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1)
薩沙啥也不知道, 就知道拿著小勺子叮叮當當,拚命挖學校的冰淇淋吃。
格裏芬:“……人家的確說了周五免費供應,也沒說讓你當飯吃……”
薩沙一邊挖, 一邊從兜裏掏出個癟癟的空錢包,舉起來, 捏出個響亮的屁聲。
他背著槍到處打工,再加上阿特維爾夫婦給他的生活費,每攢夠一萬刀,就會偷偷給希爾達研究所的匿名捐款渠道投進去。但小金毛數學不太行, 有時候數沒算對, 捐多了,自己就得餓肚子。
格裏芬:“……好了別捏了我知道你又沒錢了。”
也是奇了怪了,他感覺薩沙家境還挺不錯的,平時摳門摳得要死,也不像亂花錢的樣子,怎麽老是沒錢吃飯???
格裏芬:“你吃這麽多冰淇淋, 胃受不受得了啊??”
話音剛落, 他發現剛剛一直端著餐盤在他倆身後打轉的卷毛青年,猛地站住了腳跟。
幾分鍾後, 小卷毛抱了兩個餐盤回來。
“……哈嘍, 這裏有人坐嗎?”彼得很小心地詢問, “我看到這裏還有一個空位……”
薩沙頂著滿嘴白胡子看對方,又狐疑地回頭看看空著大半的餐廳。
彼得非常倔強地說了下去:“……別的餐桌都沒座位了。我可以跟你們拚一下桌嗎?”
他又補充一句:“我的朋友內德讓我幫他帶飯,但是我打了以後, 他又約別人出去聚餐了。你們要是誰還有胃口,就幫我解決一點吧?不然我就倒掉啦。”
薩沙本想說不要,眼睛往餐盤裏一瞄, 滿盤子雞腿。
……眼神一下就直了。
彼得立馬把餐盤推到薩沙跟前,順便把冰淇淋偷偷拿走:
“對了你們是一年級學生吧?我是這棟宿舍樓的新RA彼得·帕克,住在5樓,平時在帝大生活讀書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找我,你們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當RA我以前啊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學連個小組長都沒當過但說起中學我又想起另一件事來我讀書的時候有一個社團……”
小蜘蛛講起話來簡直就是機關槍轉世,嘚吧嘚吧根本停不下來。
他一邊嘚一邊緊張地用餘光瞥薩沙,看見薩沙真的開始默默啃雞腿了,但隻把西蘭花挑了出去,突地卡了一下殼:“#……”
薩沙:“??”
彼得努力地:“#@%……%……”
麵對這個不管神態動作、甚至吃飯習慣都熟悉到讓他發瘋的轉學生,彼得卡了半天殼,突然站起來,風一樣地跑走了。
薩沙:“???”
薩沙根本沒有料到,這次拚桌隻是一個開始。
彼得開始異常主動地融入他的生活。
他根本就不是他們這層樓的RA,但來702串門的次數,已經達到了讓七樓群眾紛紛側目的地步。
薩沙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給別人看那個尬舞視頻,就當著彼得的麵,把視頻刪了。
小卷毛頭頂冒著煙,默默看著他刪完,第二天照樣找新理由來串門。
剛開始,薩沙真的很不適應——他倒不是討厭彼得,主要是一周目他倆相處的所有時間,基本就沒發生過什麽好事,二周目看著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算知道人已經不是那個人了,還是下意識想要遠離。
而且他看著最習慣的小蜘蛛,還是一周目那個暴躁老蛛。
雖然髒話來來去去也隻會罵兩句,但踹人特別疼。
而這隻小蜘蛛呢?
20歲的小青年了,看著還是奶呼呼的。
偷看到薩沙在罵罵咧咧做作業,連忙跑過來手把手教。
本來兩天才能刷完的卷子,薩沙的腦筋被彼得輕輕一通竅,兩小時刷完了。
薩沙瞪圓綠眼睛,不敢相信是自己做的:“…………你、你可真他娘的是個天才啊!”
可是他又有點沒搞懂:就算是第一次當RA,就算照顧一年級新生是彼得的責任,就算他倆有個下水道之夜,但按照小蜘蛛本來有點靦腆的性格,倒也不像會這麽熱情……?
