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縈猛地舒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邊渡製止,怕是接下來又要輪到不愉快的話題。
每次隻要邊渡的媽媽問到她關於工作方麵的問題接下來總會提到孩子,周縈每每是敷衍的應著, 夏玉棉當然也看得出來,跟著便是對她的各方麵進行敲打。
夏玉棉看不上周縈的地方有太多,每次都讓她疑惑到底是什麽原因邊渡和她結了婚。首先是學曆, 總是不滿她是國內大學畢業的,委婉的說過讓她去進修。
周縈心裏挺不是滋味, 她憑自己實力考得國內知名大學怎麽了?國外的就都好嗎?何況她給她找的也是野雞大學。周縈幹脆拒絕了, 因此也惹得夏玉棉不是很開心。
夏玉棉更多看不上周縈的是她並不是她想要的那種名門淑女。
周縈不懂畫,名人就知道梵高,莫奈, 也隻能大略分清什麽是印象派, 什麽是抽象派。夏玉棉淡淡的問過她兩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心思和她交流,後來給她請了一個學禮儀和藝術鑒賞的老師。
周縈接到老師的電話時人都是懵的,夏玉棉的做法總讓她發自心底感受到一種蔑視。她隻是對這些不感興趣,難道想學會學不起嗎?還有教她禮儀又是什麽意思?
夏玉棉極少和她起正麵的衝突, 但是那種悄無聲息的掌控和壓迫感真實的讓周縈喘不上氣來。
這些周縈很少跟家裏說, 她不想他們擔心,總是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
大嫂見周縈獨自出來,笑說:“小果子正拿著你買的玩具不撒手呢。”
周縈環顧一圈沒看到她, 問道:“她去哪了?”
“讓李嫂帶樓上玩去了, 要不然弄一客廳都是玩具,亂七八糟的。”
周縈也不好說什麽,家裏有小孩亂點是正常的。但是夏玉棉總是會冷臉。周縈其實已經多少次懷疑,她是有些重男輕女的, 隻是夏玉棉的學識和教養讓她說不出這樣的要求來。
大嫂自從生了小果子之後身體便一直不太好,很難再要第二個孩子。自那之後夏玉棉開始有意無意的提到讓周縈要孩子的話題。
其實仔細思考,周縈也能想通一些關節。邊家是一個大家族,直係親人旁係親戚眾多,對於家族企業的繼承權據說當年邊渡的爺爺是隻從兒子乃至孫子中挑選的,就連股份和資產都沒有女眷的份額。
邊渡的父親很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他當年並沒有接手任何家族的產業,而是一頭紮進了影視行業,手裏僅有的不多的錢也投擲在了這一方麵,最後離世時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資產。
至於後來夏玉棉又是怎麽帶著三個孩子重新進入邊家的大門,邊鋒最終成為邊家的掌舵人外人並不十分了解,但是傳得倒是腥風血雨,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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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餐時間邊渡才和夏玉棉一前一後出來。周縈用餘光掃了一眼,夏玉棉雖然平時板著臉讓人生畏,但是也沒有現在看上去這麽的低氣壓。
一張長長的餐桌,每一件餐具都是精致無比,每一樣食物都色澤誘人,可是安靜的隻能聽到咀嚼聲的氣氛總是讓美味打上那麽些折扣。
周縈吃了幾口就有些吃不下了,隻是象征性的夾一口菜放到盤子裏,慢慢的挑著。
“周縈,你在你家的公司目前是什麽職位?”
夏玉棉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響起來,周縈頭隱隱作痛,以為這話題被邊渡岔開了,沒想到她又提起來了。
周縈細細琢磨了一下才回道:“做一些活動的策劃,馬上就要做一檔綜藝的監製。”
夏玉棉點點頭,目光卻依舊停留在她的身上,隨意的說:“你父母為什麽突然去旅遊了?”
好像拉家常一般的話到了她的嘴裏最覺得有一種別樣的意味,更何況周縈的父母去年的年底就定下計劃出發了,過年的時候她卻並沒有關心的問上一句。
周縈:“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兩個人提起來沒有好好出去旅遊過,所以想要到處去看看。”
其實還有一個,去年的年底邊渡的姐姐回來,到他們家住了兩天,閑著沒事就跟她媽媽聊一些世界各地風俗和趣事,引發了她母親少女時期的夢想。
但是邊渡的姐姐沒有回這邊的家,所以周縈也不好把這件事情講出來。
夏玉棉輕輕笑了笑,說:“你父母也是讓人羨慕,扔掉身上的責任不管不顧走出去也需要勇氣。”
周縈:“……”
“我記得你哥哥好像是大學時退學經營過一家酒莊是嗎?”夏玉棉自顧自說著,“你們的家人好像都有一種特質,令人羨慕向往,卻不是誰都能夠學得來的。”
“媽!”
“媽!”
