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是我的夫
見郭大順突然嚴肅,我心裏一個咯噔,忙從地上爬起來,卻猛地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至極的聲音:“啪!”
我當時頭皮都要炸了,立馬回頭往後看,果然看見地上一個圓形斑點。郭大順當然也看見了,他一把將我拉到自己身後,手裏伏魔尺當空一抽,破空打出一聲脆響,就聽他嗬道:“小小厲鬼,還不速速現形!”
四周卻是一片死寂,那圓形斑點也沒有增大、沒有移動,就這麽突兀地印在那片灰白的地上。我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總感覺隱隱約約聽見了什麽,我問郭大順。
“你聽見什麽了嗎?”
“什麽?”
郭大順壓低聲音回我,我一時說不上來,皺著眉頭仔細去聽那聲音,那聲音離我們有一定的距離,而且似乎被什麽東西隔住了,聽起來有些悶,也非常不清新。我甚至不能確定我究竟有沒有聽見,還是自己太過緊張產生的幻覺。
“你仔細聽聽……有沒有什麽動靜……‘巴、巴’的……”
郭大順皺眉回頭看了我一眼,表情古怪地搖了搖頭。我被這聲音給吸引了,倒不是說想知道它是什麽,而是想向郭大順證明這樓裏的確有什麽聲音。我放鬆了原本緊繃的渾身肌肉,仔細去捕捉空氣裏的那絲微弱的聲響,同時本能地向著生源地一點點靠了過去。
郭大順輕聲喊了我一聲,問我去哪兒,我轉頭衝郭大順比了個禁聲的動作,側著頭一麵聽,一麵喃喃道:“我聽見了……很有規律的聲音……”
很快,我就走到了走廊的深處。這是這棟樓的四樓,因為我和郭大順才剛剛轉移到這棟樓來,我們還沒去過五樓,我不清楚這是哪一棟樓,也還沒去過三樓,因此我甚至不知道……這還是不是我們當時轉不出去的那三棟樓之一。想到這兒,我心裏一涼,立刻就從必須找出聲源給郭大順證明自己能力的執念中清醒過來了。
也正是這一清醒,讓我登時想明白了我聽見的聲音是什麽——不是“巴巴”,而是“啪啪”!隻不過因為被牆壁格擋著,聲音很不清晰,我才會產生是“巴、巴”聲的錯覺。現在,那聲音還在持續地向著,從我眼前的這扇鐵門裏傳出,仿佛勾魂的前奏。
我滿頭冷汗,轉身就要跑,沒想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那扇門竟然猛地彈開了!一下攔住了我的去路,也將我和郭大順分了開。我大喊郭大順,就像繞過這門跑路,沒想腳脖子突然一涼,我一低頭,就見一隻留著刀片般黑色長指甲的幹瘦屍手,正緊緊地抓著我的腳踝。
我大驚失色,抬腳就要去踩那手,沒想拿手竟突然一拉,我重心不穩被它狠狠拽倒在地上。我看見郭大順從門後繞了過來,他一見我摔倒,立刻抄著伏魔尺就衝了上來。然而還是快不過抓著我腳脖子的手,我被那手一下就拉近了房間內,同時鐵門在我眼前毫不留情地關上了。
屋子裏像是開了冷氣一般,氣溫低得厲害,我知道完了,正主兒來見我了,趴在地上就想裝死。沒想我腳上的手卻在這時鬆開了,我一愣,立刻從地上躥起來,掏出紫竹針夾在手裏,又害怕打草驚蛇,忙把手背在背後。
一片黑暗之中,我能隱約看見深處兀立著一片暗沉的紅色。我眯起眼睛正要仔細看看,那紅影卻從黑暗裏緩緩浮了出來。血紅的嫁衣,長到地麵的黑發,以及兩隻幹屍一般的手……不就是那紅衣女鬼嗎!
我重重咽下一口唾沫,衝那女鬼道:“大姐,人、人鬼殊途……我、我也不是啥麵如冠玉的英俊小生,你就別在我身上打主意了成嗎,咱、咱們聊聊……你要不放我出去,我把外麵那小子帶進來?他不錯,身體結實,健壯如牛。”
郭大師,別怪我,畢竟能者多勞。
然而那女鬼卻不準備跟我嘮嗑,一路向著我勻速逼近,我一慌,後退幾步一下貼在鐵門上,急騰一手去擰門把手,向那女鬼道:“你你你、你別過來行不行!我、我還沒準備聘禮,要不,你給我點收拾細軟的時間?”
