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壽宴
季瑤雖著急,但也知道今兒是太後大壽的日子,耽誤不得,隻得對著青禾道:“你即刻帶著長公主的令牌,去找京兆府尹甄世清甄大人,也一並通知了金吾衛統領韓曙韓大人。務必別讓任何可疑之人出了京城。隻要人在京城,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能將人給翻出來。”
跟著又安慰道:“你且放心吧,說不定隻是咱們多想了,等回頭從宮裏出來,那小子不定就自己個回來了呢?”這話雖是安慰夏雲蘿之言,但又何嚐不是安慰自己之言呢?
季瑤瞧著天色也不早了,便匆匆回內室換了秋瑟帶過來的衣裳,然後跟著夏雲蘿出了季府。
今兒可是太後的五十大壽,雖說太後明裏說了不得鋪張浪費,但是闔宮上下依舊布置一新,宮人們都腳不著地的忙活著。
夏雲蘿自言自語道:“母後,從前似乎不愛熱鬧的,怎麽好端端的想起來要辦壽宴呢?”
“許是皇上孝順,特意給太後辦的呢?”季瑤輕聲回道。
夏雲蘿皺著眉頭道:“不可能的,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皇兄跟母後似乎就沒那麽親了。不似從前那般,你是沒瞧見過,那年皇兄不過十二、三的年紀吧,為了討皇阿瑪的歡心,冬日裏躲在暗處苦練冰嬉,不成想凍得病了好些日子,那時候我偷偷躲在帷幔後頭,瞧見皇兄躲在母後的懷裏撒嬌不可喝藥呢。”
夏雲蘿的話讓季瑤的心裏咯噔一下,腦海裏似乎浮現出些什麽,但是一時又抓不住,隻疑惑的道:“許是皇上年歲漸長,加之又是一國之君。自然更成熟穩重些了。”
夏雲蘿撇了撇嘴道:“穩重?”夏雲昊跟這個詞能沾上點邊嗎?也就在麵對那些老匹夫們時板著個臉罷了,對著她不還是跟小時候那般嗎?
壽宴雖未大辦,但也是極盡奢華,請的都是宗親裏能在朝中說上話的幾位王爺,外頭的大臣們一個未請,為的就是太後喜靜,但是饒是如此,這外頭進貢來的賀壽之禮都快將壽康宮給填滿了。
流蘇捧著一塊蜀錦的料子道:“這蜀錦的料子最是難得,虧得川陝總督有心了,居然尋了這麽些來,等明兒奴婢讓人給縫出一件襖子來,備著冬日裏穿,恰巧這麵子繡的金線暗紋蓮花又是太後素日裏喜歡的。”
太後隻撇了一眼那蜀錦,顏色太過老氣了些,“我看川陝總督的眼睛不大好使,難不成哀家已經老到要穿這樣暗沉的顏色的衣裳了嗎?”
流蘇頓了一下,連忙將蜀錦給放了回去,柔聲道:“太後既是不喜歡,奴婢便收回庫房去,回頭賞人便是。今兒可是太後您的大壽之日,輕易可動不得氣。”
太後嗯了一聲又道:“偏殿的一應酒水果碟可都擺好了?”
流蘇恭敬的道:“太後放心吧,今兒是您的壽辰,闔宮上下誰敢不用心。再者皇上依著太後所言,隻請了宗親裏的幾位王爺,並太後母家的幾位。便再無旁人了。”
流蘇又伺候著太後換了身顏色稍微鮮亮點的衣裳,便扶著太後去了偏殿。
夏雲昊在壽康宮外踟躇著,遠遠便瞧見夏雲蘿帶著秋瑟有說有笑而來,等到了近前才瞧出跟著夏雲蘿來的並不是秋瑟,而是季瑤。
於是狠狠的瞪了夏雲蘿一眼,將季瑤拉到一旁道:“這就是你想出的的辦法?”
季瑤點了點頭,估摸著應該是許久不穿女裝了,今兒難得有機會換上,倒還覺得挺新鮮,笑道:“你放心吧,沒人會料到前朝新貴得寵的季大人,會是女兒身。況且有我在暗處盯著,你就偷著樂吧,不說有萬全的把握,至少也還是十拿九穩的。”
季瑤伸手拍了拍夏雲昊的肩膀,全然不顧他鐵青的臉色。
夏雲昊真的有想掐死麵前這個女人的衝動,難道她就不清楚太後為何用了借口,隻請了宗親裏幾位王爺,把一應的臣子都擋在外頭嗎?
季瑤輕聲道:“有你和雲蘿在,我不會有事的。”又在心裏補上一句,她也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她還有群英寨的一大幫子人呢,還有周衍呢!
祁安同瞧見夏雲昊跟侍女如此不知檢點,暗道到底不過是年輕氣盛的小子罷了,青天白日的居然就跟一個宮女在壽康宮外拉拉扯扯,但是麵上卻恭敬的行禮道:“微臣給皇上請安。”
夏雲昊連忙鬆開了手道:“舅舅不必多禮,今兒是母後的大壽之日,咱們不論君臣,隻論親情。”
季瑤垂著頭跟在夏雲蘿的身後,腳下是暗色的地磚,被宮人呢們擦拭的幾乎都能當銅鏡使了。此時殿內的宴席已經擺好,季瑤也是第一次見祁安同,一雙三角眼裏暗藏著無數隱晦的鋒芒,看久了就像是被一條毒蛇緊盯著看似的,不由讓人瘮得慌。
偏殿的座上,太後著一身絳紫色的宮裝,雖說華麗無匹,但到底是失了幾分沉穩的氣韻。
季瑤迅速的熟悉了下周圍的環境,又在每個近身伺候的宮人麵上快速的打量一番。夏雲昊身後跟著的自然是榮錄,大抵不是榮錄親自伺候的,夏雲昊應該碰都不會碰的吧。隻是如此一來的話,那能動手的機會就不多了吧。
榮錄從身後的托盤裏拿出跟銀針想上前試毒,卻見祁安同冷笑道:“皇上這是做什麽?難道太後作為皇上的生母還會加害皇上不成?”