兩個人同時出聲。邊渡扭頭看向周縈,周縈卻沒有轉頭看他,她怒氣上湧,眼裏已經容不下任何人,手裏的筷子也被她擲到了桌子上。
“我叫你一聲媽是尊敬你是長輩。可是我今天站在這裏要說的話是因為你眼裏從來對於別人沒有任何的尊重。”周縈厲聲道。
“你批評我,給我難看的時候我每次都隱忍下來,可是麵對和您同輩的我的父母,您有什麽權利去指責別人的生活,憑什麽去質疑他們對於責任和擔當的定義。”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希望你能光明磊落一些直接告訴我,或者要求我和邊渡離婚。”周縈氣的急了,眼睛都微微紅了:“可是你沒有必要拐彎抹角的侮辱我的父母親人。你這樣的媽我真的伺候不起,我們家也攀不上你們邊家。”
話落,周縈推開椅子大步走向門口。
“周縈。”邊渡在身後喊她,聲音略略有些急切。
周縈突然站住腳步,扭頭看過來,說:“如果別人千裏迢迢送了禮物給你,你卻沒有任何感激和欣喜,那不是因為你比別人都矜持高貴,而且徹頭徹尾的自私。”聲音不高,卻足夠夏玉棉聽得一清二楚。
從邊家的老宅的別墅內走出來時候,周縈氣得失去理智的思維終於有些冷靜了下來,心裏隻剩下一件事,她和邊渡維持的表麵婚姻終於也要完了。
她的心裏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般難受。
周縈走到車旁,這才發現自己忘記把包拿出來,手裏別說車鑰匙也沒有,連手機都沒有。
天空中星辰閃爍,月亮並不怎麽明亮。從這裏向外有一條長長的馬路,兩邊種滿了高大的樹木,微風吹拂沙沙作響,在夏日裏仿佛帶著清涼的空氣。
可是到了夜晚,整條路都會陷入沉寂,黑色的朦朧的景色像是掩藏著許多雙可怕的眼睛,走在路上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空曠的讓人心悸。
現在她還有別的選擇嗎?身後的那條路比未知的可怕更加艱難,已經鬧成這樣了,無論如何她沒有再次踏入那個門的理由。
周縈硬著頭皮從別墅大門走出去。前麵甚至都看不清楚馬路的輪廓。
走了不過一千來米,周縈的心就被提起來,她第一次知道獨自走夜路的時候恐懼的不是什麽妖魔鬼怪,而是有別的人從自己身邊路過。
身後刺眼的車燈讓她害怕,腦子裏突然就想起了許許多多社會新聞。家人尋找消失的女兒,路邊發現的女屍,被囚禁長達八年的女人……
車行駛的十分緩慢,終於到周縈身邊停了下來。周縈沿著路邊猛地向前跑去,心跳如雷一般敲打著她的耳膜。
那車很快又追了過來,周縈穿著高跟鞋根本跑不快,幹脆鞋也不要了拚了命的往前跑,她也想幹脆進了樹林裏,但是根本沒有勇氣,在這裏好歹有可能被人發現。
“周縈!”邊渡下了車,一路向前追。她就這麽不願意聽聽他的解釋,直接和他劃清界限嗎?
而且他也沒有想到周縈竟然這麽膽大,在他取車鑰匙的時候已經獨自一個人走出了別墅。
這裏雖然並不是荒無人煙,但是因為是別墅區,所以來往車輛相對少了很多,道路旁沒有燈,沒有監控,所以並不安全。
追了幾百米,邊渡終於把周縈拉住,她整個人十分的驚慌。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害怕讓邊渡的心都揪了起來,他慢慢的放開了拉著周縈的手。
周縈隻顧著向前跑,根本沒有聽到邊渡喊她的那一聲,心裏也因為恐慌一時間亂了方寸。
直到對方放開她,周縈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她真的嚇得哭了起來,一下子撲到了邊渡的懷裏,喊道:“你幹什麽嚇我?”
邊渡有些遲疑的把手放到周縈的背上,輕輕的上下摩擦。他能感受到她在他懷裏輕顫,手臂卻是緊緊的抱著他。
坐在車裏,周縈才意識到剛剛自己因為太過害怕辦了這麽一件烏龍事,兩個人本來就已經變得尷尬的關係更是在這一刻更加雪上加霜。
她的腳上還沒有鞋,剛剛不知道踩到什麽了有些疼,周縈忍不住伸手去按了按。
邊渡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問:“你的鞋呢?”
“跑丟了。”說完這話,周縈覺得有些丟人的無地自容,她微微垂下頭,暖黃色的光灑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脖頸仿佛也塗上了一層蜜色。
邊渡伸手在周縈的脖子上捏了捏,說:“我去找。”
他很快下了車,借著手機裏麵的光一路找了回去。周縈透過後麵的車窗看到他的背影,心裏酸酸澀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