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誇獎
秦哲說不必在意,樂清淩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繼續勸說。
人家要去一個沒有爺爺管著,又有大筆錢賺的地方當高管,好著呢。
樂清淩默默地挪遠了位置，喝杯茶冷靜一下。
劉子航倒是為了他們操碎了心。“清淩，你明天還沒開始拍攝吧？要不要送下秦哲？秦哲身邊連個助理都沒了,一個人打車，一個人拿行李……”
樂清淩想到了對應的畫麵,皺皺眉頭,“你不能送他嗎？”
劉子航早就準備好了理由，“我明天要去海泉公園,走不開。”
樂清淩看得出劉子航是非要促成這一件事了,琢磨怎麽辦。
他剛剛被秦哲氣著,不想送。
可是不送吧……劉子航一會兒叫劉爺爺來做他的工作就麻煩了。
按照上次被拉黑的表現，秦哲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狠到周圍的人都被影響了，心甘情願做起了“助紂為虐”的助攻。
樂清淩思忖許久，想出了一個辦法，“有空送的人不止我一個吧？我叫上劇組的人,熱熱鬧鬧，保證讓秦總享受到最好的送行待遇。”
劉子航啞口無言，看了一眼秦哲。
秦哲本人也不如朋友想的“爭氣”,迅速妥協，“不用送了，七點的飛機太早了。”
樂清淩滿意地笑了。
劉子航卻笑不出來,抓一把花生米扔嘴裏嚼得嘎吱響。
樂清淩看得想笑，舉了茶杯掩一掩彎起的唇角。
秦哲絲毫沒有白費朋友心意的愧疚，靜靜地看著樂清淩。
身旁有灼人的目光，樂清淩當然無法忽略，放下茶杯輕聲問了一句，“怎麽了？”
秦哲凝視著他，鄭重開了口，“我辭職是慎重考慮的決定，你不需擔心也沒必要感到愧疚。我會好好處理家裏的關係，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樂清淩愕然，覺得秦哲話裏的每個字都逼到眼前。
光芒刺目，分量十足像是在發誓。
他曾經想過要逼出秦哲的一句告白，費盡心思。
真的得到了，又被這種真摯給嚇著了。
樂清淩一時不知道怎麽回應這份真摯，急急別開眼，慌亂的目光在眼前轉了一圈落在了毫無特點的茶杯上。
盯茶杯好啊，看不到秦哲。
也就看不到那一雙嚇到他的深情眼睛了。
秦哲沒有逼著要回應，拿了茶壺幫他斟滿空了一半的茶杯。
樂清淩不想這麽傻愣愣地呆著，端起杯子喝口茶。
茶水不燙，剛剛入口是苦味。
在唇齒間沁透了茶香，又有了回甘的清甜。
秦哲的話也是如此。聽起來正兒八經像是開會發言似的，不甚悅耳，細細品來倒是有叫人發怔的真心實意。
別人這麽真摯，他在得說點什麽。
樂清淩想了一下，覺得自己該跟秦哲說明白——沒必要。真想處理好家庭關係的話，第一步就是離婚，把他這個不受歡迎的分子給拋開。
可是這裏不隻他們兩人……
樂清淩瞥去一眼，對上劉子航尷尬亂看的眼睛。
劉子航不比秦哲那麽木楞，馬上找借口要走，“怎麽這麽久沒上菜？我去催一下。”
秦哲卻也起了身，“我也去。他們在針對我，你去了也解決不了。”
帶不動朋友的劉子航：……
準備了好些話的樂清淩：……
秦哲徑自出去，搶在劉子航前頭打開門離開包廂。
劉子航原先是滿臉鬱悶，瞧一眼忽而笑了，“秦哲是害羞了吧？耳朵紅了。”
樂清淩若有所思，“你也知道秦哲耳朵敏感？關係真好。”
“……”劉子航咬牙切齒，“你也是帶不動的！”
說完，劉子航跟著離開包廂，不想麵對樂·木頭·不會抓重點·清淩了。
樂清淩卻是知道自己掃興，鬆口氣。
不說也好。秦哲明天一大早就要趕飛機，聽了他的話氣到失眠或者做噩夢就麻煩了。
