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說到做到
綠蘿的死很快的就消失在人們的嘴巴裏，像是一塊小石子被投進大海裏，掀不起絲毫的漣漪。沒有人會記得群英寨裏有過一個叫綠蘿的人。
得了空閑的顧雲凡，便日日三趟的往季瑤的院子裏跑，明眼人都瞧出來，顧大當家對蘇家小姐動了情。
這一日，季瑤剛送走顧雲凡，臉上露出些許疲倦之色，青禾輕輕的替季瑤揉著額角，提議道：“小姐，奴婢看今兒天氣不錯。不如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整日被困在這裏，還要應付大當家那樣的人，奴婢看著都覺著累的慌。”
季瑤點點頭道：“也好！以前在別院還可以練功，如今在這裏想都不敢想，我尋思著要再在寨子裏多待些日子，隻怕我的功夫就要忘的差不多了。”
“那有什麽要緊的？外頭那些不會功夫的女子不還是活的好好的？”青禾反問道。
季瑤輕笑，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索性也就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猶記得第一次到小河邊的時候，是帶著青禾去烤魚，這一晃已經過了大半年。
而距離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季瑤的身份活著，已然過了一年多。三百多個日夜裏，她開始真真正正的活成了季瑤。
起初的時候她還會夢到前世裏黯淡無光的日子，慢慢的她便很少想起過去了。
“小姐，你在想什麽呢？奴婢喊你好幾聲了。”青禾將采的一把野花遞到季瑤的手裏。
季瑤將野花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滿滿的都是春天的味道，馥鬱芬芳的花兒開的正豔，連帶著心情也明媚起來，“青禾，我記得咱們院子裏似乎有個風箏，你回去拿了來，咱們放風箏玩可好？”
青禾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笑嘻嘻的一路小跑著回去拿風箏。
季瑤看著遠處山巒頂上的皚皚白雪，又見近前的是山花開的絢爛，有五彩的蝴蝶在花間翩翩起舞，河裏的水因為山頂白雪融化的緣故，水量也多了起來，聽著嘩嘩的流水聲，不覺心情就明朗了起來。
遠遠的便瞧見上遊的地方似乎有人在提水，木桶浸到河裏，往下按了按，然後猛的再提起來，隻是看起來有些吃力的樣子。
季瑤有些不忍，緊走幾步打算上前幫個忙。誰知才走了幾步，就見草叢裏飛快的爬出來一條通體灰黑色的帶著花紋的蛇，蛇似乎是受到了驚嚇，蛇頭抬的很高，蛇信吞吐間發出噝噝的聲音，像是陣陣的竹吟聲。
季瑤一時沒敢動，這樣花色的蛇定是有劇毒的，走近了些才看清楚提水那人正是白芷，穿著粗布的衣裳，頭發散亂，低著頭提水的時候，臉上有晶瑩的汗珠滑落。季瑤看著眼眶一熱，然後毫不猶豫的伸出腿去踢那蛇。
蛇靈活的避開了，然後張開了嘴，咬在了季瑤的腿彎處，然後迅速的消失在了草叢裏，季瑤驚呼一聲，然後跌坐在了地上。
白芷像往常一樣去河流的上遊挑水，後廚院子裏的大水缸，她日日都要挑滿。正拿起扁擔挑水的時候，卻聽到了一聲驚呼，轉睛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大小姐往後倒了下去。
白芷攥著扁擔跑過去的時候，季瑤的嘴唇已經變成了紫黑色，身體不停的打著擺子，連話也說不周全。白芷自小生在寨子裏，知道開春後這漫山遍野會有蛇出沒，果然一檢查就見季瑤的小腿處有兩個細小的牙印，滲出的血泛著黑色。
白芷立刻伏下了身子，然後用嘴巴幫季瑤吸毒。一口，兩口……漸漸的白芷的視線變的有些模糊，天旋地轉就暈倒在了季瑤的邊上。
青禾蹦蹦跳跳的拿著風箏回來的時候，四下一張望除了隨風搖曳的花草之外，哪裏還有季瑤的影子，“小姐,你在哪兒？我看到你了……”
青禾隻以為季瑤逗她玩呢，隻是喊了幾聲沒有人應，便覺察出了不對勁，頓時心裏就慌了，帶著哭音邊喊邊找。終於在一處草叢裏找到季瑤時，季瑤的臉色蒼白，眼睛半睜著，嘴巴不停的囁嚅著。
青禾強忍著落淚的衝動，將耳朵附在季瑤的嘴邊，這才聽清楚季瑤說的是藥！於是顫抖著從季瑤的腰間拿出玉瓷瓶。她認得這是少主之前特意為她們準備的解毒丹。
將解毒丹喂下之後，季瑤的呼吸平穩了些，虛弱著道，“青禾，快給白芷也服下一顆。”
青禾這才發現一旁還有個人，白芷的嘴角有點點黑血，已然不省人事。於是連忙喂了她一顆解毒丹。
青禾原本因為緊張而顫抖的手，這才恢複了過來，帶著哭音道，“小姐，你可嚇死奴婢了。”
季瑤勉強擠出一抹笑，“傻丫頭，不過是被蛇咬了而已。好在有白芷幫著吸出毒血，否則我隻怕也撐不到你來了。”
青禾隔著淚眼感激的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白芷，“小姐待咱們下人好，咱們做奴婢的自然得護著小姐。”
估計是說了話，季瑤的呼吸重了幾分，青禾緊張的問道，“小姐，你怎麽樣了？我這就去請大夫。”
起身就要往回跑的時候，衣角被季瑤拉了一下，於是又折回身子聽季瑤吩咐，“記住直接去找顧雲凡。”
青禾腹誹道，顧雲凡又不是大夫，找他來做什麽？但是還是順從的點頭，然後直接去了聚義廳。
