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銅錢陣
這話一問出,邢國強就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向我道:“蕭晨,有些話我不便說明,但你相信我,我邢國強行得正坐得端,這輩子沒做過一件損人害人的事。有些事我現在不告訴你,並不是要害你,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邢國強特愛用這詞,我也想理解你,可這他媽怎麽說也關係到我的人身安危,一句理解就能解決了?但看著邢國強嚴肅的表情,我又不好再強迫他。這人雖然瞞著我一些事,可他不像白仲卿那種,故作高深莫測,搞得人非常煩躁,他有什麽說什麽,的確是條漢子。
既然這樣,我也就斷了這個話題,又問邢國強身體感覺怎麽樣,他告訴我已經好多了,問我這種詭異的空間要怎麽才能破解,我隻能告訴他我現在也沒辦法,但除了我之外,同時進入這裏的還有一個獵鬼人和一個茅山後裔,這兩個都是厲害人物,隻要找到他們總能有辦法出去。邢國強點頭說好,讓我跟著他,他打頭陣,遇見什麽麻煩也好先扛一扛,我忙說不必,在這種地方,還是專業人士在前的好。
雖然我也不是很專業,但我有銅錢和紫竹針,而且這兩樣寶貝不需要沾血就能用,比他的桃木劍要方便的多,如果真的遇見什麽麻煩,我的反應速度能比他快。緊接著,我讓邢國強等我一會兒,自己努力回憶著村莊原本的形態,找到七星銅錢陣的第二個陣眼,將第二枚銅錢埋了下去。
現在,我手上還有27枚銅錢,布陣還需要5枚,是必須留下的,我把這5枚銅錢用棉線穿上掛在脖子上,貼身戴著,餘下的21枚銅錢,分給邢國強10枚,告訴他怎麽用。在這些事都做完後,我按照七星線第三個布陣方向,和邢國強一同走了過去。
有邢國強在身邊,我的心神定了不少,精神一放鬆,人就有些犯困,走了沒多久我就開始嗬欠連天,邢國強問我是不是累了,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提神,還在跟他說活人墓內藏凶險,咱們倆都不是不出世的高人,必須要多加小心。然而剛說完這話,我隻覺得眼前一黑,一下栽倒在地上。
這一摔把我摔醒了不少,但眼皮還是很沉,我意識到不對勁,幹縫屍這種工作,從來就不會睡什麽好覺,平時的睡眠質量已經夠差了,所以人也相對不太精神。但就算我三天沒睡,也不知道走著走著,前一秒還在跟邢國強說話,下一秒竟然能困睡著。
邢國強也察覺我的問題,攙著我起來問道:“蕭晨,我看你臉色很難看,你這是怎麽了?”
我搖搖頭,本能地想到會不會有撞見八鬼之一,忙問邢國強怎麽樣,邢國強一臉困惑,搖頭告訴我他很好。這就奇怪了,如果是八鬼作祟,怎麽也得我們倆都進了幻境才對,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困得厲害,邢國強卻沒事,這表示應該不是外界因素,而是……我登時不寒而栗,瞌睡立刻醒了。
這代表,是我自己出了問題,恐怕是因為魂魄。
然而即便被自己嚇醒,頭腦很快又昏昏沉沉起來,兩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軟得幾乎著不了力。邢國強看我臉色太差,直接不走了,讓我坐下休息休息,我忙說不用,一邊不停掐自己大腿,一邊費力去找擺放第三枚銅錢的位置。一直以來,因為四周根本沒有參照物,我都是靠步數丈量長短,現在也是。
很快我們就走到了七星線的第三個點,我跪在地上,解下脖子上的銅錢分出一枚,渾渾噩噩地拿紫竹針紮自己的手,半天沒感覺到痛,我心想是不是困得太厲害,手才會使不上力,忙用盡全力紮了一下,還是沒什麽感覺。我心說究竟怎麽回事,難道真像白仲卿所說,因為我三魂七魄沒能歸為,我進入活人墓會被這裏的陰邪之氣感染,最終睡死過去?
就在我一邊琢磨情況,一邊下針紮自己手指的時候,邢國強突然一把握住了我拿著紫竹針的手。
“蕭晨!你在幹什麽!?”
我一愣,轉頭去看他,朦朧的視野裏邢國強臉色難看、神情緊張:“你快把你的手紮成篩子了!”