樂清淩常常拒絕秦哲，此刻卻有了負擔。
他以為秦哲挽留的是一段婚姻，無關對象，而今看來……秦哲挽留的真是他。
但他已經不想回頭了。
就算秦哲真喜歡他又如何？他沒有被愛的感覺，覺著每一天都是失望的折磨。
他以為自己能堅持一輩子，短短五年就沒了熱情。
他都做不到，秦哲冷靜自持不會戀愛腦，又能堅持多久？
樂清淩覺得他們明天就分隔兩地，是一個挺好的開始。
他拍戲，秦哲適應新工作，久而久之都會覺得這段婚姻是累贅吧。
他想透了，不打算再吃這頓飯。
拿出戒指盒放到秦哲的大衣口袋裏，離開了。
樂清淩回到房間，給秦哲和劉子航發了一條抱歉的信息：【有事，不能跟你們一塊吃飯了。】
劉子航當然善解人意：【下次再約。】
秦哲隻回了一個字：【哦。】
大概是看到了大衣裏麵的戒指吧，大概是不在意？
可是秦哲說過的話……
樂清淩又記起了那一句讓他驚慌的表態，煩躁地扔開手機。
秦哲沒那麽喜歡你，別自作多情，別心軟。
他給自己洗腦，努力淡忘聽到震撼無措的感覺。
樂清淩做得挺成功。
因為他隨便想想，就能夠記起五年間的憋屈。一個人不會那麽容易改變，秦哲現在深情，往後說不定又會變回醉心工作忙得要死的秦總。
他確實不需要感到負擔。
秦哲不是戀愛腦，要去兆風酒店前途一片光明。
樂清淩理清了思緒，歎口氣也開始搞自己的事業。
看劇本，做筆記。
第二天，秦哲沒有被他還戒指、不肯一起吃飯的拒絕傷到，依然發著單箭頭信息。
【到機場了。】
【登機了。飛機沒有晚點。】
【到了，現在去公司。】
樂清淩沒回複，繼續看劇本。
明天就要開機了。
開機儀式在海泉公園辦，順便拍一場文戲。
這場戲的劇情是男一號接到了加入組織的邀請，心情複雜，跑到噴泉旁邊思考。
說起來簡單，要表現出蠢蠢欲動又有顧慮的感覺也需要細膩的把握。
文若羽拍這一場戲的時候，加了很多肢體動作。
在噴泉旁邊踱步，伸手去碰噴泉的水，忽而把冰涼的水滴抹在臉上。
劇本裏沒寫動作，是文若羽自己發揮出來的。
最為直觀，卻也因為太白而落了下乘。
男一號是個清高孤傲的人，不會喜歡把情緒表露得那麽明顯。
還有一點。噴泉是總部的中心，四麵八方都能瞧著。男一號知曉暗處可能有眼睛盯著自己，怎麽會毫無保留地現出自己的緊張？
樂清淩認為還是要從眼神變換和微表情下手。
這種孤傲悶騷的人……
樂清淩想到了秦哲。
秦哲就是這樣的人。生怕別人看穿，把喜怒哀樂都穩妥地藏好了。
也就是房中實誠點，想要就要。
他回想秦哲的表情，對著鏡子琢磨了一下。
好像有點感覺了。
樂清淩怕是自己的錯覺，叫來崔明坤看看。
崔明坤看過，點了頭，“確實能看出情緒變換，不錯。”
“隻是不錯？我再想想別的演法。”
“哎哎哎，我就是隨口用一個詞，你不必較真啊……我換個說法，完美，不用琢磨了。”
樂清淩不大滿意這種態度，“你在敷衍我吧？”
崔明坤無奈，“就這麽幾秒的事情，琢磨那麽多做什麽？重點是後麵跟前輩的對手戲吧。”
樂清淩點頭，“那個我也想了幾種演法，你看……”
崔明坤哀嚎一聲，倒在沙發上，“我明明是來吃飯的。”
樂清淩不管，繼續做自己的準備工作。
覺得差不多了，有底氣了，跑去找老戲骨問問可不可以對戲。
老戲骨被他的敬業態度給震驚了，給麵子對了一場。
出奇順利，放在片場就是一條過的水平。
樂清淩滿意，安心早睡養精神。
一覺到天亮，跟著劇組一塊去海泉公園舉行開機儀式。
這天下了雨，風挺大，叫現場有點混亂。
陳恩澤卻還更高興。有個說法是遇水則發，海泉公園附近都是水又有雨水助陣，分明是一個完美的開頭。
導演一高興，不管風多大都要按照日程把第一場戲給完成了。
樂清淩犯了難。
他琢磨出來的演法多在眼神上，被風一吹眯了眼睛，哪有什麽表達的空間。
