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開始縫屍了
看我慌裏慌張地衝回驗屍房,葉柯有些緊張,忙問怎麽了,等他看見李小墨氣勢洶洶地走進來,才似乎悟到了點什麽。但以葉柯的個性來看,談戀愛的幾率比較小,所以即便悟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還是有點茫然。我頓覺這人有些可愛,法醫知識可算學富五車,堅持己見的同時思維縝密邏輯清晰,但在與人相處上似乎總有點跑偏,要不人說天才總有點奇怪,葉柯應該算一個。
白仲卿算不算?得,別提那禍害了。
礙於葉柯在場,李小墨也不好發什麽火,不過我感覺李小墨比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有所改變,如果是那時候的她,估計能掄起放著屍體的金屬台打我。我和葉柯又討論了幾句,互相溝通了想法,葉柯用相機將解剖後的屍體從頭到腳拍了一遍,這才告訴我可以開始了。
我今天要做的,就是將已經被葉柯拆散的零件再組裝起來,不過技術方麵不用太高,因為指不定調查過程中出現什麽問題,還得再剖一次。今天的工作隻是為了整理屍體,以便運進冷庫停放,不然這麽散堆著,誰開箱都受不了。
我拿出紫竹針和我慣用的縫屍線,至於其他的工具在驗屍房都能找到。李小墨從她的包裏拿出四根蠟燭,在東南西北角放好,又在蠟燭旁用糯米擺了幾個符號,這才用專用的火柴點燃蠟燭。
葉柯對此十分茫然,我隻好苦笑道:“幹我們這一行,都有那麽些怪癖,葉醫生別見怪,就當這是我的習慣吧,心裏要安穩一點。”
葉柯點點頭表示理解。李小墨做完這一切,我也穿好了針線,我看一眼臉色蒼白的葉柯,輕聲道:“我開始了?”
“……好。”葉柯推開幾步,深吸了口氣站著看。
我看一眼李小墨,眼神示意她注意葉柯的反應,這才低頭開始工作。葉柯父親的屍體有兩大部分被剖開,第一是胸腔到下腹部,這是法醫驗屍的基本過程,觀察內髒的情況得出死者死前是否髒器出現問題、吃過什麽食物、胃部是否有不尋常的殘渣等結論。第二就是致命傷所在的後腦,隻有開顱才能確定這一下攻擊是不是造成死者死亡的直接原因,所以目前擺在我麵前的這具屍體,有兩個大頭需要解決。
其餘的小細節就是屍體胸口的刀傷,但這部分由於涉及到案件調查,所以我不用處理,隻用將剖開的顱骨和胸腔重新整合在一起就行了。我問葉柯,顱骨被打開縫不上,隻能拚接在一起,將外層頭皮縫合,但這樣內部仍然是裂開的,如果有需要,可以在顱骨內進行填充和粘合。
因為顱骨縫合不比其他地方,需要費的功夫更多,一般在醫院我們很少會用粘合劑處理顱骨,但在殯儀館,考慮到死者家屬的喪葬安排,入殮師會對顱骨進行縫合。我這麽問葉柯,也是因為這具屍體畢竟是他的父親,不管屍體再是什麽“物證”,對葉柯而言也是他的親人。
葉柯摘下眼鏡揉了把眼睛,問我填充和粘黏需要多長時間,我告訴他可能要工作一晚,他考慮了一下,又問我需要什麽東西,驗屍房可能沒有,他出去買。我給葉柯寫了份單子,讓他到殯儀館旁的幾家商店去跑一趟,剛好,這樣也能把他從驗屍房裏支開一段時間。葉柯問我和李小墨兩個人處理得過來嗎,我說沒問題,他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拿著單子離開。
等葉柯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李小墨兩手叉腰一聲冷笑:“變聰明了嘛小晨子。”
“一直很聰明好不好。”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李小墨道:“我開始縫了,你要是看不下去就去旁邊坐一會兒。”
李小墨反駁了一句“有什麽看不下去的”,兩手背在身後站在我身旁不走。我笑了笑,兩手扶住屍體敞開的胸腔,用力將兩側皮肉拉攏,然後讓李小墨幫我扶一把,我得先上幾針才能穩住腔殼。李小墨“哦”了聲伸手過來,我很自然地把著她的手讓她扶穩第三條肋骨的地方,李小墨也不避開,我也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妥,就這麽下針縫線,很快將屍體的上半個胸腔縫合在一起。
