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言不慚
若說林青歌當真不知道這城西楊林村的事,怕是假的。
這幾天,她借著聖諭從陳書賀那邊敲來了不少之前的案宗,本來是打算直接奔著去年的蝗蟲災害,卻沒成想,竟然查到了這城西楊林村的事。
想到自己翻到的那個案宗,林青歌的清眸淺淺彎起,心道陳書賀啊陳書賀,你千防萬防我查前年舊事,卻是忘了這麽一茬啊。
農夫久久不答,最終無奈一歎,湊前低聲道:“那也是夠造孽的,前年蝗蟲災害,這無所收成,那城西楊林村,是打漁的居多,這也沒殃及什麽,這禍啊,反而就白白遭了。”
林青歌眸色一眯,案卷上寫,城西楊林村村民跋扈成性,賦稅上反倒是自前年七月起就不繳,禹州府衙屢次上門討要都沒轍,無奈便退而求其次要求農地居多的富戶地主林氏出麵收回田地,加收租金來頂。
看著那個案卷的時候,林青歌當即就查了禹州富戶紳士,這個林家居然名列居首,且就在去年的募捐救資上出了五千兩,一個禹州首富,居然隻給了五千兩,這中間是該有多少油水夠給陳書賀撈的啊。
見她遲遲不回話,農夫將鋤頭擱下,抬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接著話頭:“哎,這禹州府衙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居然反倒幫了林家收了田地,還私吞了不少人家的地。”話到最後,他是一聲聲的歎息。
林青歌微笑,對他道了聲謝,繼而回身上了馬車離開了。
回到府衙,她當即便吩咐張虎明日宴請禹州望族林楊柳錢陳五家當家,並在請帖上附上了關於商討災後禹州重修的一切,明麵意思就是:我是來跟你們要錢的。
收到請帖的五大家紛紛在月黑風高夜齊聚林家,一直被四大家馬首是瞻的林家當即表態決議,並秘密派人知會了陳書賀,陳書賀當即回道:小小五品,能耐我等如何。
這陳大人的一句話,如同定心丸般,五大家當即便洗洗睡了,大清早吃嘛嘛都倍香了,壓根就忘了最近發生的事情,更是找了南區班子來家裏唱戲,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還邀約了朋友,大言不慚的表示,林青歌徒有其表。
到了午時,林青歌便開始在府衙的後廳候著,手上是端著的是清茶,一口一口的抿著,桌案上的精致糕點卻是沒動過,而身側坐著的,是語義配合自己的陳書賀。
午時一刻,林青歌擱下第一杯喝盡的茶盞,聲音淡而輕,麵上還有所淺笑,語中有淡淡的疑惑:“小官倒是不知,這掌禹州吃行住農穿的五大家,竟是如此沒時間觀的。”
身側張虎上來便再次滿上一杯清茶,斜眼瞄了那方坐著不動聲色的陳書賀,喉間冷哼一聲便站回原地。
聽到她的話,陳書賀倒是沒覺得什麽,麵上更是一派鎮定,心內卻是腹誹:欒青啊欒青,今兒個,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麽收場。
沒喝完一盞茶,林青歌都會微笑說上那麽一句看似風輕雲淡的話,話意就像是在告訴陳書賀:我耐心好,我沒脾氣,我能等個天荒地老。
終於,在第五盞空了的茶杯擱在桌上的時候,陳書賀覺得自己是時候出場給欒青台階了,是時候好好搓搓她的銳氣的,於是低咳一聲,開口道:“欒大人,你既是知道這五大家為我禹州首富,便該知道,這首富,可不是閑得很的,怕是今兒個他們都忙得緊,不便抽空來赴宴,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聞聽他這麽一番話,林青歌的清眸眯起,這個人,是打算打壓自己的了,瞳仁一一將這不大的廳堂看了看,無一人來,看來這一出,也是出自這個人手筆了。
她輕笑,“勞苦功高啊,下官理當上門慰問一番。”
語畢,她便毫不給陳書賀接話的時間,轉身便吩咐張虎備轎出府。
陳書賀當即站起身,對於劇情的轉變有些回不過神,隻是愣愣的看著清風一陣出去的林青歌,待人走遠,他當即一個清醒,迅速吩咐人備轎跟著。
林青歌第一個去的不是五大家中走商運錢財稍遜的陳家,反倒去的是財勢雙全的林家。
四個衙差,一座青色小轎,轎身簡樸,四人抬著一晃一晃的,到了林府門外便停下了。
門口守門的下人一見,當即揮手叫嚷:“走偏門走偏門,也不看看這是哪,居然也敢把這窮酸玩意往這裏停。”
綴著流蘇的深青轎幃被撩起,林青歌從轎中走出,看了那邊罵罵咧咧的下人一眼,開口淡淡吩咐:“張虎,去,賞他十個耳刮子,告訴他,本官是誰。”
張虎得令,搓著雙手笑眯眯上去了,強拽著人就是揮手而下,那力道的重啊,那響聲的脆啊,都讓在場的人身心都隨著那拍子一顫一顫的。
十個下來,那個下人被打掉了三顆牙,半張臉都青腫了。
一把將人丟擲在地,張虎舒張了十指,大嗓門的道:“進去告訴你家老爺,欽差大人到了。”
他的話一丟,立馬就有人去知會了,當然,不是那個早已嚇趴在地上的下人,而是站立門口的林府總管林威。
很快的,便有人匆匆忙忙而來,林青歌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一展,笑看跑在前頭年紀稍大的老者,一身素色衣衫,料子雖說比下人好,卻並非上等,且行走間略是跛態,衣冠上並無什麽金飾,她垂眸,看來,這個來人並不是林家主事林遠航啊。
果然,來人近前便當即雙膝跪地叩首,道:“林府總管林威在這裏恭迎大人,有失遠迎,還望大人見諒。”
“林總管起來吧。”林青歌將折扇一展,一一將他身後的人看了看,都是清一色的丫鬟奴才裝束,看來,這個林遠航是不打算把自己放在眼裏了,居然派一些下人來迎客。
這方林威才起身,那方林青歌便丟出一句讓他頭冒冷汗的話:“林老爺倒真是個忙人,連我的邀宴都那般不得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