昨天跟他對過戲的老戲骨也過來說，“清淩，我們好像得換個演法。”
“嗯。”樂清淩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興奮導演，“陳導有沒有說什麽？”
老戲骨無奈，“陳導說天時地利與人和，順其自然。”
文若羽沒有拍攝任務，在他身邊打轉。
聽了老戲骨說的話，仗著是新人說了一句“不懂事”的話，“也就是什麽都沒說？”
老戲骨被逗笑了，“是啊，陳導要我們自由發揮。”
“清淩肯定行的。”文若羽話鋒一轉開始拍馬屁，“怎麽想就怎麽演！”
樂清淩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拍攝前，陳恩澤簡單跟他們說了幾句話，沒有任何指點，全是精神上的鼓勵，“今天這麽順利，絕對可以一條過。不用有壓力，隨便拍拍就好。”
樂清淩聽得直皺眉。
他要是真的隨便，陳恩澤第一個發飆，
他走到了指定的位置，發現正麵迎風很難睜開眼睛。
很難，但不是不可以。
樂清淩迅速想到了第二種演法，一開始眯著眼，用蹣跚的步子來表示角色的猶豫。
風大，正好給了角色一個完美的掩飾。
哪怕有人看著，也會覺得角色在避風不會細想。
樂清淩走到噴泉邊，忽而睜開眼。
眼眶因為風吹而微微泛起紅，但是堅毅的眸光沒有被撼動分毫。
幾秒的時間，便讓一個思想上的轉折生動得表現出來。
樂清淩再聽到腳步聲，直起腰，回頭看向老戲骨。
老戲骨也進入了狀態。按著原先那樣與他對戲。
一氣嗬成，真如陳恩澤所說那樣完美。
“卡。”陳恩澤喊出這一聲，聲音都在發顫，“漂亮！真的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他們努力發揮，陳恩澤誇的居然是老天？
旁邊有人覺得不妥當，笑容淺淡，表現得最明顯的是皺眉頭的文若羽。
老戲骨習慣了陳恩澤的耿直，但還是照顧著樂清淩，“演得好。”
樂清淩客氣道謝。“謝謝，是您教得好。”
老戲骨笑笑，沒繼續追著他誇，“客氣什麽。”
文若羽跑過來遞外套，又誇了一次，“清淩，你太厲害了。”
樂清淩又一次答謝，穿好衣服喝口水緩緩。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失落，還表示：“老天幫忙啊。”
過後，他還主動跟陳恩澤搭話，問了下一場戲怎麽演。
他這麽懂事，陳恩澤當然不會想到給他補一句誇讚，有話說話。
其他人看當事人不在意，也不會多事。
拍攝第一天，平安順利地度過了。
樂清淩回到房間，累得倒在床上回想這一天的經曆。
獨自一人，才敢歎口氣。
做得好是應該的。
樂清淩一直這麽要求自己。
他緊繃那麽久，總要有休息的時候。
閉上眼睛，由著疲倦趕跑若有若無的不甘心。
樂清淩夢到了小時候的事。
期末考結束，六年級的他找到了二年級的弟弟，一起回家。
弟弟勉強及格，他收起了雙滿分的考卷，安慰弟弟。
回到家，爸媽也鼓勵弟弟，“這次及格就是進步了，真棒。”
他沒有被問就沒有拿出成績單，聽了話帶弟弟去買零食。
弟弟歡呼的聲音驟然放大，變得刺耳。
樂清淩驚醒，睜眼緩了一會兒才回歸現實。懊惱地抓頭發，“怎麽夢到這個了，莫名其妙……”
他拿起手機，刷一刷微博給自己放鬆。
秦哲突然發來信息：【聽說今天很順利。】
樂清淩嘖了一聲，劃拉掉繼續刷微博。
秦哲又發：【你演得很好。】
樂清淩微微一怔，點開了那條信息。
凝視片刻，給了這些天以來的第一條回複：【哦。】
秦哲沒放過機會，發來語音請求。
樂清淩皺皺眉，鬼使神差地點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