榮錄的動作定在了半空,看了看夏雲昊。
季瑤戳了戳夏雲蘿,夏雲蘿才笑著道:“舅舅這是說的哪裏話,雲蘿自然不覺得母後會加害皇兄,隻是皇兄乃是一國之君,萬金之體。自該小心些的。雲蘿前段日子瞧著皇兄還吐黑血了呢,可見還是得當心些的。免得吃了什麽相克的食物,加重了病情,倒是讓外頭那些人以為皇兄跟母後早已失和了呢?”
夏雲昊很是讚賞的看了夏雲蘿一眼,這丫頭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榮錄見此挨個小心的試了毒之後,才恭敬的退到了夏雲昊身後站定。
太後輕哼一聲道:“如此皇帝可放心了?”
夏雲昊拱手道:“母後說的哪裏話,都是底下的人太過緊張的緣故,還望母後千萬別怪罪。”說完就舉起舉杯一飲而盡道:“兒子給母後賠罪了。”
榮錄又倒了半杯,低聲道:“皇上,您身體才將好,太醫叮囑過還是少飲酒為好。”
夏雲昊瞪了他一眼,喝道:“你如今差事當的愈發好了,居然敢管起朕來了。這杯酒是朕敬太後的,豈可有半杯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得說朕是個不孝之子了。”
太後點了點頭,也舉起酒杯,道:“皇帝若是不能喝,便少飲些。你的心意啊,哀家知道了,心裏也有數。”
瞧著太後喝盡的空杯,夏雲昊也跟著喝完,“兒子祝母後身體康健,福澤綿長。”
祁安同先是跟太後敬了杯酒,雖是兄妹但還是依著君臣之禮站了起來,身後的侍女將酒杯添滿,還未得及等他開口說話,就見夏雲蘿站了起來,笑道:“舅舅,最是偏心。眼裏隻有母後和皇兄,隻怕早是忘了雲蘿這外甥女了吧。”
祁安同勉強擠出一抹笑,暗自卻腹誹著這丫頭今日未免也太伶俐些,況且素日裏也未見她這個外甥女多往他這個舅舅府裏跑啊,“雲蘿,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況長的又隨你母後,又是美人胚子,舅舅怎麽會忘呢?先前還跟你母後說起你的婚事呢?”
夏雲蘿將杯中酒喝盡,才道:“舅舅慣會取笑雲蘿的。”這嬌撒的無比的生硬,她素來跟祁安同不親,加之祁安同剛才所說之言,莫不是嫌棄她都二十有餘了還未定下駙馬?難不成偌大的一個大夏朝還養不起她一個公主嗎?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祁安同隻得尷尬的擠出一抹笑來附和。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溫馨的一大家子呢。
餘下的不過是些歌舞的節目,左右年年都是如此,也瞧不出些新花樣來,夏雲蘿百無聊賴的用筷子將盤子裏的菜擺出各種造型以打發時間。心裏卻焦躁不已,想早些出去尋蘇暮寒。
季瑤倒是一刻也不敢放鬆,留意著在場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連歌舞都未來得及好好的欣賞,好不容易熬到了宴席結束,眼見著夏雲昊安然無恙,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那些人到底是沒那麽大的膽子,敢明目張膽的謀害當今聖上。
宴席一畢,太後道:“本宮今兒也乏了,你們都且退下吧。雲蘿留下,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也不進宮瞧瞧母後。”
夏雲蘿撲到太後的懷裏撒嬌道:“母後,雲蘿上次不是才進宮看的您嗎?您老人家難道忘了嗎?”
流蘇見母女二人似有體己話要說,對著守在一旁的季瑤招招手,示意跟她出去守著。流蘇將門反手帶上,好奇的道:“看著倒是臉生的很,以往都是秋瑟那丫頭跟著的?”
季瑤躬身道:“秋瑟姐姐今兒身子不大爽利,所以才由奴婢跟著伺候的。”
流蘇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夏雲蘿在壽康裏待了好一陣子才出來,領著季瑤出宮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從養心殿出了的祁安同,夏雲蘿恭敬的行禮問好。
祁安同應了聲,目光卻敲在了夏雲蘿身邊的季瑤的身上,嘿嘿的笑道:“我瞧著這丫鬟的樣貌怎麽那麽熟悉呢?”跟著又拍著腦門道:“近日頗得皇上青眼的季淩季大人,似乎與這丫鬟有幾分相似。不知.……”
季瑤福身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也是常有的事,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哪裏能攀上季大人這樣的親呢?”
祁安同撫著長須笑自顧自的說道:“人這一輩子啊,要說榮華富貴也簡單,要說家破人亡也簡單,端看著如何選擇罷了。”
季瑤知道那老狐狸是看出些什麽了,索性也就不在裝了,挺直了腰背道:“奴婢還是覺著做人得無愧於心才好。至於榮華富貴也好,家破人亡也罷,都不過是命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