係統也沒往一周目上想:【是因為狗宿主打跑了上一個RA吧?】
薩沙:【哦~~這還真的很有可能。要不是我打跑了那個RA,彼得還沒法當上新RA呢。】
小蜘蛛被他誇天才了,眼睛亮亮地坐在一邊。
然後又看著薩沙的酒窩走了神。
時到今日,他依然沒有能百分百確定薩沙就是“薩沙”的證據。
兩條時間線,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為什麽他唯獨會在這個麵容陌生、從未遇見過的少年身上,越來越確鑿地看見薩沙的影子?
怎麽可能呢?
他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也根本沒辦法找到一個合理的猜測。
可——那可是薩沙啊。
當薩沙第一次在他生命中出現時,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奇跡;
那麽當薩沙第二次奇跡般地出現在身邊,會不會是奇跡又一次降臨?
他很清楚,其實最容易得到的證據就在眼前;
屬於他們的記憶是獨一無二的,他隻要一張口,就會得到答案。
彼得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張口,又無數次把嘴巴閉上。
他不敢。
20歲的小蜘蛛坐在薩沙身邊,仿佛又回到了10歲那年聖誕節的清晨。
一個巨大的禮盒放在床頭,小彼得高興壞了,他覺得99%的可能,會是他纏著本叔梅姨要了一年的樂高殲星艦。
但他真的太想要一架殲星艦了,想得茶飯不思,小彼得光是猶豫要不要拆開這個禮盒,就猶豫了整整一個星期。
萬一不是呢?
萬一真是那1%呢?
想象著失望落空的感覺,小彼得抱著沒開封的禮盒,居然難過到坐在地上哭起來。
直到本叔梅姨哭笑不得地趕來,親手幫他把禮盒拆開了,小彼得才抱著自己的殲星艦破涕為笑。
——薩沙就是他期待到連拆都不敢拆的聖誕禮物。
雖然每回薩沙把免費冰淇淋當飯吃的時候,彼得總是能找到各種理由過來拚桌投喂,但這樣斷糧,到底不是辦法。
恰好這一周有紀念日假期,加上周末,連休5天。
薩沙坐不住,跑了幾次哥譚找鼴鼠,就想在這個小長假裏,整一票正兒八經的大活。
從周五開始,帝大的學生們就陸陸續續開始收拾行李回家。
薩沙把一周的髒衣服往背包裏一抓,去公共休息室找順路回家的格裏芬。彼得和內德也在,正抱著行李,興致勃勃商量周末去哪裏玩。
薩沙從樓上下來的那一刻,正迎上彼得看過來的目光。
……不誇張地說,雖然彼得現在沒有戴頭罩,但他還是恍惚看見了那雙“滋溜~”睜圓的白色大眼睛。
彼得丟下行李跑過來,眼裏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薩沙!這個周末你有安排嗎?你知道全美最大的攝影展,本周末會在皇後區舉辦嗎?上次你說我帶給你的藍莓薄餅很好吃,其實那是梅姨烤噠!如果你願意且時間空閑的話,看完攝影展後,你還能來我家坐坐,我想讓你見見——”
……想讓你見見本叔和梅姨。
你是曾經那個對我說“跟我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人。
所以如今,我最珍貴的、失而複得的一切——
我都想讓你看見。
但彼得立刻閉緊了嘴。
這是一個屬於他的、很小的私心,他不敢說,尤其是在他心中對薩沙愧疚又感激,到了極點的時候。
在被毒液戰衣影響時,他曾對薩沙那麽粗暴——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力量,薩沙那時的身體比現在還脆弱,他一定很疼吧?卻依然容忍著他的壞脾氣、一路與他相伴,直至今日,他甚至沒有在薩沙眼中看見任何嫌惡的意思——
他想起了房間裏的信,心中驀地冒出了勇氣。
別再逃避了,就這個周末!
就這個周末,他把薩沙請到家裏來,拿著信當麵跟他說清楚。
之後不管薩沙是否選擇接受他的道歉,或者還他134腳什麽的,或者蜘蛛俠有什麽能為他做的事情,隻要薩沙開口,他都願意!
彼得趕緊補充:“我還聽說我還聽說我還聽說攝影展上——”
薩沙:“下次吧?我周末有個安排。”
……他發誓,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那一瞬間,他看見小蜘蛛“哧——”地一聲,整個人都癟下去了。
薩沙:“……”
他試探地問:“你跟梅姨……兩個人住?”
彼得立刻又鼓起來:“呃,不!還有本叔,我們一家三口住在一起!”