接下來就是腹部位置,由於沒有肋骨阻礙,下麵的皮肉很容易拉攏,我一個人就完成了這件事,下了幾個大針簡單將皮肉縫合,才開始用細針進行修整。屍體已經停放了很久,皮肉早就鬆弛沒有彈性,當然也沒有血跡,縫合的過程中我甚至產生了手下不是屍體,而是一個破布娃娃的感覺。看著葉柯父親那張滄桑剛毅的臉,我在心裏不住地歎息,突然又想到,如果哪天我死了,也將躺在這樣一個金屬台上,由另一個縫屍匠縫屍修容,最後被推入焚化爐裏,在高溫火焰下燒成一盆不多不少的灰。
人這一生,就這麽草草了結了,身後無論是親人、友人還是戀人,他們的一切,就都和你無關了。
“唉……”
我不由得歎出口氣,李小墨屈膝一踢我屁股:“好好做事,瞎想什麽,我在呢。”
我不知道李小墨以為我想到了什麽,但她這句話,卻讓我感到無比溫暖。我花了大約三個小時,才將葉柯父親胸腔縫合成型,雖然屍身上殘留著一排紮眼的黑線,但由於不是完成品,也不需要修理線頭。葉柯是在我即將完成胸腔縫合的時候回來的,還給我和李小墨帶了兩份盒飯,一直抱歉說沒買到更好的食物,李小墨大概也覺得這人心眼不壞,大大方方地說盒飯管飽就行了。
三個小時的工作讓我也疲憊不已,我們三人離開驗屍房換了衣服,在葉柯的辦公室吹著暖氣吃了飯,葉柯又給我和李小墨泡了杯熱茶,我這才感覺冰涼的手腳開始回溫。在驗屍房的時候,一門心思想著手上的活,根本沒意識到冷,沒想盒飯一到,精神一放鬆,立刻就感到寒氣入了體。李小墨是個女孩兒家,雖然體質很好,但終歸不太耐寒,我讓李小墨在葉柯的辦公室多待一會兒,再下去繼續晚上的工作。
休息了一陣,刑警大隊突然接到報案,說是在哪兒哪兒發現了屍體,目前隻有葉柯一個法醫處於閑置狀態,葉柯隻好提了箱子隨隊出警。我和李小墨兩人回到驗屍房,我將葉柯買來的材料擺在金屬台邊的支架上,開始整理屍體的顱骨部分。
首先,將已死亡的大腦規整在顱骨內,用海綿做墊材包裹穩固,再將被鋸開的顱骨聚合在一起,用特殊材料粘合,等顱骨定型,這才把掀開的整塊頭皮拉回原位,下針縫合。屍體的頭皮已經剃光了頭發,比起那些車禍後沒剃頭發就送上入殮台的屍體而言,縫合起來非常簡單,因為下針的地方能很清楚地看見,針線針眼也非常清晰。
但這一工作也耗費了我將近四個多小時的時間,李小墨一直在旁邊給我遞材料,雖然是粗步整屍,但我希望屍體的頭部能完完整整,這也是對以為老刑警的尊重。將頭顱縫合完畢後,我已經滿頭大汗,讓李小墨給我拿了清理用的藥水,給縫合線四周仔仔細細擦拭一遍,這才敢鬆一口氣,此時,距李小墨說,我的兩隻眼睛紅得跟患了紅眼病似的。
我摘下手套,到水池邊用洗手液洗了手,又簡單洗了把臉,一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多了。我看葉柯還沒回來,就給他去了個電話,才知道他們出警的地方在一個下轄縣的一個村裏,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市內。葉柯問我是不是處理完了,我說是,葉柯忙讓我回家休息。
掛了電話,我又檢查了一遍屍體的縫合情況,在確定沒什麽問題後,李小墨吹滅了已經點了不知道第幾根的蠟燭,收拾好地上的糯米,我們一同離開了驗屍房。換好衣服走出刑警大隊大院時,我笑著跟李小墨道:“看來有你在真的不會出事,你看,這次就沒發生起屍的情況。”
“別高興得太早,萬一明天一早你接到電話,說屍體不見了,看你怎麽解釋。”
我頭頂烏鴉飛過,忙問李小墨不會真這麽倒黴吧?如果屍體真的不見了,我又是最後接觸屍體的人,那真是有理也說不清。李小墨搖晃了一下腦袋讓我別擔心,反正我已經夠倒黴的了,不差這一次。
我一時氣極反笑,實在不知道拿這個丫頭怎麽辦,就說請她吃個宵夜,去去晦氣,以免真被她說中了。李小墨當然不推辭,我們找了個市區還算熱鬧的夜市攤,點了不少燒烤,又點了幾瓶啤酒,兩人邊吃邊聊,很快就混過了一個多小時。我送李小墨到陳定那兒,自己叫了輛車回家,一不小心,竟然在車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