,他其實沒必要特意跑去給我拿。也算是路遇貴人吧,我琢磨,以後估計還得用各種墨水和毛筆,直接上他這兒拿算了。
臨走,老板叮囑我如果有客人上門,要買什麽就請對方稍等一會兒,可別亂喊價把東西給他賣了。我忙點頭應下,說自個兒沒那麽不會來事,老板這才急急忙忙出了門。我靠著櫃台等老板回來,自然有點無聊,就拿著他放在櫃麵上的《易經》翻了幾頁,隻覺得滿眼都是方塊字,密密麻麻跟蟲子似的,忙又把書給放下。
果然,我就適合看看成人漫畫,輕鬆、愉快。
等了大約六、七分鍾,我掏出手機準備打一局鬥地主,忽然聽見店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貨物裏竄動。我一愣,收了手機循著聲音找過去,發現那聲音是從對麵的貨架下方傳出來的,由於中間隔著一條擺放小玩意兒的貨架,我看不見對麵的情況。
我把買來的墨汁和毛筆輕輕放在櫃台上,皺著眉頭繞過中間的貨架向聲源地走去。一繞過架子,我就看見一個人背對著我蹲在貨架下麵,正伸手在貨物裏掏著什麽。
“喂!你幹什麽!”
我喊出一聲,那人顯然嚇了一跳,猛地要從地上站起來,但他頭頂上方正好是古舊書籍擺放的位置,有幾本開頁很寬的書露出了貨架,他這急促地一起身,正巧撞上那些書籍。就聽“嘩啦啦”一陣響,一大片書本牽連著幾幅字畫向著那人兜頭就砸了下去。
那人“哎喲”一聲,被埋在書籍字畫裏半天沒站起來。我皺起眉頭看著這人,也沒伸手去拉他,又問了一遍:“你在幹什麽?你是什麽人?”
那人抖了抖身上的書本字畫,從雜物裏有些踉蹌地站起身。我見他起身的時候迅速將什麽東西揣進了口袋,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小子,在偷東西?
“哎,我……”那人開口了,語速很慢,口齒還有點不清不楚的。他搔了搔頭,轉過身麵對我,慢慢道,“我在看東西。”
我這才看清對方的樣子,是個大約一米八左右的青年,身材很勻稱,相貌很普通,但五官長得非常端正,屬於乍看沒什麽感覺,但看久了會非常耐看的類型。用女孩子擇偶的標準來說,大概算是“長得很老實”,而且是褒義的老實,絕非貶義。
“找東西?”
雖然眼前這小子在女人堆裏估計是有那麽點市場的,但在我這兒可絕對沒有任何殺傷力,我所有的注意都在他的口袋裏,他究竟偷了什麽東西?要是我不讓他把東西換回來,等店老板來了,我怎麽跟老板解釋?
“嗯,找東西……”
那人又含糊緩慢地回了我一句毫無意義的話,兩隻眼睛左右晃動著,幾乎都不聚焦。我心裏一個咯噔,這小子……該不會是弱智吧?這可就不好辦了,我要是打了他強行把東西拿回來,會不會被說成欺負殘疾人?
“你找什麽東西。”
我跟擠牙膏似的一點點問,同時地方著對方拔腿開溜。他兩隻眼睛四處掃了一圈,伸手抓了抓頭發,正要開口說什麽,店門口突然就是一聲驚呼:“誒我去!怎麽回事?!”
我探頭一看,原來是店鋪老板回來了,隻好抬手一示意那狀若弱智的青年,向老板道:“老板,這位……您認識嗎?”
“認識個屁!這小子把我這兒弄成這樣的?”
我聳肩笑笑,不好說什麽。那青年又抓了抓頭發,看著店老板道:“我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我幫你……撿起來唄。”
“你找什麽能把東西翻成這樣?哎喲,我這些書啊。”
老板心疼地彎腰去撿掉落一地的書本,那青年還是站在那兒,嘴上說要幫忙,身體卻沒動。我隻好也蹲下身幫老板撿了幾本,就聽那青年含糊道:“那,我走了啊……”
“等等。”
我皺眉開口,老板擺擺手對我說算了,把東西撿起來就行了,不指望他賠錢。我忙道:“他剛才把什麽東西揣進口袋裏了。”
“啊?”老板這可就不樂意了,急忙站起來道,“你拿我店裏東西了?”
青年站住腳,搔了搔頭又抓了抓脖子,搖頭道:“沒有啊……沒有拿。”
“那你把口袋裏東西掏出來我看看。”
“我為什麽……要掏?”
我也站起身道:“既然你說沒拿,示意一下以示清白總沒什麽壞處吧?”
青年看了我一眼,低著頭含混道:“我沒有拿……為什麽要掏。”
“小子,”老板拍拍手裏的書,反手一指店鋪角落,“我這店裏可是有攝像頭的,你要我調監控找警察來嗎?那時候可就不是把東西交出來就能解決的了。”
一聽老板這話,青年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伸手進口袋,好半天才摸出一個東西,攤開手給老板看。在青年手心躺著的,是一隻白玉雕成的印章,就是我這種門外漢也看得出來那印章雕工精湛。整個玉身隻有一側角上有雕紋,是一條張嘴咆哮的龍,龍頭見須見眼,雖然不過指甲蓋大小,卻栩栩如生。龍沒有雕完,隻有龍頭和一截龍頸浮雕在印章上,但看得出是特意這麽處理的,因為龍的下半段身體和印章被高超的打磨技巧融為一體,十分和諧。
整個印章看上去非常精致,玉石也通透溫潤,勢必造價不菲。
果然,老板一看見這印章就怒了,一把搶過罵道:“我說你小子眼力見兒不錯啊!我店裏最貴的東西就這麽讓你摸過去了?這可是老子的鎮店之寶!”
那青年抓了抓頭發,向暴怒的老板道:“你把它給我唄。”
我一聽就樂了,這小子真是弱智吧?
“哥們兒,你這人挺有意思啊,”我向那青年道,“你要是喜歡,花錢買了不就行?”
“不行!”
老板卻把印章小心翼翼揣進懷裏:“這是鎮店之寶,多少錢都不賣!”
“你給我唄……多高的價,我都可以給。”
我和店老板是徹底拿這青年沒轍了,他應該腦子不太正常,否則如果真有錢可以買這麽貴重的東西,直接到店裏一擲千金就是,何必偷?老板也是實在沒力氣跟青年置氣,衝他揮了揮手讓他趕緊走人,再也別讓老板看見。那青年兩眼隻是盯著老板懷裏的印章,好一會兒,伸手又在自己後頸抓了抓。
“不給我,你會後悔的。”
“誒誒,”我皺起眉頭,“哥們兒,你這已經構成恐嚇了吧?老板,要不要報警?”
聽我放狠話,青年終於將視線從老板懷裏轉到了我身上,我也不怕這小子,一樣下巴跟他四目相對。青年遲疑一陣,最終什麽也沒說,轉身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