薩沙:【哇……】
係統:【哇。】
薩沙:【看來本叔救下來了。】
這跟世界線偏移,是完全不同性質的兩回事。
本叔之死是板上釘釘的蜘蛛俠設定,就像韋恩夫婦之死一樣。因為如果沒有本叔的死,那句經典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就不會流傳下來。
所以無論對於哪一版本的蜘蛛俠,都是一道無法繞過的大坎。
係統顯然很吃驚:【看來雖然宿主痕跡被抹除了,守鍾人好像還是能記得狗宿主說過的話?】
薩沙:【我傾向於認為,大哥本來就做進守鍾人計劃裏了。】
他不知怎麽的,莫名有點感慨。
但麵對二周目什麽也不知道的小奶蛛,反應太奇怪也不好。
於是他拍拍彼得肩膀,勾了個笑容:“這挺好的,彼得。”
“是的。”彼得輕聲說,“是很好。”
薩沙剛想說但還是約下次出去玩,就見眼前的彼得注視著他,眼圈竟然開始隱隱發紅。
小奶蛛吸著鼻子,扭頭跑掉了。
薩沙差點滑倒:【……不跟他出去玩而已,倒也不至於?!】
雖然感歎過很多次了,為什麽偏離前後的小蜘蛛差別這麽大?!
……
小金毛坐車回家。
跟很多長期住校的學生不同,薩沙每周可以回家兩次,但阿特維爾夫婦依然給了他很棒的擁抱和親吻。
薩沙臉蛋都被拉長了:“媽——”
希爾達吸完寶貝金毛的臉臉,心滿意足:“怎麽樣崽崽?5天假期準備怎麽安排?要不要來個久違的全家旅行?”
她話音剛落,約翰遜就為難地撓了撓頭。
希爾達歎氣:“哦,對。我就知道。”
有紐約特色主義日常在,作為紐約警察的約翰遜,基本是沒有假期的。所以從小到大,隻能由薩沙和希爾達調整自己的假期,去碰約翰遜的年假,這才有可能達成一次全家旅行。
約翰遜隻好說:“我保證,下次年假真的不遠了。嘿,薩沙!”
老警察拋過來一把車鑰匙。
薩沙一下咧開了嘴,蹦跳著去接。
希爾達眼疾手快,半空中一把截獲。
約翰遜:“What……???”
希爾達眯眼:“What?”
約翰遜急了:“薩沙17歲考的駕照,還是我陪他考的!他可以開我們的車自己出去玩了!”
希爾達:“有駕照又怎樣?崽崽正經開過幾次車?你放心讓他一個人上路!薩沙要是一著急,說不定油門和刹車都會弄反的!”
薩沙:“呃、倒也不至於弄反……”
約翰遜:“親愛的,這件事我一定要跟你好好談談。我記得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薩沙應該被我們培養成勇敢堅強的孩子,而你的過保護欲會讓他很難成長。未來進入社會,難道你還能保護他一輩子嗎?”
希爾達眼圈紅了:“再勇敢堅強又有什麽用呢?遇到紐約大戰這種級別的災難,我的孩子不也……不也……”
薩沙見勢不對,立刻打住:“其實我很久沒開車了,所以開車的事下次再說吧——我周日到周一有安排,所以可能不會在家裏住……”
這次輪到約翰遜皺眉:“什麽安排?難道放假還要去咖啡店打工??有一說一,法定節假日還讓半工半讀生上班是不合理的,我得帶隊去查一下那家咖啡店……”
薩沙:“……不、不要查它!我隻是去大學同學家玩,同學家住得比較遠,在……對了,你們知道全美最大的攝影展,本周末會在皇後區舉辦嗎?同學約了我一塊去看,然後在他家裏住一晚。”
希爾達合掌:“哦,攝影展,我知道那個!”
薩沙:“……是吧!”
