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何冬的道歉
郭大順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據他說其實就在市下轄的一個縣裏,給一口古井驅鬼。接到電話的時候,郭大順就立刻啟程往市裏趕,沒想半路車子拋錨,他被困在荒郊野嶺幾個小時,好不容易修好汽車才能回來。
李小墨給郭大順大概講了講我的情況,問他有沒有合適的方法找到這隻飛僵,郭大順又來問我當時的情況具體是怎麽樣的,我忍著頭痛勉強說了一些,提到那幾棟老樓的時候,何冬卻舉雙手發誓那片荒地絕對沒有什麽老樓。我沒辦法,隻好解釋在出租車上睡著了,究竟被那司機拉到什麽地方自己也不清楚。
郭大順決定趁夜陰氣重,到荒地上去看看,讓何冬帶路,何冬死活不肯。我看她臉色難看,知道這丫頭害怕,就讓何冬幹脆畫個地圖算了。何冬這才同意,給郭大順詳細畫了張圖,李小墨不放心,也和郭大順一道去探查究竟。何冬作為鍾家後裔,道行不淺,就留在家裏看著我,以防我又出什麽岔子。
三人各司其職,立刻為這次飛僵的事件忙碌起來,我卻像個傻子似的坐在沙發上,除了生理需求和一些簡單的思考外,幾乎沒有其他可做的。
在李小墨和郭大順走後,何冬打電話叫了兩份披薩外賣,我雖然丟了腦子,但胃口卻出奇的好,很快就幹掉大半張披薩。何冬叼著一塊海鮮燴披薩,撐著下巴一點咀嚼一邊看著我:“誒,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你說過那麽多話,哪一句?”
何冬咬掉披薩上的蝦仁:“你要去市醫院的時候,我打電話跟你說的。”
“你有什麽就直說,我現在沒辦法回憶。”
“嘁……我說,有很多東西是衝你來的。”
何冬這麽一說我倒是不用回憶就立刻想起來了,當時我和陳定在市醫院不遠的燒烤攤擼串,商量第二天去圖書館調查黑鬼的事,何冬打來過這麽一個電話,讓我別在摻和醫院的凶殺案。當時我沒聽,當然了,後來證實那群惡鬼的確是衝著我來的,不過好在事情圓滿解決,我也就忘了這茬,根本沒想過打電話跟何冬感謝一下她的提醒。
現在何冬重提市醫院的事,讓我有些不明就裏,就問何冬:“怎麽了嗎?活人墓已經破了,那些鬼早就煙消雲散了。”
“如果我說沒有呢。”
我看著何冬,不明白她想說什麽,就見這丫頭放下手裏的半塊披薩,舔了舔手上的油汁道:“在醫院盯上你的鬼魂裏,有一隻不是活人墓裏的,我當時想讓你注意的其實是這一隻,可你根本不聽我的話,所以我就偏不告訴你,想讓你自己去碰釘子碰得滿頭血,再回來求我。”
我滿臉黑線,麵對何冬實在有點哭笑不得。何冬卻突然沉下臉,一本正經道:“我們鍾家對這東西很敏感,所以就連我都能察覺到他的存在,當時沒告訴你是我的失誤,雖然我不知道你現在碰上的這些怪事是不是和那東西有關,但我還是得告訴你,否則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究竟是什麽東西要害我?”
“不是害你。”何冬搖了搖頭,“那東西不害人,他的使命原本是捉拿惡鬼送往陰司審判。”
我立刻脫口:“獵鬼人?”
何冬白了我一眼,罵道:“你沒腦子之後真的蠢了很多,獵鬼人我會用‘東西’來形容嗎?怎麽也得是‘那個人’吧?”
我一時尷尬,隻好不說話,就聽何冬繼續道:“那東西有個稱呼,叫獵鬼衙役,原本為陰司賣命,專門替九幽閻君捉拿陽間惡鬼,不過最近因為一些事兒,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聽我爸他們說的,反正就是好像這一群陰間衙役不再走捉鬼押送審判這個過程,直接盯上惡鬼,確定後就立刻斬殺。”
“九幽閻君?”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感覺非常屌,但的確不知道這閻君是幹什麽的。何冬道:“哎呀,簡單來說,就是掌管地獄的九個閻羅王。”
“不是十八個嗎?”
何冬鼓起腮幫:“你聽我說完行不行!”
我忙舉手投降,何冬才道:“陰司的曆史很悠久,曆史越長,傳說就越多,十八層地獄、奈何橋、孟婆湯……什麽說法都有,但九幽閻君,才是掌管陰司審判的九位大人物。”
我又脫口道:“那冥王呢?”
