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是個傻子
“過你瑪……”
陳定話還沒說完,由於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他在朦朧中看清了抱著自己的人,那竟然是一個身穿血紅袈裟,長長的頭發遮住了整張臉的女人!
陳定嗓子眼一緊,後話就給硬憋了回去。透過厚厚的頭發,陳定看見那女人裂開了嘴,露出滿口黑黃的牙齒,衝他極為詭異地一笑。陳定怪叫一聲,用力推開那女人拔腿就往門口跑,卻再次被那女人攔腰抱住,陳定大喊:“姐姐!我真對你沒興趣!咱不過夜,過什麽夜啊,過夜不好玩!放過我吧!”
女鬼卻隻是陰慘慘地笑,兩隻手在陳定身上就是一通亂摸,陳定大驚失色,心說闖蕩江湖這麽多年,怎麽就讓女鬼給非禮了。他掙紮不開女人的鉗製,索性跟幹架似的,握拳曲肘猛地就往後撞去,正巧撞在那女鬼臉上,一下就將她搡開了。
脫離女鬼懷抱,陳定立刻往大門衝去,沒想一陣陰風刮過,大門“砰”一下就關上了,怎麽都拉不開。陳定驚恐地回頭,見那女鬼向自己飄來,忙大喊:“我我我、我告訴你啊!我我我、我姐可是茅山道士,她她她、她一個葫蘆就能收收收、收了你!別別別、別過來啊!”
女鬼倒還真的站住了,但隻是停了幾秒,她一弓身,竟然向陳定撲了過來!陳定怪叫著被那女鬼抱住狂親,心裏惡心得簡直想把被她親過的皮肉給削下來。不管陳定怎麽掙紮,那女鬼都不肯放過他,一人一鬼在黑暗裏滾作一團。
陳定說到這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我看他表情古怪,試探著問了一句:“你倆……那個了?”
一聽我這麽問,陳定臉色大變,他低著頭悶了好長時間,再抬頭的時候已經兩眼泛淚。我大驚,心說還真他媽那個了?沒想陳定卻道:“我不知道……我跟她滾了一會兒,後腦勺磕在櫃子腳就暈過去了……晨兒,我還是處男吧?”
“我他媽怎麽知道你是不是!”
陳定一副要哭的表情,我忙道:“趕緊接著往下說,等你出去了讓郭大順給你驗驗,是不是真讓女鬼給強暴了。”
陳定深吸了口氣把眼淚給壓住,繼續講了下去。在陳定暈過去後,那間房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也不知道,但他做了個很可怕的夢,在夢裏,那女鬼手裏捧著一顆掛滿小鈴鐺的繡球,遠遠地站著,他想跑,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那女鬼衝他一笑,將手裏的繡球拋了過來,陳定不敢接,等著繡球砸在地上,“啪”的一聲響。
下一秒,繡球竟然消失了,陳定再看,那繡球又回到了女鬼手裏,女鬼再次向陳定拋來繡球,陳定還是不接,繡球第二次掉在地上。
“啪!”
就這樣,繡球一旦掉在地上就會消失,然後回到女鬼手裏,女鬼再向陳定拋來,反反複複無數次。這種不斷重複的場景讓陳定心裏直發毛,整個夢境裏都隻有那繡球砸在地上的“啪、啪”聲,最後陳定終於忍不住了,抬手將那女鬼拋來的繡球接住,卻發現手感不對,他低頭一看,懷裏抱著的竟然是自己的人頭!