什麽?我低頭去看,發現左手上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血點!我頭皮一麻,再去看銅錢,早就吸飽血水消失了。我呆滯地跪在地上,掙開邢國強的手,拿紫竹針用力紮在手腕上。針頭入肉,血珠慢慢鼓了出來,我卻沒有任何感覺。
我失去了痛感。想到這兒,我心裏登時就涼了半截,看來白仲卿說得沒錯,我真的被活人墓的陰氣影響了,僅有的魂魄已經開始在體內亂竄,我的五感將會一點點喪失,直到魂魄全部飄出驅殼,我就會成為一個活死人。我一咬牙,一把拽住邢國強,將棉線上掛著的剩下4枚銅錢一股腦塞給邢國強,強撐著最後一點意識將七星銅錢陣的擺法、我之前布下的銅錢位置、我丈量七星線的方法,以及七星線之後幾個布陣點的所在通通告訴邢國強。
“邢隊長,我熬不住了,我恐怕得睡會兒,接下來就麻煩你了,找到我朋友陳定,還有一個獵鬼人郭大順……還有一個姑娘……她叫李小墨……是茅山後……”
“蕭晨?蕭晨你撐住!”
我擺擺手,腦袋沉得像是灌了鐵水。邢國強接過銅錢揣好,一把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我哪裏站得住,垂著頭就往地上滑。邢國強見我這狀況,立刻蹲下身將我背在背上,皺眉喊了聲:“蕭晨,你醒醒,我哪裏知道什麽七星銅錢陣,你得告訴我怎麽擺,在哪兒擺,蕭晨?你聽見我的話了嗎?”
我靠在邢國強背上,強撐著眼皮不讓視線變成一片漆黑,腦子卻早就亂了。我一邊聽著邢國強的聲音,一邊在想我的魂魄去哪兒了,兩者混亂地交替在一起,以至於我回答邢國強的話都語無倫次:“我醒著……白仲卿,我的魂魄……找到了,你往前走……”
邢國強用力晃了晃我,又喊了一聲:“嘿!蕭晨!那是不是你朋友!”
我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啊”出聲,但實在疲憊得不行,立刻陷入了沉睡之中。這一覺睡得黑甜,我似乎遠離了那些古怪的事件和人物,視野裏隻有漆黑,和更深的漆黑,我在這片漆黑裏沉沉浮浮,像是飄在海浪上一樣,感到非常的舒服,舒服得我在時不時醒來的時候,會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感覺太好了,繼續睡下去吧,繼續睡下去……”
我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很久,這期間我醒過來很多次,每次醒來也不睜眼,隻是腦子活躍了一點,然後腦海裏就會響起讓我拍繼續睡下去的聲音,接著用不了多久,我就又會睡過去。這樣反反複複無數次之後,我才開始想,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我是不是還有什麽事要做,我難道就永遠這樣睡下去了嗎?
但每當一想到別的事,我又會立刻告訴自己,這裏真的太舒服了,睡吧,什麽都別管了,睡吧……三魂七魄找不回來有什麽關係,這裏這麽舒服;陳定他們可能遇到了危險,有什麽關係,這裏這麽舒服;白仲卿究竟是誰,不在乎了;究竟誰要修改我的命格,誰在背後處心積慮地做著這一切,不在乎了……我好想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裏,在溫暖的羊水中漂浮著,得到母體供給的營養,什麽也不用考慮,什麽也不用擔心。
“啪!”
然而,正當我越來越享受這綿長的、難以抵擋的自在和舒適時,我的臉上突然就是火辣辣的一痛,這痛感和這世界裏的舒適感大相徑庭,立刻就將我給痛醒了。
“……子……晨子……晨兒!你他媽給老子醒醒!”
我帶著惱怒地睜開眼,正看見陳定揚高了手,一巴掌掄在我臉上。
“啪!”
又是一聲脆響,陳定這才發現我醒了,連忙扶起我道:“晨子!你活過來了!”
“我死了嗎?”
我捂著紅燙的臉,麵無表情地看著陳定。陳定讓我這模樣嚇了一跳,鬆開扶著我的手,皺眉道:“晨子,你回來了嗎?”
我直勾勾地盯著陳定,一動不動,我太懷念那片世界的舒適了,懷念到在被叫醒後,我甚至有些討厭陳定,不……不僅僅是討厭,我恨他!突然,我從地上彈了起來,一下撲在陳定身上,將他按在地上掄拳就揍。陳定大喊我的名字,我聽起來卻沒有一點熟悉感,我不管不顧地揍他,看著鮮血從陳定鼻子裏湧出,更激起了我的殺意。
就在這時,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捉住了,我轉頭去看,邢國強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用力將我從陳定身上拉開。我咧了咧嘴,衝邢國強露出一個冷笑,怪叫一聲就向他撲了過去,抱著邢國強就去咬他脖子。牙齒碰到彈性十足的皮肉,像是刺激了我體內最原始的獸欲,我用力一咬,嘴裏立刻湧進一股腥甜的味道。
“晨兒!你瘋了!”
陳定從後麵拉我,邢國強忍了幾秒,終於拿出刑警的看家本領,一手扭住我胳膊,另一手扯住我後腦頭發,轉身一個背摔,將我從他身上輪了出去。我摔在地上,立刻又彈起來,舌頭舔著沾了血的嘴,隻感覺渾身都是力量,以及想要生啖人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