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命若危卵
血一重一重的浸透她的衣衫,由鮮紅,至猩紅,再至暗紅,最後的血中竟然仿佛摻了金色,在燭光下閃出不可令人逼視的光。
沈沉雪隨手拿了截竹管,這是剛才預備換血用的。她將刀拔出來,動作太狠,刀刃帶出些血肉,沈沉雪悶哼一聲,冷汗涔涔落下。
可時間緊迫,她不敢耽擱,將竹管放在刀口,另一頭,是早就準備好的白瓷碗。
胸口的疼讓沈沉雪的意識都模糊了,她死咬住下唇,咬的口中全是血腥氣。
血流了大半碗,其中的金色逐漸消失,沈沉雪看了眼,將竹管隨手扔開,靠著床榻喘了片刻,緩過神,道:
“這是寒磷真血,你喝了,赤炎毒自然解了。”
夜闌神色動容,看著臉色灰白的女孩,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快喝吧,否則我就白受罪了。”她嘲諷的擠出個笑,“不耽誤幫你的心上人換血。”
夜闌盯著她,手中端著那半碗血,血液溫熱,仿佛還帶著女孩的體溫。
他沉默半晌,舉起碗,一飲而盡。
剛才沈沉雪見夜闌喝下寒磷血,神色一鬆,便昏了過去。
一旁的大夫手忙腳亂的幫她止了血,心中暗道,這人倒是輕生重義。
傳言中寒磷真血才是真正的解毒聖藥,隻消半碗便能有起死回生的功用,不過大約一生隻能取一次,取出之後,再與常人無異。
夜闌大步上前,攬住沈沉雪的肩,沉聲問:“她如何了?”
“唔,大約失血有些多,不過隻是昏了過去,換血,倒是不妨事。”
夜闌臉色如寒冰一樣,良久,才問:“除了換血,翡兒便沒有別的法子可救治了麽?”
這大夫正是上次為翡雨治病那人,幾日未見,獐頭鼠目猥瑣更勝往昔。
他眼神一轉,捋著胡子搖了搖頭,道:“翡雨姑娘中毒年月已深,除了換血可以根治外,別無他法。”
夜闌看著懷中人蒼白近似透明的臉,眼神複雜。許久,才低聲說:“動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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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沉雪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幾日。
她隻是覺著很累,連手指都不願動彈一下的累。
偶爾會夢到前塵往事,走馬燈一樣閃現在她的腦海裏。
沈沉雪知道,這大約是自己快死了。
父親曾說過,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絕不能取出寒磷真血,這是他們的一道保命符,若是沒了,凶多,吉少。
沈沉雪以為自己再不能醒過來,可每每覺著墮入無邊黑暗時,便會有一縷真氣衝進她體內,將她保住一口氣。
反反複複,斷斷續續。
沈沉雪想要看看是誰在救自己,她強撐著口氣睜開眼,模糊的光衝進來,刺得她眼睛一疼。
“你,你醒了。”
是夜闌。
男人憔悴的幾乎讓她不敢相認,不過幾日未見,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下巴上滿是青灰色的胡茬,滄桑磊拓,哪裏有一點兒翩翩公子的模樣。
她勉強笑了笑,開口:“你這樣子,倒像你生病了似的。”
夜闌看著她的臉,眼眶有些發熱,別過眼,輕聲道:“你昏迷了半月。”
找了無數大夫,都說她不行了,準備後事罷。可他偏不信邪。
用真氣幫她吊著命,流水的珍惜藥材養著,可還是有幾次,她連呼吸都沒了。
夜闌嚇得不敢睡,就怕自己一閉眼,便再也看不到她了。
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的感情。
她是仇人之女,自己明明應當恨她的。
可瞧見她受傷昏迷,卻揪心的寢食難安。
沈沉雪沒想到自己昏迷那麽長時間,咳嗽兩聲,道:“麻煩你了。”
“你,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罷。
他話還未說完,便有侍女通報,說翡雨胸口發悶,想見樓主。
夜闌猶豫片刻,想著這些天,自己一直呆在隱園,確實是冷落了翡雨。
便囑咐了伺候沈沉雪的侍女幾句,自己起身走了。
沈沉雪看著男人淵渟嶽峙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了,都沒有收回視線。
你看,就算你拿命換,還是換不回他的一腔深情。
她盯著水紅繡如意鴛鴦的床帳看了半晌,突然覺著,很是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