希爾達寵溺地捏他的臉蛋:“去吧,跟同學玩得開心點。對啦,我給你弄點甜點什麽的,給人家當禮物。”
……
係統:【就是覺得太難了。】
薩沙腮幫鼓鼓地吃巧克力布朗尼:【保護馬甲隻不過是養家時的甜蜜苦惱而已,有什麽難的。】
旁邊的雇傭兵湊頭過來看看,伸手想拿布朗尼。
薩沙啪地一巴掌拍走。
係統:【雖然狗係統是不怎麽了解文明社會,但狗係統最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薩沙:【什麽奇怪感覺?】
係統:【我認為在文明社會裏,別人的小孩養家,極有可能不是這樣養的。】
雇傭兵又伸手來拿布朗尼。
薩沙再次啪地把他拍開。
薩沙不以為然:【你又沒綁定過別人,怎麽可能知道別人都是怎麽養家的。別看那些學生崽乖乖的,像我這樣打工的人肯定也有很多。】
AH-1眼鏡蛇直升機的巨大旋翼,如同兩把飛速回轉的利刃,怒吼著撕開厚重的白色風暴。全副武裝的武直發出可怖的轟鳴聲,一路越過邊境線,闖進裹挾冰粒的寒流,正式進入西伯利亞平原。
雇傭兵:“OK!!!30分鍾後準備跳傘!!!來跟我一起說,X Foooooooorce(X特遣隊)——”
機艙裏隻有在吃布朗尼的薩沙,沒人跟著他喊口號。
薩沙吃完最後一塊,戳了一下旁邊的雇傭兵,再指指空無一人、操縱杆卻擺來擺去的駕駛座。
雇傭兵作出一個側耳傾聽的姿勢。
薩沙一把扯下雇傭兵頭上的降噪耳機,大聲問:“所以是無人駕駛嗎?!!!”
雇傭兵也大聲回:“不是!!!是隱匿者在開!!!”
薩沙:“隱匿者不是在第一次任務就死了嗎!!!”
他當然記得隱匿者,是個能全身隱形的變種人。還記得自己等麵試時很緊張,那個好心的隱形人還給了他一杯溫水。
結果聽說第一次組隊就死了,薩沙真情實感地傷心了好一會兒。
雇傭兵:“哦不要在意!!!X教授來幫我們擦屁股時,又把他救活了!!!”
不管怎麽說,人還活著就是件好事。
薩沙往身上穿降落傘包,架起白色大狙。跳傘前,他回頭對駕駛座比了個拇指:
“很高興再次跟你組隊。”
空無一人的駕駛座上,操縱杆繼續沉默地擺動著。
薩沙:【不我還是覺得他沒有來。】
係統:【人家沒聽見。】
這次任務同樣是鼴鼠友情價提供情報。地處西伯利亞地底的某個私人實驗室,需要轉移一大批實驗器材。
但據說出錢的東家跟某些勢力有仇,路上會有人打劫這些器材,所以高薪聘請行內最靠譜的雇傭兵來護鏢。
聽聞這件事後,薩沙對未見麵的東家充滿同情。很顯然,他們絕對是被老板舌燦蓮花騙來出錢的冤大頭。
但至少隻是護鏢任務而已。運氣好的話,他可能不用費[白色死神]一顆子彈,就能跟老板分聘請費。
跟小打小鬧的時薪製不同,這次任務他從頭跟到尾,一單結束後,薩沙就能分到六位數的美金,距離養活全家人的目標大大邁進一步。
薩沙一想到六位數,口水嘩嘩地流:【六位數,統統,六位數!你數數個十百千萬#%……】
一個蒙臉的接頭人來跟雇傭兵握手。
“久仰大名,不死的死嗶先生。”
雇傭兵差點掏槍:“……你閉嘴。”
接頭人側過頭,看見雪地裏一個背著白色大狙的羽絨服團子,正艱難跋涉而來。
他對自己的雙眼產生些許懷疑:“出任務還帶小孩?”
雇傭兵:“嘖嘖,別小看這家夥。隻要貨物在2000米射程內,他一隻螞蟻都不會放過去。快,快過來8-47,給金主瞧瞧哥的最佳搭檔。你看他的馬賽克小臉,紅撲撲的,多可愛。”
薩沙:“29-1,老板。最佳搭檔至少會記住對方的代號。”
接頭人:“我不是大老板,隻是一個介紹員。”
他領著兩人往地下實驗場走。
掩藏在荒野雪漠中的巨大金屬門,朝兩邊轟隆隆洞開。第一層是相當開闊的停機坪,兩側是密密麻麻的狙擊孔。
薩沙眼皮亂跳:【……】
係統:【狗宿主?】
薩沙:【這地方……我不知道咋說。我們重啟前應該沒來過西伯利亞?可是總覺得這個實驗基地的結構……】
……看著怎麽還挺眼熟???
