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1章 104號
我忙問他為什麽這麽說,男人笑了笑道:“這個時候還敢進咱們這小區的,不是沒錢搬不了,就是嫌命太長。這個小區原本是一片墳場改建的,前半山挖空修了房子,二期本來在後半山,可一打地基就出事,死了不少民工。開發商實在賠不起,就索性把二期給廢了,這一期也是坑了不少人才修起來的,房子住了半年就開始漏水斷電,本來質量就差,再加上頻繁鬧鬼,邪乎得厲害,有點餘錢的都搬走了,就剩幾戶,把所有存款都砸這破房子裏,沒轍,走不了。”
我聽得頭皮發麻,腦子裏總浮現著一個畫麵,鬼火亂飄的墳地裏,一個無頭屍一手抱著七竅流血的腦袋,一手拿著閆主任的手機,跟我講電話……
正當我臉色發白時,那男人又道:“二期雖然給廢了,但民工宿舍沒來得及拆,那棟宿舍有三層,這種幾零幾的編號,隻有那裏有。你這麽正兒八經地問我104號在哪兒,多半是撞上什麽東西了吧,也別怕,指不定就是讓你幫他完成完成未了的心願。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小兄弟,多保重了啊。”
說完,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中年男人,繼續玩著他的手機走開了。
我心說要真是什麽民工夙願未了,請我幫個忙給圓了都算了,這事兒我不是沒幹過,巧巧那次處理得還挺得心應手的,可問題是這不像什麽民工圓了ZG夢的節奏啊。
我從塑料袋裏摸出一把線香,趕緊給點燃了,另一手攥著黃銅鏡,深呼吸三次,順著那中年男人給我指的路走了過去。沒過多久就看見不遠處的夜色裏矗立著一棟三層樓建築,窗戶大多敞著,裏麵黑洞洞的,什麽也看不見,有那麽幾扇窗戶關著,上麵竟然還橫七豎八地釘著些木板,也不知道想封住什麽。
走近民工宿舍,我粗略一數,一層隻有五扇門。那些藍色鐵皮門在長期的風吹日曬下已經掉了漆,大片大片剝落在地上,門牌號是用白色油漆刷在房門上方的,我麵前這兩扇那個部分的漆都掉了,看不出是幾號。不過五扇門,一般從左往右數,104應該在右手邊倒數第二個房間。
我舉高黃銅鏡走到房門前,果然看見上麵刷著“104”的數字,門鎖早就壞了,房門虛掩著,有風從裏往外吹,那門就嗚呀嗚呀的動。我摸出手機,打給閆主任,大概是信號不好,花了好幾秒才接通,然而,就在我的手機裏傳出“嘟”的一聲時,我身後同時傳來了一陣熟悉的鈴聲。
我渾身發涼,心說操你奶奶的在背後貓著準備偷襲呢?下一秒猛地旋身向後,手裏的線香跟烙鐵似的杵了出去,正巧插在一團濕軟的肉上。
“呀呀呀呀呀呀!”
我還沒看清自己戳到了什麽東西,眼前就是一花,那玩意兒竟然揮手給了我一下。我鼻梁頓時就是一痛,鼻血很快就湧了出來,我大罵一聲,抬腳衝著那東西就踹了出去,沒想卻跟踩進淤泥裏似的,竟然陷了進去!
驚愕中,我這才看清眼前的究竟是什麽——一坨巨大的人形腐肉,烏漆墨黑,身體就像是在水裏泡了三天三夜似的,皮膚早就脫落,留下已經發黃發黑的腐肉,肚子也仿佛一隻充足了氣的皮球,幾乎就要撐破那條大概原本是白色的裙子爆出來。而不巧的是,我這一腳正好踢在這具腫脹女屍的肚子上,在我還沒來得及收腿時,女屍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幾聲響,跟著猛地就炸了!
屍水帶著內髒噴了我滿頭滿身,我忍住惡心,一把甩開線香,摸出塑料袋裏的黃符就衝那女屍撒去。黃符沾了屍水貼在女屍身上,卻根本毫無作用,女屍誇張地用同樣腫脹猶如香腸的手,在已經成了個黑窟窿的肚子上一陣摸索,跟著發出詭異的尖叫,向我猛撲了過來。
我要是有命活著出去,叫上定子帶上人,去把賣符的這龜孫打得下半生下半身都不能自理!
眼見女屍越來越近,我兩手一抱黃銅鏡,對著女屍臉上就是一照,大喊:“急急如律令!收!”
當然了,沒任何效果,我怪叫一聲,索性整麵鏡子拍那女屍臉上。又是“噗”的一聲,女屍的臉同樣爆出幾股臭水,差點沒濺進我嘴裏。我險些嘔吐,趁那女屍被拍得七暈八素的空當,遠遠跑出去一段,趕緊摸出紫竹針和浸過黑狗血的棉線,捏在手裏衝那女屍喊話。
“你別過來!你、你知道我手裏這是什麽嗎!信不信我、我給你縫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那女屍動作扭曲地向我走了兩步,突然“咯咯”一笑,我一愣,心說這笑聲怎麽這麽熟悉,卻突然想起在活人墓裏的李小墨,就是這種笑聲!
