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分散
第一百二十一章分散弄丟了陳定,我還不太擔心,隻要跟郭大順一起解決這八鬼,陳定總能找回來,但現在,連我們之中唯一能對付鬼魂的人也消失了,隻剩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黑暗裏,這讓我心裏湧起了一陣克製不住的恐慌。為了確定不是我遠離了他們的跑道,我立刻回頭去看身後,那團紅光還在逼近,這就證明走丟的,真的是他們……
該死,我暗罵。郭大順和陳定不清楚活人墓的情況,如果被幻象迷惑,可能永遠走不出這個詭異的地方。但現在我沒辦法分神去找他們,那團紅光越來越近,食屍鬼群裏發出清晰可怖的磨牙聲,我一咬牙,轉身一邊往前跑,一邊摸出口袋裏的銅錢數了數——32,也不知道當時被那“老”撞到之後,究竟遺失了多少枚。
就在我想著要怎麽保存剩下的這32枚銅錢時,耳邊忽然聽見一陣鈴響,這鈴聲清脆悅耳,非常吸引人。我停下腳步循聲看去,竟在黑暗中看見了一幢古色古香的亭子,那亭子四個角上都掛著一枚銅鈴,正無風自動著,發出“叮鈴……叮鈴……”的脆響。我跟自己說,凡是在這活人墓裏出現的東西,都是八鬼創造的幻象,就是為了讓人自投羅網。但我一時沒法理解,怎麽會出現這種古樸亭子的幻象?這能讓我幹什麽,我又不是僵屍,聽趕屍人一聲鈴蹦一下。
我正要轉身離開,卻聽亭子裏傳出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蕭醫生,還記得我嗎?”
這聲音非常耳熟,但我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兒聽過,由於本能,我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我立時就愣住了,那人,竟然是當時在定陽小區,因為玩手機而和我撞在一起的男人!
那男人衝我咧嘴一笑,說出了一句讓我手腳冰涼的話。
“蕭醫生,你沒出去過。”
我驚恐地看著男人臉上的笑,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我沒出去過,什麽意思,我沒出去過……我一直在這活人墓裏?白仲卿、茶館、定陽小區、女屍、邢國強、醫院、黑鬼、銅錢陣……難道,這些都是幻覺?都是我在活人暮裏被這八鬼纏住產生的幻覺?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我下意識往後退,被那男人看在眼裏,他嗬嗬一笑,又道:“不然,你又怎麽會看見我呢。”
“不可能……我分明離開過這裏!”
男人惋惜地搖了搖頭:“很可惜,蕭醫生,從走下公交開始,你就一直在這兒打轉。你,根本沒有出去過。”
我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竄了起來,忙去掏口袋裏的銅錢,一摸,口袋裏卻空空如也。我登時愣在當場,又去摸紫竹針和泡過黑狗血的棉線,竟然隻剩下紫竹針,根本沒有什麽棉線!我慌了,我感覺腦子裏突然一片混亂,我沒有出去過,這幾天所遇見的一切,都隻是幻象,都隻是八鬼想要拉我做他們替死鬼的幻象?
我努力組織著語言反駁:“不對,這一切不是什麽幻象,這些‘幻象’根本沒辦法讓我成為你們的替死鬼,大家都這麽忙,你們怎麽可能費盡心思就為了讓我真實體驗一把正常世界的生活……對,我出去過,你是想動搖我,讓我崩潰。”
“我何必那麽做呢,蕭醫生,要拿你的命太簡單了,你現在甚至不能說是一個‘完人’,你的魂魄都沒能歸位,我隻要再拿走你的一魂,你必死無疑。”男人攤開手,繼續道,“更何況,幻境並不是八鬼做的,隻是我而已。”
看我臉色越來越難看,那男人露出一排白牙,笑彎了兩眼:“我是‘貴’,貴人的貴,蕭醫生,你的貴人在哪兒呢?”
白仲卿……沒錯,雖然這人身份成謎,但他救了我,救了陳定,承諾替我找李小墨,在我去茶館找不到他時突然出現,給了我擺陣的銅錢,我的確把他當成了我的貴人,至少是麵對靈異鬼怪時的貴人……
我覺得兩腿有些發軟,如果一切真如這男人所說,我根本沒出去過,那我現在已經中了他的套,我已經有了讓他抓去做替死鬼的的破綻。那男人發出猖狂的大笑,瞬間就閃到了我的眼前。我膝蓋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男人彎腰看著我,麵皮已經變成了青白色,臉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一坨坨猩紅的爛肉從臉上滑落下來,一下就掉在了我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
我發出一陣怪叫,抱著頭隻覺得頭痛欲裂。腦海裏不斷閃過公交、活人墓、八鬼、白仲卿的畫麵,繼而重疊旋轉,化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我的理智吸了進去。
那惡鬼猙獰地怪笑著,伸出長著黑色長指甲的手抓住我肩膀,用力就是一扯。我感覺心神一蕩,意識立刻就渙散了,眼前朦朦朧朧一片,竟然看不清那惡鬼的相貌。我知道糟了,這惡鬼在抓取我的魂魄,但我對此無能為力,我嚐試著掙紮,大喊不要,就聽那惡鬼笑道:“蕭醫生,你走不了了,留在這兒吧,哈哈哈哈哈!”