停機坪中間,堆滿了釘著油麻布的長方形箱子,大約有半人高,摞了兩層。大概就是這次護送的實驗器材。
地下人很多,除了穿著白大褂、麵無表情的實驗人員,不少全副武裝、不明勢力的士兵,也正在停機坪來來去去,把箱子往運送車和運輸機上搬。
薩沙在荷槍實彈的士兵之中閑逛,有心想看車隊上有沒有什麽標識。但顯然,這次任務是秘密轉移,無論車身還是士兵製服,都沒有表明勢力的東西。
薩沙:【掃描基地。】
係統:【正在掃描基地。檢測到牆壁鉛層含量98%。檢測到吸音裝置。正下方400米彈藥儲存庫,檢測到微量氪石元素。】
氪石、吸音器、鉛層三大件。
薩沙:【……】
……他媽的,一掃就知道是老夥伴了。
他最期待的假期外快,金主居然是九頭蛇——他現在就想傳送回哥譚去,把鼴鼠這個不專業的情報販子暴打一頓。
係統:【看來六位數玄了。】
薩沙眼前發黑:【……】
他退後兩步,裝作不經意踩到蓋住貨物的油麻布邊緣。
覆蓋“實驗器材”的厚重布料滑落。
他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陣浪潮似的槍栓拉響聲響起!
兩秒內,停機坪裏所有士兵的槍口,都對準了薩沙的腦袋。
雇傭兵:“嗯哼?”
接頭人顫顫舉著手:“……不好意思,我們最近實在打過太多仗了,搞得大家都有點神經緊張。冷靜一點,我們的朋友不小心而已。把槍放下。”
直到最後一個人把槍口從薩沙身上移開,雇傭兵才放下抵住接頭人腦袋的槍管。
然後他和薩沙,同時看見了布料下的東西。
半人高、摞了兩層的,全部是正方形的鋼化玻璃囚籠。
囚籠裏蹲著的,是超過兩百名所謂的“實驗器材”——
額頭上烙著實驗品編號,肢體殘缺、麵色麻木的11歲以下少年、小孩,甚至嬰兒。
見布料被掀開,立刻尖叫著往籠子深處縮。
雇傭兵撓著麵罩,半天才嘟囔了句:“我操鼴鼠。”
接頭人警惕:“怎麽?你拿了定金的,想跑單嗎?隻要護送我們離開西伯利亞就行了,完事以後六十,你怎麽可能再接到比這個更容易的任務?”
雇傭兵:“我要見你們大老板。”
接頭人:“你見他做什麽?”
雇傭兵:“哥運貨物和運活人價位不同。如果想要讓我完整把這一堆小孩送達,價至少開到八十。”
接頭人不怎麽在意:“沒關係,當貨物的運法就行,少兩根胳膊或者腿,我們不會減雇傭費。大老板不在這基地,不過稍後他也會來。你堅持要抬價的話,那我帶你去跟基地負責人談吧。”
臨走前,雇傭兵很隨意地對薩沙指指點點:“哦對了,帶哥的小跟班去上個廁所。他每次開工前都要緊張尿急,嘻嘻,可愛的小尿瓶子。”
薩沙:“……”
薩沙:【眼豆跟上。】
眼豆:【#%@!】
負責偵察的眼豆一溜煙跟上雇傭兵。
薩沙跟雇傭兵分頭行動,負責帶路的人把他領出擠滿士兵的停機坪,朝廁所方向一指,讓薩沙自己去。
然後下一秒,他就無聲無息地被魔法卡放倒了。
薩沙:【發坐標和求援信息給科爾森。地圖掃描模式開啟最大功率。】
他撿起九頭蛇士兵的頭盔,給自己戴上。
上次蜥蜴人事件,薩沙找的也是科爾森,但也沒辦法,這會兒他要搖人,通訊錄看來看去,還是隻有隸屬神盾局的科爾森最有可能幫上忙。
神盾局特工遍布世界各地,就看是西伯利亞的援兵快,還是神盾局裏九頭蛇的臥底快了——雖然二周目他還不確定,神盾局是否依然被臥成了篩子。
係統:【已發送坐標。已開啟地圖模式最大功率。】
薩沙:【優先掃描人質數量和位置。】
係統:【正在掃描中。基地首層,無武裝且烙有實驗編號的人質數量:223。基地負一層,人質數量:81。基地負二層,人質數量:182。基地負三層,人質數量:448。基地負四層……】
薩沙看看綠點的位置,腦殼子疼:【這麽分散啊?】
怎麽辦?