“冥王當然在九幽閻君之上啊。”
“哦——”
我拉了個長音,想起當時在三途河碰見的事,感覺陰司也他媽挺混亂的,又是冥王又是九幽閻君又是生死簿又是這又是那,現在的我實在消化不了這些信息,就覺得亂成一鍋粥。何冬突然“哎呀”一聲,一巴掌拍我腿上,嚇得我一抖,就聽她怒道:“都是你,扯什麽亂七八糟的,我要說的是獵鬼衙役的事!”
我端坐聆聽教誨,何冬卻歎了口氣道:“因為我們家族血脈的關係,所以我能感受到獵鬼衙役的存在,當時在醫院裏就有一隻,而且我查過,他獵殺的對象不是當時同樣在醫院的惡鬼,而是你。”
“為什麽?我是人啊。”
何冬搖頭:“你不是丟了魂魄嘛。”
“可我還是人啊。”
何冬頓了頓,鼓起腮幫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所以才立刻打電話通知你,可你不聽,而且奇怪的是……他竟然也沒對你出手。後來有一段時間,獵鬼衙役好像消失了,我也就懶得管你是死是活,但今天早上,我跟著那個叔叔去荒地勘測的時候,我又感應到了獵鬼衙役的存在,就在周圍不遠。老實說,蕭醫生,如果他還是陰司的使者,應該會先去獵殺那隻飛僵才對,我不明白為什麽這一隻一直跟著你,要出手又不出手的,所以我才這麽費七八力地跟你講這麽多,你明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啊?”
我苦笑,指指自己腦袋:“沒辦法思考。”又對何冬道,“而且,我都成這樣了,還怕什麽獵鬼衙役,除非他是gay。”
何冬撇了撇嘴:“嘴上也不把門,你倒真是想得開。”
我想說我不是想得開,而是沒辦法想,如果我的腦子還在,我現在肯定在琢磨這個獵鬼衙役的事,然後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擔心。但現在我腦子丟了,我既不用想獵鬼衙役,甚至連怎麽找回自己的腦子都不擔心,反倒對一切都無所謂起來。
除了情緒有點難以控製,有時候好像沒腦子也挺愉快的……
這個晚上,我和何冬都沒睡,何冬擔心她一睡著那獵鬼衙役就會突然帶著皮鞭蠟燭……呸長劍鎖鏈來要我的命,所以強撐著熬通宵。我呢?沒了大腦,也不需要花時間來讓大腦休息,所以根本沒有丁點困意,一晚上都神采奕奕,就是身體肌肉產生了點反應,不太靈活和暢快。
這個晚上,李小墨和郭大順都沒有回來,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擔心得不行。可現在,就連何冬問我怕不怕李小墨和郭大順也被吃了腦子,我不過是聳了聳肩道:“應該不會吧,他們那麽厲害,如果真的被吃了,也隻能認命了。”
何冬隨即大罵我沒良心,又考慮到我腦子的事,轉頭罵我沒腦子。我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去給她泡第三杯咖啡,並勸這丫頭去睡,以她這個狀態,就算惡鬼來襲,她也沒工夫迎戰。何冬不依,找了兩根牙簽,掰斷了撐眼皮上,我隻得無奈搖頭。
第二天一早,何冬終於撐不住趴在沙發上睡著了,我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我走到窗前接通電話,看著窗外一點點普照大地的陽光,腦子裏心裏都是一片沉靜。
電話那頭是水無煙,開場第一句就是:“我的卦算得還準嗎?”
這個時候我最怕接到兩個人的電話,一個是白仲卿,另一個就是水無煙,這兩人說話都有一個特點:他媽的不樂意一件事明明白白地說,非得繞幾個大圈。大概高人都這樣,顯得高深莫測、非比尋常。
我直白了當地跟水無煙說:“我出事了。”
水無煙頓了頓,盈盈笑道:“你又多事了吧。”
我沒辦法思考水無煙這個“多事”指的是什麽,如果是出租車的事,我真的什麽都沒做過,隻不過想拿回鑰匙開車閃人而已,沒想到還是被套路了。如果是更早一點的事,那就是指縫屍,可我不明白縫屍怎麽會跟飛僵扯上關係、
大概是聽我這邊沒動靜,水無煙道:“你跟小順說我到這邊了嗎?”
“……沒來得及。”我實話實說。
水無煙道:“他現在人呢?”
“不知道,出去調查去了,還沒回來。”依舊實話實說,毫不拐彎抹角。
水無煙笑了:“把你的住址給我,我過去一趟。小順是去調查你出事的原因吧,人多好辦事,他會希望我在場的。”
我回頭看了眼沙發上的何冬,心道除了白仲卿和張天師,這一夥人,齊了。隨即跟水無煙報告了家庭地址,然後趴在窗台上,看著遠天初升的紅日,突然想到了我的父親。
爸,我有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