我最後聽見的,就是惡鬼的狂笑,緊接著眼前一黑,帶著將死的恐慌暈了過去。
四周是沉沉的黑暗,比活人墓的黑暗更深,在活人墓裏,我能看見很多東西,亭子、八鬼、紅光、郭大順和陳定,但在這片黑暗裏,我什麽也看不見。我知道自己睜著眼睛,但就跟瞎了似的,我想,我是不是就這麽死了?現在正在前往三途川的路上,然後我會來到奈何橋,看見一個滿臉疙瘩的老太婆端著一碗渾濁的湯水,露出黑黃的牙齒笑嗬嗬地跟我說:“來,喝了這碗孟婆湯,前塵往事盡如煙。”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隻覺得骨血裏有什麽東西沸騰了起來,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樣,在我身體裏越來越燙,我拚命抓撓皮肉,想把那些血水給放出來,好讓自己好過些,但即便抓破表皮,還有一層脂肪顆粒層擋在血管上麵,我掏出紫竹針,衝著手腕動脈就紮了下去。
劇痛襲來,血水從紫竹針下湧出,我從沒想過一個針眼竟然能放出這麽多鮮血,雖然看不見血水,但能感覺到滾燙的液體在我手腕上流動著。紫竹針染上鮮血,突然發出一陣細小的亮光,我定睛一看,發現那光芒就像是一條極細的線,一頭穿在紫竹針上,另一頭向著遠方的黑暗延伸而去。
我拔出紫竹針,本能地揮了揮,那細長的線在黑暗裏一抖,我的視野竟然也跟著亮了起來。隨即,我聽見一聲怪異的哀嚎,眼前登時一亮,竟然再次回到了那個古色古香的亭子前!
我手裏拿著紫竹針,針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穿上了一條發光的細線,原本囂張無比的貴鬼,此刻正滿臉驚恐地往後退,紫竹針上的細線,正纏在他的手腕上,迅速融進了他的身體裏。隨著細線的消失,惡鬼的相貌很快發生了變化,根本不是那個中年男人,而是另一張我完全陌生的麵孔。
我頓時醒悟,一切都是這惡鬼的陰謀,我的的確確被白仲卿帶出了活人墓,為了救邢國強和李小墨又重新回來了。這惡鬼故意動搖我的意誌,試圖在我崩潰時搶奪我的魂魄,但在無意間,紫竹針染上了我的血,和我血液裏的某種東西發生了反應,竟然激活了紫竹針的力量。
我惡狠狠啐出一口唾沫,拿著紫竹針向那惡鬼撲了過去,按著他用紫竹針快速在他身上縫起來。細線好像永遠也用不完,我在那惡鬼身上來來回回紮了不下百針,他痛苦地哀嚎著,試圖把我從自己身上推開,我立刻將他的手壓住,用紫竹針將十指和腹部縫合在一起。如果沒有幻境,這八鬼也不過就是普通厲鬼,我能用黑狗血泡過的棉線殺死一個,現在有了紫竹針的力量,再殺一個根本易如反掌。
很快,那惡鬼就被我縫成了個粽子:四肢緊貼在身上,身體又蜷縮成蝦米狀,腦袋歪貼在一側肩頭,動彈不得。我飛起一腳揣在惡鬼臉上,大罵:“你他媽剛才不牛逼哄哄的嗎!騙我,讓你騙我,他媽的嚇死我了!”
惡鬼被我踢得滿臉黑血,鼻梁也斷了,整張臉幾乎凹陷進去。他在地上猶如蛆蟲般扭動著,頻頻向我討饒,我實在咽不下那口氣,一直踢到惡鬼沒了聲響才停下。這時我的腿已經酸痛難耐,身上更全是濕汗,我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紫竹針上還掛著的細線,打了個死結正要下牙咬斷,細線卻像讀懂了我的想法似的,一下就繃斷了。
我歇了一會兒,走到惡鬼身邊,發現他還沒死透,僅剩的一隻眼睛死死盯著我,我蹲下身,拿紫竹針在他眼前晃了晃,一針就紮爆了惡鬼眼球。黑水“噗”一下湧出來,惡鬼發出刺耳的哀鳴。
“你……你走不……出去的!啊啊啊啊啊啊!”下一秒就在我眼前化成了粉末,連帶著那個亭子一起消失在我的視野裏。
我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發現手腕上隻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針眼,鼓著一粒小小的血豆,根本沒大量出血。我覺得腦子很亂,隱隱察覺到身體裏有什麽東西變了,但又說不出來。
我想,我他媽也該牛逼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