[定點傳送]是可以轉移非宿主,但每次僅限一個,冷卻時間20分鍾。幾千個人,全傳送走,都得下個月了。
初號機是打怪獸用的,戰鬥形態最小也有四米高。A.T.力場一開,這個密閉狹窄的地下基地至少得碎一半——分散在基地各層的人質們也得碎一半。
要不先讓九頭蛇把小孩們全部裝上車,然後等車隊載人轉移的途中,他和雇傭兵把整條車隊劫走?
外麵是零下40度的西伯利亞,火拚過程中,沒有保暖裝置、本身已經脆弱不堪的人質,能在暴風雪裏暴露多久?
還是就在原地拖時間,直到神盾局的支援到來,搞個裏應外合?
他還在思忖,眼豆突然開始叭叭地大聲叫:【@¥%……!!!¥@……&!!!!】
薩沙忙說:【切眼豆視角。】
雇傭兵跟著接頭人來到基地主控室,見到基地負責人後,總共隻說了兩句話。
負責人:“你好,我就是你們這次任務的發布者。聽說你對價錢不是太滿意?”
雇傭兵:“你好金主爸爸。這裏總該沒有未成年看著了吧?哦,沒有,太好了。不瞞你說,哥真的是B級片主角。”
然後背後銀光一閃。
雙刀唰地出鞘,把金主爸爸腦袋切了。
刀刃一轉,接頭人和附近一圈九頭蛇士兵,頭掉了一地。
……整個基地的警報驟然拉響!
薩沙:“……”
行吧,不管什麽計劃,反正現在都走不通了。
薩沙按著耳朵裏的通訊器:“老板我知道你脾氣挺暴的,但沒想到這麽暴。”
雇傭兵氣瘋了:“操他媽!!!就算讓哥給什麽SM地下俱樂部護送【——】奴【——】狗都沒問題,幾歲小孩也能下手?!操他媽!!!!”
薩沙:“老板我叫了支援,但不確定他們什麽時候能到。所以在這以前,我把孩子們先放在——”
他看看地圖,“負一層?負一層有一個隱蔽的密閉空間,我會把他們集中保護起來。最底層沒有人質,武裝人員可能可以往那裏引。我馬上就回來幫你。”
雇傭兵那邊隻有砰砰砰砰的槍聲和哢哢哢哢的切瓜砍菜聲:“操他媽——!!!”
薩沙:“……”
其實他老板倒是不太需要人擔心。不死體質根本就是作弊,設定上來說,就算隻剩一小塊皮膚組織,嗶侍也能重新長出全身。
隻是有一點:嗶侍武力值再高,一個人硬扛幾萬個九頭蛇士兵,也不知道能扛多久——畢竟他雖然不死,但創傷麵積越大,需要的恢複時間就越長,像上一次紅坦克撕了他的下半身,他就得花兩天時間才能重新長出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會有完全喪失作戰能力、反被九頭蛇俘獲的危險。
地圖裏,所有代表九頭蛇士兵的紅點,都在跟著代表雇傭兵的綠點往下移動。薩沙開始快速打開停機坪上的囚籠。
等靠近了,薩沙才發現,可能是為了轉移時節省空間,那些籠子隻有成年人半臂長寬。11歲左右的孩子塞在裏麵,根本無法轉身,排泄物和嘔吐物堆積如山,簡直是人間地獄。
他打開籠子時,引發了所有孩子的應激反應,尖叫和撞擊聲響成一片。
第一個籠子裏,塞著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姑娘,小姑娘一邊奮力抓撓,一邊拚命往後縮: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不要帶我去打針!”
薩沙把[白色死神]往身後一背,伸手去抱她:
“不,小公主,你當然沒有做錯任何事,我也不是來給你打針的。其實我以前也被抓過做實驗,現在跑了出來,所以我來把你們一起救走。”
小姑娘劈裏啪啦打他:“你不要碰我!!”
薩沙一邊挨打,一邊把頭盔摘下來:“看我的頭,是不是長成了馬賽克?就是打針以後才變成這樣的。”
小姑娘抬頭看,驚了,還真是團馬賽克,前後左右看都不掉馬的那種。
隻可能在視頻影像中出現的場景,在現實出現,顯得相當魔幻。
她一詫異,忘了應激,小手抱住少年溫暖的脖子,盯著馬賽克一頓猛看。
小孩們也跟著吃驚:“真的是馬賽克?她能不能摸一摸?”