“大當家，不好了！我家小姐被蛇咬了。”當青禾哭的梨花帶雨，喘的生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的時候，顧雲凡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拉著青禾就往外跑，“怎麽好端端的被蛇咬了？”
青禾哭著道，“都怪奴婢不好。奴婢瞧今兒的天氣不錯，於是跟小姐去河邊走走，不想我回去拿風箏的空檔，小姐就被毒蛇給咬了。”
顧雲凡對著守衛吼道，“還愣著幹什麽？快去請大夫。”
季瑤再次醒來的時候，對上的一雙關切的雙眸，黑色的瞳仁似乎要將她給融化一般，“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怎麽會是麻煩呢？一輩子都不會是的。你可知道青禾哭哭啼啼跑進來說你被蛇咬了，我整個人就慌了。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顧雲凡將季瑤的手握在掌心，柔聲的說道。
季瑤嬌羞的垂下眼簾，跟著又想起什麽似的問道：“救我那個姑娘呢？她沒事吧？”
“她沒事，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再說吧！”顧雲凡柔聲責備著。季瑤回道，“當時我被蛇咬到之後，還好她不顧自己的生死，把蛇毒給吸了出來。救命之恩，我關心幾句也是應該的。”季瑤解釋道。
顧雲凡伸手將她額前的幾縷碎發給挽到耳後，道：“你舊傷未愈，又添了新傷。該安心靜養才是，這樣的小事我會處理的。等她傷好了之後，我會備一份厚禮好好謝她的。”
季瑤似乎有些累了，“天也晚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我這裏有青禾在就行了。”
“那怎麽行！青禾雖然妥帖細心，但是終究有顧不到的地方，我還是再撥兩個丫頭來伺候你吧。”顧雲凡堅持道。隻是看著季瑤懨懨的神色，又解釋道，“這次你放心吧，我一定會仔細挑選的，必不會再發生綠蘿這樣的事。”
說了這麽些話，季瑤的聲音又低了下去，“我這裏實在不需要那麽多人伺候，要是大當家的同意，我想讓那個救我的姑娘來我身邊伺候，雖也算不得什麽好差事，但是總比她再後院裏幹粗活強些。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吧。”
顧雲凡湊近了點才聽清季瑤的話，下意識的問道：“你怎知她在後院幹粗活？”
季瑤輕笑道，“你見過哪個貼身的丫鬟還要親自去挑水的？”
顧雲凡有些悻悻的笑了笑，“我答應你就是！那你乖乖的休息。我先回去了！”
青禾將顧雲凡送到門外，折回來的時候滿臉的不高興，“小姐，你想要把白芷姑娘給要回來，咱有的是辦法。您又何苦自己犯險呢？我相信要是白芷姑娘知道這件事，她也會責怪小姐太過魯莽的。好在今日一切湊巧，都趕得上。要是哪個環節差了呢？”
聽著青禾喋喋不休的埋怨，季瑤笑道，“我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否則你以為這解毒丹我會隨身帶著？”
“那也不行，小姐你可得答應奴婢，以後再也不幹這樣以身犯險的事了。”青禾嘟著嘴巴道。
季瑤點頭，“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這件事不許告訴白芷。”
“小姐就是不肯吃虧的性子，奴婢這才提了個要求，你就跟著來了個。奴婢可不依。”青禾佯裝生氣道。季瑤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青禾就繳械投降了，狐疑的問道，“可是小姐怎麽知道出去會遇到蛇的？”
季瑤忍不住笑道，“你當我是能掐會算的活神仙嗎？隻不過那一日聽顧雲凡說開春後會在寨子周圍撒上雄黃。我便猜測天氣一暖，蛇便開始出沒了。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才將解毒丹帶在身上。隻是不巧今兒就用上了。”
聽了季瑤的解釋，青禾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顧雲凡從季瑤那出來後，直接去了後院，問了一圈人才找到白芷住的屋子，那是一間雜物房。裏頭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隻用木板搭了一個床鋪。白芷的臉色蒼白，更顯得臉上的疤痕愈發的明顯。
顧雲凡強忍著不去看白芷那張臉，冷聲道：“等傷好了，不用在後院幹了，去伺候蘇小姐吧！”
白芷沒有答話，死死的盯著顧雲凡，顧雲凡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季瑤的貼身丫鬟，他是認識的，於是又道：“好好伺候蘇小姐，否則我讓你這點念想都沒了。”
顧雲凡說的狠厲，眉間盡是戾氣。白芷顫抖著嘴唇，一字一字的回道，“奴婢遵命！”
顧雲凡滿意的點頭，“好好聽話，好處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白芷看著顧雲凡離開的背景，眸子裏射出驚人的恨意。他害得大小姐有多慘，居然還想再害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