“咯咯……咯,你根本不會用那根針……咯咯咯,男人都靠不住,咯咯,我自己動手。”
我立刻明白,我還圍著那輛八人公交轉,這女屍是那八人裏的“女”,大概因為白仲卿破了陣法把我從那片黑暗裏帶出來,所以迫不得已,她連幻境都省了,直接來要我的命!
說著,女屍再次向我撲了過來,我一貓腰躲過她這一記泰山壓頂,起手紫竹針直插女屍肚子,再從另一側穿出,黑棉線橫跨了她肚子上的窟窿。也不知道是黑狗血起了作用,還是紫竹針真有什麽奇效,女屍開始尖叫掙紮,抻出兩條腫脹的胳膊就來抓我。我一手去格擋女屍的攻擊,另一手拿著紫竹針,以極快的速度紮進她身體各個部位,跟著就地一滾,一下拉開我倆的距離,而跑過黑狗血的線則在女屍身上封成了一個淩亂的網。
“你、你竟然……啊啊啊啊啊啊!小子!我不會放過你……啊啊啊啊……”
眼見女屍的屍體開始迅速脹大,我用力一抽棉線,將裝滿家夥的塑料袋往前一擋。
“拜拜了您叻。”
“噗!”
隨著一聲響,女屍爆漿而亡。我嫌棄地扔開沾滿屍水、還掛了條肥腸的塑料袋,頂著一身惡臭站在空無一人的後山,扯開嗓子吼了一聲:“定子!李小墨!”
我多希望這時候,有任何聲音回答我,可我這一嗓子喊出去,什麽也沒發生。陳定和李小墨不在,我這趟幾乎就是白跑,雖然好像發現紫竹針的另一種用處,但要是蕭家祖先知道我這麽用針,墳包都得起青煙。
就在我心灰意冷時,104號房裏突然傳出了幾聲響動。我神經一緊,將紫竹針在衣服上擦了擦,貓著腰迂回湊了過去。然而在我看見104號房裏的人時,我差點高興得哭出來。
“定子!”
我推開門衝進去,陳定站在布滿灰塵的房間中央一動不動,聽見我喊他也不應,歪著腦袋兩眼發指地站著。我抱著他用力搖了搖,又喊了幾聲,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不是他現在睜著眼睛,我真以為他和李小墨一樣得了嗜睡症。
“定子?我是蕭晨,你聽見了嗎?定子?好哥們兒,我來救你了!”
沒有任何反應,我揚手一巴掌掄他臉上,一聲響亮的耳光聲,聽得我都有點心裏發顫。陳定卻隻是被我打歪了頭,仍然猶如木偶般站著。我暗罵自己是不是來得太晚,叨念著“定子沒事,我來救你了”,一邊把陳定背到背上。這時我又想起李小墨,如果陳定在這兒,李小墨會不會也在這兒?
想到這兒,我背著陳定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從一樓到三樓,所有能打開的房間都找過,卻沒看見哪怕李小墨的影子。我把陳定放在一樓樓梯口,跟著他一塊兒坐下,煩躁地用力抓撓著頭發。李小墨,你究竟在哪兒,即便她是什麽茅山後裔,有什麽八卦劍、紫金葫蘆,但我真擔心她,擔心她一個萬一會……
“呸!想什麽!”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試圖把那些可怕的念頭從腦子裏扇出去,卻聽見一聲調笑:“找著你朋友了?”
我一抬頭:“白仲卿!”
看見這小子就來氣,我蹭一下從地上站起來,一把攥著他衣領拉近,怒道:“告訴我,李小墨在哪兒!”
“我說過我不知道。”
我不相信他不知道,這個人太古怪,太神秘了。我揪著他衣領加大力道,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告訴我,李小墨在哪兒。”
白仲卿低頭看了看我手裏的紫竹針,又抬眼看著我:“這樣,你幫我個忙,我就幫你救出你心上人。”
“我心、我不是……那是我朋友!”
白仲卿樂了:“好好,你朋友。”
“我憑什麽相信你。”
“你不得不信,要不然,你就去找你那個大師朋友?看看他能有什麽辦法先幫你兄弟回魂。”
“你說陳定怎麽了?”我一聽回魂兩個字就心驚膽戰,如果定子魂魄弄丟了,我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白仲卿拍開我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道:“擺渡車擺渡車,送的都是往生人,活人坐上去,沒點能耐,當然會讓惡鬼勾了魂。獵鬼人殺鬼有本事,回魂可就不一定了,一個不小心,把他的魂給拍散了,你就等你他跟你一塊兒命不久矣吧。”
看著白仲卿帶笑的臉,我真想一拳掄上去。
“你能幫定子回魂?還有找到李小墨……”
白仲卿點了點頭:“能,但一切的前提,得是你幫我做件事。”
“什麽事?”我警惕地看著白仲卿,生怕從他嘴裏吐出“活死人”三個字,然而結果卻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我要你背後跟著的那隻鬼。”
我背後跟著的鬼?我聽得莫名其妙,但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白仲卿想要的是——淩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