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眼神一瞬空茫, 許佑失去了思考能力。
紅色原石從他手中脫離，緩緩落到了抬頭看來的卡瑟斯眼中。
然後，卡瑟斯的眼睛亮了，數十萬年來從未有過的明亮！
許佑再有所感覺時, 他躺在一張冰床上。
冰床前是恢複了龍族本體的久·卡瑟斯, 黑白雙色龍鱗, 它將許佑和冰床團團圍住, 巨大的龍首朝著許佑，龍目微閉。
“阿卿……”
許佑喚了一句，試探性地朝黑白大龍伸出手, 觸手是森寒入骨的龍鱗, 無比真實。
緩緩坐起，他又朝宛若凍僵的大龍腦袋聞了聞。
“變回來。”
許佑話落, 卡瑟斯即刻變化作與許佑體格相近的人族形態。
但他的身體，他的麵容依舊如凍僵那般，木愣愣地，毫無生氣。
許佑緩緩抬手, 將餘卿額頭上他覬覦了很久的兩根龍角握住。
摸摸捏捏了一會兒後, 他意猶未盡地放下, 再將卡瑟斯抱住。
“笨龍，是我。”
卡瑟斯就是餘卿，他就是白瑟。
“碰到了……”
這是卡瑟斯的聲音, 很輕，沒多少情緒。
能出聲了，可他的身軀還是那般僵硬, 表情也還是那般木楞。
“唔……”許佑眉頭蹙起, 原本清晰的思維又一次一下一下地停頓。
不過這次, 不是失去思考能力，而是多而洶湧的記憶湧來，讓他產生這種不適和錯覺。
紅眸一眨，卡瑟斯緊張地回抱住許佑，抿緊的唇間依稀有少許血色溢出。
他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失去白瑟的現實。
禁術再次無視代價地施展，億萬萬精魂被凝煉萃取後，經由他的身體，匯入許佑的新軀體裏。
“停下……”
許佑蹙著眉頭，雙目閉上，又睜開，一點聖龍皇的龍威溢出。
“卡瑟斯，我讓你停下。”
卡瑟斯麵容一僵，猶猶豫豫地中斷了禁術，但雙臂依舊牢牢鎖著許佑。
“這點代價，我承受得起……阿尤，你讓……唔。”
卡瑟斯給許佑懲戒性地咬住了耳垂，“別說話，等我……緩一會兒。”
放過卡瑟斯耳垂時，許佑又習慣性地往他咬過的地方舔了舔，然後才乖乖在卡瑟斯肩頭趴好。
而卡瑟斯的神情也真正安靜了下來。
過於漫長的記憶持續洶洶而來，或許源自曾經“自己是誰”的執念，以及某種預感，許佑努力記住自己的名字。
如同之前預感，他恢複了所有尤·白瑟記憶後，僅僅記住了自己的名字，許佑，以及一些模模糊糊的場景。
這個冰域冰床上，許佑被卡瑟斯用禁術恢複的人族形態身軀，有了細微的變化，額頭處和卡瑟斯一樣多了兩根小巧許多的龍角。
“放開。”
“不。”
卡瑟斯小聲地拒絕。
又幾息沉默後，卡瑟斯極其為難地放開了許佑。
許佑並不怎麽凶地瞪一眼卡瑟斯後，習慣性地給卡瑟斯檢查起來。
隻可惜他能使用的精神力和龍力少到可以忽略不計，除了確定卡瑟斯暫時死不了，其他也做不了什麽。
四目相對許久，許佑再次抬手輕輕捧上卡瑟斯的臉，指腹撫過眉眼，臉頰。
眸光微微低下，許佑低低道，“對不起。”
卡瑟斯紅眸裏波瀾驟起，牙根咬緊，一點多年難見的憤怒和難過，少許溢出。
“我……不想聽這話。”
“知道了。”
許佑低語著湊近，如他離開新聖龍境前，最後見卡瑟斯的那次，他在卡瑟斯的唇上，輕輕吻了吻。
那時卡瑟斯的唇是溫熱的，此時卻涼得他心驚和心疼。
“好好養傷，回來我給你答複。”
這是那個吻之後，他留給卡瑟斯的話。
或許，當初不說這句話，不吻這一下，卡瑟斯也不至於數十萬年如此執著。
他那一去，就沒有回來。
他的答複，至今沒有給卡瑟斯。
果然，無論是龍是人，都不能隨意立flag。
被吻住後，卡瑟斯的紅眸一瞬間明亮極了，忽地，又少許程度地黯淡了下來，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許佑輕輕柔柔地吻了一會兒，悄然侵入，被凍得一個哆嗦的同時，也熱烈和霸道起來。
卡瑟斯睜開紅眸，撫上許佑的後頸，一樣熱烈地回應起來。
許佑這個剛凝聚不久的身軀，怎麽可能比得了龍神化身，他被壓回了冰床，神情茫然，眼神迷亂。
卡瑟斯依舊在許佑臉頰脖子處吻著，聞著。
“可以嗎？”
卡瑟斯用一種要把許佑吞吃入腹的眼神看來。
這種目光，許佑還挺熟悉，卡瑟斯成體後的幾次發情期，都這樣看他。
當然，那個時候，許佑招呼卡瑟斯的，就是那手冰凍術。