陳定大叫著將人頭拋出去,人頭卻像是黏在他懷裏一樣,怎麽都甩不脫。那女鬼發出一陣狂笑,指著陳定道:“血繡球,拋繡球,一拋拋進白骨溝,繡球落在誰的手,女婿招進陰間樓。”
陳定被這女鬼的民謠給嚇得渾身一個激靈,登時就醒了,這才發現自己暈倒在菁菁家地上。他揉著後腦站起身,發現渾身上下都血跡,不由得大驚失色,忙上下檢查一番,卻發現這些血都不是自己。陳定心裏一涼,爬起身就見床上躺著兩個人,一個是菁菁,另一個當然就是她老公,兩人都是滿臉的血淚,菁菁好像還活著,身體還在輕微抽搐。
陳定撲上去問菁菁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菁菁隻是瞪大了雙眼發出細若遊絲的聲音,陳定轉身要去找手機打120,卻聽見菁菁道:“哥……頭……痛……頭痛……哥……救救我……”
陳定讓菁菁這聲哥叫得心口一痛,雖然這女人品行有問題,但她和陳定的確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日子,無論是網上還是電話裏,菁菁總是對陳定撒嬌,陳定也會跟她說工作上遇到的煩心事,菁菁又會以一個女人獨有的溫柔來安慰陳定……陳定眼眶一紅,扶著菁菁就問她哪裏不舒服,菁菁隻能哼出“頭痛”兩個字,陳定忙抱著她去看她的後腦,卻發現菁菁後腦有一個圓形的孔洞,洞口還有不少粘稠的東西。他不知道那是什麽,下意識去碰了碰那個傷口,就在這時,片警撞門衝進了屋裏。
而這時,菁菁也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就這樣,陳定成了這場凶殺案最大的嫌疑人,至於他為什麽不想對警方說出自己到出租屋的原因,也就是一來因為自己和菁菁的關係上不了台麵,而且他對菁菁還是抱有一種複雜的感情,他實在不想菁菁都死得這麽慘了,還要被冠上一個“勾搭野漢子”的罵名;二來,陳定還不能確定自己和那個女鬼究竟有沒有發生那種關係,就算麵對的是邢國強,他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提那個女鬼的事。
最後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我皺起眉頭,隻覺得頭痛難當,陳定遭遇的這場災難包含了很多信息:繡球、紅衣女人、食腦……可我卻沒辦法把這些線索組合起來。我總覺得這些都是很重要的線索,好像和我腦子丟失有很大的關係,但不知道為什麽,所有的信息在我這兒都是碎片化的,無論它們有多相似,我都難以把它們拚接在一起。
我突然覺得手腳冰涼,我現在真的就像個傻子似的,我聽得見、看得見、說得出,但一切對我而言都不能連貫成型,一切都是零散的,包括我的思維。我頭皮發麻,本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陳定問我怎麽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邢國強站在門外告訴我時間到了,我看了看陳定,陳定叫我的名字,讓我幫他跟邢國強說說,他不是凶手,讓邢國強放了他,他的手已經快失去知覺了。我機械地轉頭看著邢國強,邢國強問我怎麽了,是不是問出了什麽,如果能把事情都說出來,一切都會有轉機。
我張了張嘴,沒發出任何聲音,兩耳突然“嗡”的一響,我推開邢國強衝出了審訊室,甚至一路衝出了刑警大樓。我的耳邊還徘徊著陳定和邢國強的聲音,還是那些話,陳定還是讓我讓邢國強放了他,邢國強還是讓我勸陳定說出真相,然而這一切對我而言,卻仿佛沒有任何意義,我根本不能根據這些信息作出相應的反應!
我踉蹌地衝到馬路上,喇叭在耳邊震天的響,我隻是機械地轉過頭看著逼近的汽車,腳上卻沒有任何動作。一個男人大喊一聲,將我拉回了人行道上,周圍的人圍上來,對我說年紀輕輕的不要輕易尋思,能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呢。我坐在地上,看著這些在眼前晃悠的人影,看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忽然樂了。
我拍著手哈哈笑著,指著那些人說“傻瓜”,我聽見有個婦女歎息道:“原來是個傻子,怎麽會突然跑出來?家裏人呢?怪可憐的……叫警察吧?”
“報警還是打120啊?”另一個青年說道。
人群開始議論紛紛,我在包圍圈裏樂不可支,最後人們似乎決定報警,有人開始撥打電話。突然,人群裏走出一人,向眾人道:“對不住,這是我哥,我這就帶他回去,謝謝大家了。”
說完,那人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轉頭看著他,這人很年輕,穿著一身運動裝,很眼熟,但我想不起在哪兒見過。我問他:“你是誰啊?”
那人笑道:“我是你弟弟啊,你又不認識我了?”
我搖搖頭,那人拉著我上了一輛出租車,一路到了近郊的一個別墅區。他好像是住在這兒的,保安都認識他,見他拉著我回來,還跟他打招呼來著。我好奇地到處看,對所有東西都覺得很新奇,但每次都是三分鍾熱度,一旦多看了兩眼,就覺得什麽都沒有意思。
那人也不說話,一直把我拉到一棟別墅前,開門把我給推了進去。我跑進屋,在寬敞的客廳裏來回躥,這裏看看那裏瞧瞧,腦子裏卻什麽印象也留不下來。那人走進玄關,將鑰匙仍在玄關處的鞋櫃上,兩手插在口袋裏看著我,長歎了口氣。
“蕭晨……是我害了你。”
我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拋著玩,嘴裏念叨:“血繡球,拋繡球,一拋拋到白骨溝……”
那人走到我身邊,一把握住我的手道:“你的紫竹針呢?”
我歪頭看著那人,好一會兒,哈哈大笑,指著他道:“傻瓜!”
那人皺起眉頭,半晌歎出口氣搖了搖頭,伸手就在我身上摸索,我一把推開他,怒道:“你幹什麽!”
“我是在幫你。”
“你騙我!”我大喊,將手裏的煙灰缸衝那人砸了過去,卻被他輕鬆避開。
“哐啷!”煙灰缸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那人看著我,突然苦笑:“你真成了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