聽我提到聘禮,那女鬼竟真的停住了。我一愣,心說誒這女鬼還真他媽不客氣啊,聽見錢就動心了?果然俗語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還能使女鬼站住腳。然而,下一秒那女鬼的行為卻讓我目瞪口呆,她抬起手,用黑長的指甲緩緩將蓋在臉上的長發掀開,露出了長發下的臉。
那是一張蒼白,但十分漂亮的臉,五官精致,掃了柳眉,朱唇點胭脂,有一種大家閨秀的端莊美麗。我覺得腦子裏一下就亂套了,這……怎麽回事?莫非這女鬼想使一招美人計,讓我乖乖跟她去陰司結婚?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女鬼開口了,聲音竟然十分好聽,隻是那內容讓我不寒而栗:“血繡球,結陰親,女婿招進妾哭君。一哭頭七出殯來,二哭墳頭黑鴉音,三哭女婿他人處,四哭食言頸不顧,五哭輪回無人度……”
我聽著聽著就十分納悶,尤其是那句“女婿招進妾哭君”,既然女婿都招進來了,妻子哭什麽?哭君?這君又是誰?我不知道自己怎麽能在這種情況下思考那女鬼說的話的意思,但好像身不由己地、本能地要去想那話背後的含義。
頭七出殯,誰出殯?墳頭烏鴉再叫,這墳肯定是出殯人的墳,那麽……誰出殯?三哭女婿在別人那裏,女婿怎麽會跑到別人的家裏去?食言,誰食言?輪回無人度是最好理解了,肯定就是眼前這女鬼,由於生前怨念過重,死後無法超生輪回。但……這女人生前因為什麽,回落到如此地步?
我看著那女人,遲疑一陣,竟然開口道:“你是不是想讓我幫你什麽?”
女鬼突然住嘴不說話,用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滿含哀求地看著我。我問她究竟想讓我幫她什麽,她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我,直看得我心都軟了。我問她:“你是不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說話?”
那女鬼還是看著我,也不點頭也不搖頭,我感到有點崩潰,現在這種情況要怎麽處理?我總不能像對待活人一樣,上去給她一個擁抱安慰吧?然而就在我糾結於要如何才能理解女鬼的心意時,她卻突然動了,紅影一晃,下一秒已經貼著我的臉湊了上來!
我心髒險些停跳,急忙往後退,卻忘了身後就是鐵門,後腦“砰”一下撞在了門上。我忍住悶哼,那女鬼又湊上來一截,幾乎和我鼻尖貼鼻尖。我死死貼著鐵門,從喉嚨裏擠出一句:“小姐……你究竟想幹什麽……”
那女鬼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結滿黑黃牙垢的牙!我讓這牙和臉的巨大反差搞蒙了,那女鬼卻終於開了口:“女婿招進陰間樓,不死不活必長留!”跟著竟然猛地湊上來吻上了我的嘴!
我操你大爺!我在心裏呐喊,之前還嘲笑陳定讓這女鬼輕薄,真他媽是現世報,現在還我被輕薄了。我費力別開頭躲那女鬼的嘴,同時出手,捏著紫竹針一下紮進了那女鬼的後頸!
女鬼發出慘不忍聞的哀嚎,一下就從我身前飄開了,我嘔出一口黃膽水,用手背在嘴上用力抹了幾把。卻見那女鬼在黑暗裏陰慘慘地衝我笑,口水從黑黃的牙裏流出來,竟然是青黃色的。
“嘿嘿嘿……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你逃不掉的。”
“夫你二大爺!”
我衝那女鬼嚷道,抄著紫竹針就衝了上去。這哪能忍,我他媽活了這麽多年,竟然讓一個女鬼輕薄了,還是一個滿嘴……我實在沒法回想讓著女鬼親上時的感受,紫竹針找準她的心髒就紮了下去。然而女鬼隻是一晃,瞬間消失在我眼前,我一下撲空,踉蹌著衝出去好幾步在穩住身形。
再回頭,那女鬼已經將肚子挖開,兩手捧著血淋淋的死胎衝我陰慘慘地笑著:“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
我被這女鬼弄得毛骨悚然,正要衝上去和她纏鬥,黑暗裏卻突然伸出幾隻幹枯的黑手,將我的四肢緊緊攥住,更有幾隻手攀上了我的臉和脖子。我怒吼著掙紮,卻怎麽也擺脫不了這些枯瘦的鉗製,我隻能緊緊捏著紫竹針,一旦紫竹針離手,我就真的完了。
那女鬼捧著死胎向我飄進,一下下地拋著手裏那團小小的血肉。我被攀住臉部的口強行掰開了嘴,以至於求救的聲音變成一個個意義不詳的音節。我眼睜睜看著那女鬼越靠越近,手指一動,擰反紫竹針狠狠紮進了手心。劇痛襲腦,紫竹針瞬間沒入我的皮肉,我隻感覺手心一涼,跟著竟然開始慢慢溫熱起來。
女鬼來到我麵前,將那團死嬰捧到我嘴邊,竟然想讓我將那嬰兒吃下去,嘴裏還喃喃念著:“夫君,這是奴家入夫君的骨肉……棄不得、毀不得,這便與夫君一同吃了。”
我大喊我不是你夫君,卻因為嘴被掰開喊出來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聽不懂。那女鬼看著我癡癡地笑,張大嘴一口咬掉了死嬰的腦袋,一邊咀嚼,一邊將剩下的屍肉塞進了我的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