薩沙:“摸吧。”
小姑娘用小手摸,邊摸邊戰戰兢兢匯報:“摸、摸到頭發和臉臉了……還有嘴巴……”
得虧他以前在避難所,也有不少跟小孩打交道的經驗。薩沙被小姑娘揉搓著臉蛋,幾乎是連哄帶騙,把兩百多個小孩趕羊羔似的帶到負一層。
這個過程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但至少一個都沒漏掉。
地圖顯示,負一層有一個足夠隱蔽的儀器室,而薩沙手裏的[空間擴建]卡,發動條件是隻能在密閉空間形成,無論空間麵積大小——理論上來說,隻要關得夠嚴,連衣櫃和垃圾桶都是可以的。
一旦空間形成,就隻能由宿主或宿主指定的人進出。
不過畢竟是r卡,這個規則也不是絕對項:重啟前,紅太陽監獄就曾被三宮版渡鴉用魔法攻破過。但接下來這個基地要大麵積火拚,用來緊急隔離人質,防止誤傷,已經很夠用了。
薩沙開著儀器室的門,讓兩百多個小孩趕緊往裏進,再架著狙狙,一邊清理基地中的散兵遊勇,一邊一層層地往下解放人體實驗的受害者們。
還沒到負二層,通訊器裏已經聽不到雇傭兵的罵罵咧咧了。
隻有越來越沉重的喘息,子彈打穿皮肉時的悶哼,和不祥的槍膛空響聲。
地圖裏密密麻麻的紅點,正在往最底層湧,紅點的包圍下,代表雇傭兵的綠點幾乎快淹沒看不見了。
薩沙:“老板,你還可以嗎?”
雇傭兵柔情似水地追憶著:“哥非常可以,可以到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片的那個夜晚。那一年,哥還隻是純美無辜的8歲,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褲襠上,升起了一頂沙特爾可汗大帳篷……”
薩沙:【掃他。】
係統:【切換至生命體征模式。嗶侍,生命體征下降至69%,上升至70%,73%,76%,下降至58%,上升至60%,63%,67%……】
掃描報告還沒生出來,但薩沙差不多也能猜到:既然血條是在60%左右起起落落,嗶侍兩條胳膊兩條腿,至少應該沒了一條。
薩沙:【治療針。】
係統:【使用r卡·[治療針劑]。】
雇傭兵:“於是哥的小手,伸進那頂神秘的帳篷底下,上上……額?什麽東西?”
薩沙:“老板,這個任務我們是不是有定金?定金是多少來著?”
雇傭兵:“鼴鼠那裏好像收了十萬?”
薩沙:“!那也可以了!分我一半吧老板!!”
通訊器那邊傳來雇傭兵嘰嘰嘎嘎的笑聲。
他笑起來有點咳,咳完繼續話嘮:“F**k,哥真喜歡跟你這個小財迷組隊。明年咱們就去申請諾貝爾搭檔獎。”
雇傭兵輕鬆說話的時候,正用僅剩的左手持刀,凶悍地把蜂擁而來的敵人劈倒。他那可憐的、被重機槍掃斷的右手小兄弟還在努力生長,估計得要一兩個小時才能——誒,這就長出來了,真不錯。
這一次快速重生,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雇傭兵再次突破敵人重圍,空中一個翻滾,岔開腿卡在了狹窄的樓梯上。
一手持刀一手抬槍,把幾十個想往樓上跑的九頭蛇了結掉。
他的不死體質強大到像一個詛咒,但傷痛和疲勞會影響他的戰鬥力。雇傭兵的刀刃已經砍卷了,但他自己感覺,隻要別被掃斷腿,應該還能給樓上解救人質的薩沙拖個30分鍾。
然而密密麻麻的敵人之外,被稱為“戰場絞肉機”的加特林重機槍被架了上來。裝填完畢,加特林突突冒藍火,掃斷了直線距離上十幾個九頭蛇士兵的身體,以及沒來得及滾出射程的雇傭兵右腿。
雇傭兵大罵:“Mother——F**ker!!!又來!?!?”
他一條腿飛了出去,鮮血四濺。人根本站立不住,邊罵邊徑直往後倒。
被薩沙一把接住,迅速拖進加特林掃不到的拐角。
薩沙:“好了老板,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