埃裏克還以他的名義送過卡瑟斯幾隻母龍侍者，給卡瑟斯氣回黑龍境去。
而比卡瑟斯更生氣的，是許佑。
也是在那個時候，許佑才少許感覺到他對卡瑟斯的不一樣。
那也是他第一次為卡瑟斯對埃裏克等龍施予懲戒。
冰床上，許佑偏開頭，許久，他低低應了一聲，“嗯……”
隨後，許佑猜測的急切，粗魯，暴虐……通通沒有，卡瑟斯無比地小心和溫柔。
他始終維持著人族形態，照顧著許佑的感受，近乎虔誠地進行著並不熟練的交|媾。
幾十萬歲的老處龍……
許佑心裏吐槽著，臉上卻是給出了卡瑟斯一個淺笑。
“我們……”
許佑話音未落，與他肌膚相貼的卡瑟斯不見了。
許佑偏頭過去，隻來得及瞄見一點黑白龍尾，隨後是一聲嘯動整個冰域的龍吼。
大概，這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吧。
許佑還未收回目光，黑龍巨|龍瞬至，回到了冰床前。
“喂，別亂舔……”
許佑抗議著，還是被恢複本體的卡瑟斯來回舔了幾遍。
“笨龍……”
跑老遠處吐了龍血，回來後又傻傻地舔他，他聞不到味兒才奇怪。
許佑背過身，無視神經持續亢奮，聽不進話的卡瑟斯，閉目小憩。
卡瑟斯又悄悄跑走，吐血幾次後，終於安分下來，重新化作人族形態，將許佑攬到懷裏抱住。
“我已經……快記得不你的樣子了，白瑟，我必須這樣做。”
卡瑟斯會記不起尤·白瑟的模樣嗎？這不可能，他忘了自己，也不會忘了白瑟。
但他已經被思念和一次次的失望折磨得不龍不類，疲憊，失望，絕望……他甚至模糊了執念和思念的區別，懷疑過自己還否和曾經那樣喜歡著尤·白瑟。
現在的答案是，他對白瑟的喜歡從未淡化過
“我知道。”
許佑閉著眼睛，輕輕應道。
就和當初，他必須用白龍血給卡瑟斯續命一樣，他也沒有選擇。
所以，即便他對複活沒有執念，也不會責怪卡瑟斯什麽。
翻身回來，許佑回抱住了卡瑟斯。
“今天開始，我不叫尤·白瑟，我叫……許佑。”
他不再是什麽聖龍皇，不再擔負那些責任和使命，他是許佑，可以全心全意愛著卡瑟斯的許佑。
卡瑟斯對這個名字的接受度很高。
許佑這個名字，也不是白瑟第一次用，他在人類聚地的化名就是這個。
事實是許佑也做不回聖龍皇·尤·白瑟，祂以龍魂結印，龍軀封魘，結束萬界紛爭時，就是如此。
甚至，此時此刻，他都不確定他能以這種半人半靈體的形態陪伴卡瑟斯多久。
卡瑟斯能明白許佑的言外之意。
“好……”
“那片龍鱗不是我給陳晟的，我沒有給過他任何承諾，也不喜歡他。”
陳晟，人族初代聖師的首徒，在許佑進行人族聚地試煉時，有過交集。
但回歸新聖龍境的路上，許佑就和卡瑟斯重逢了，加上後來的萬族紛爭，魘界之亂，他幾乎要把這個人忘記了。
然而，陳晟不知從那裏弄到了許佑身上的一片白鱗，告訴卡瑟斯，他和許佑有白鱗之盟……
純正黑龍血脈的卡瑟斯小心眼又暴躁，在他即將血洗人族聚地時，被匆匆趕來的許佑阻止。
初代聖師於他有師之誼，這類一不高興就血洗一族的行為，也不為許佑所接受。
那次，是他和卡瑟斯在外人看來，打得最凶的一次。
其實很多話，當時說開了也就好了，可沒來得及。
卡瑟斯對許佑下不了手，挨了一頓揍後，他轉頭跑魘界前線去泄憤，又給魘魔皇逮住機會，重傷幾死。
如果不是許佑以白龍血強行續命，卡瑟斯幾乎就死了。
給卡瑟斯療傷期間，他們都默契地沒提著這茬，到如今，許佑也不確定卡瑟斯是否還在意這點，但以前沒來得及說的話，現在他都要說出來。
“埃裏克給你送龍……我很生氣，很不高興。”
“我從來沒有要娶什麽龍後……”
“魘魔皇差點殺死你……我要讓它付出代價。”
……
“卡瑟斯，我的阿卿，我喜歡你，從來，都隻喜歡你。”
這便是他要給卡瑟斯的答複。
愛情，親情，友情……卡瑟斯是他最重要的龍，沒有之一。
卡瑟斯聽到這些話，是挺高興的，但更先高興到來的，是難過，是悲傷。
他仿佛又回到了魘界魔眼前，再悲憤地嘶吼，再狂亂地尋覓，也找不到許佑一絲一毫的氣息。
這種難過和悲傷，許佑感同身受，他隻能更用力地回抱住卡瑟斯，靜靜地等候卡瑟斯從這些情緒中緩和過來。
許久許久後，卡瑟斯又吻上了許佑，又一次真真切切地確定了許佑的存在。
而後，他身上的數十萬年尋覓和等待的怨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