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童話裏都是
車子一路開出去,很快就要到了迪士尼。雖然已經是成年人,但南鴻雪的心頭還是湧起一絲絲雀躍,玩樂之心大漲。
蘇慕的手機響了。他按動藍牙耳機,接了起來。
南鴻雪聽不到對方的語音,隻能從蘇慕的表情來判斷事由。
蘇慕的表情由輕鬆變得嚴肅,漸漸凝重起來。
“好的,主任,我馬上回去。”蘇慕掛斷電話,把頭轉向南鴻雪,臉上顯出非常抱歉的表情。
“是醫院有急事嗎?”南鴻雪問道。
“是,昨天我收進來的病人出現問題,我必須馬上回去,直接安排手術。”蘇慕回答道。
南鴻雪當然明白孰輕孰重,但心裏難免有失落之情。
“我可以把你放在迪士尼門口,這一次,你可以自己先逛逛。”蘇慕突然說出了這樣的處理方案。
神使鬼差之間,南鴻雪點了點頭。
五分鍾後,蘇慕把車停在迪士尼的入口處,把提前買好的電子票券發到她的手機上。
南鴻雪搖了搖手,目送蘇慕驅車離開。
他是一個醫生哎,以後所有的正常生活,都會被各種突發的情況幹擾。一邊是平淡生活,一邊是人命關天。
自己真的打算要和一個醫生戀愛,甚至結婚嗎?新聞裏不是常見到,醫生因為自己的病人而沒辦法照顧自己生病父母的案例嗎?
南鴻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進眼前這座華麗麗的童話之城。藍天白雲,城堡的外牆顏色高雅而不失豔麗,不僅是孩子眼裏,也是成年人眼中的童話王國。南鴻雪側身向外望去,外麵仍然是城市的街道、車水馬龍,一切城市的繁華與嘈雜曆曆在目。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有多少付出和承擔,就有多少回報與償還。有多高貴,就有多世俗,有多少大義凜然,就有多少忍辱負重。她的心頭突然一團明亮,想要什麽,就要去追求什麽,承擔該承擔的,才能收獲自己的秋天。
她快步走出迪士尼的大門,輕鬆地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
她要去蘇慕的醫院。
到了蘇慕醫院的時候,已經快中午十一點,她不知道蘇慕的安排,沒有打他電話,隻是發了一條微信。
——我來醫院了,你忙你的,我溜達溜達,你忙完再說。
她並沒有收到蘇慕的回複。或許他正在手術台上吧,她想著,便在院子裏閑晃起來。過了一會兒,她覺得餓了,又在旁邊小超市買了點零食。
此刻的蘇慕,剛剛又一次檢視完畢即將進行的手術安排。專家會診剛剛結束,這個病人的情況很複雜,必須小心處置。他一直沒有感到手機的震動,隻是本能地掏出手機,便看到南鴻雪半小時前發的微信。
他會心地微笑一下,並沒有馬上回複。他明白,南鴻雪已經做出了選擇,這正是他所期望的事情。醫生這個行業,並不一直是那麽高高在上的,而是充滿生活的小艱難,小懊惱,小糾葛的行業。他希望對方能夠徹底地接受,而不是被醫生外表的光環所幹擾。
“蘇大夫,可以術前準備了嗎?”一名護士走過來,向蘇慕問道。
“可以,馬上開始。”蘇慕放下手裏的材料,和那名護士走出去,他的腦子裏全是即將手術的病人信息。
南鴻雪吃完零食,又弄了杯熱飲,她回到一樓,找了一個人少的角落坐下來。大凡別人的故事裏,講到醫生,都是救死扶傷,聖潔高貴,卻少有人提及內裏的勞累和平凡。她已經意識到這一層,雖然已經認可,卻難免唏噓。
過了一會兒,她又覺得自己可笑起來,雖然能夠感受到蘇慕對她的欣賞和愛慕,但是他倆之間的速度其實一直是龜速,或者說是無速度。這種程度的交往,和普通朋友也沒什麽區別,至少還不能算是真正的戀愛吧。
她突然察覺,這麽多年來,自己似乎沒有真正的戀愛過,有的隻是逢迎、討好、糾結、不甘。那些過往,其實都不能算是戀愛吧。那時候,是自己太幼稚了,錯把征服當做愛慕,把占有當做勝利,把逢迎的話語當做因愛吐露的甜蜜。
她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必在蹉跎,一切都會自己跟上來。
她的手機震動,是林俞打來的電話。
對方的聲音已經是那麽堅韌而柔和:“鴻雪,我手上有個材料需要你幫我寫一下,相關要求我已經發到你郵箱裏了,不好意思,周末還要麻煩你。”
“您客氣了,林處,這個材料您什麽時候要用。”南鴻雪依舊是那麽淡淡的彬彬有禮。
“明天八點前就好。”
“那沒問題,我馬上回去,一會兒就動筆。”
“嗬嗬,是和蘇慕在一起嗎?”林俞敏感地察覺到,依舊開個玩笑:“和他說一句,不好意思,我要借他女朋友用用。”
南鴻雪也笑了:“他沒和我在一起,他在手術呢,我這會兒在醫院,馬上就回禦仙居。”
“那好吧”,林俞不清楚兩個人的進展,隻是一笑:“路上小心,寫的過程有什麽問題,隨時都可以問我。”
“好的,林處。”南鴻雪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她給蘇慕的手機發了一條微信,便大步從醫院裏走出來。
——我先回去了,以後有空再約。迪士尼很漂亮,希望我們有空再去。
醫院的花園裏,雖然都是枯枝滿地,但能嗅得到冬天儲藏的無限生機。
蘇慕做完手術後,已經是下午四點。他脫下淺綠色的手術服,實在是勞累的很。他看到南鴻雪的信息,簡單地回複了一下,但他心裏很滿意。他沒打算去約南鴻雪吃晚飯,畢竟剛下手術台,此刻他隻想躺到床上,好好地睡一覺。他為了今天去迪士尼的計劃,已經和同事換了值班日期,昨天晚上值的是夜班。
南鴻雪一回到禦仙居,就跑到自己臥室裏去寫林俞給她布置的材料。有段時間沒有提筆,突然寫起文稿來,總覺得有時候會詞不達意。很多人認為企業或政府的寫作都是八股文,沒什麽深度。其實,能在有限的詞句裏施展功夫,寫出錦繡文章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南鴻雪一邊寫,一邊覺得,自己以後要找林俞多要些工作,不然自己最擅長的部分就會荒廢。
等南鴻雪搭好文字的框架,又把所有的“文肉”填好,成為一篇優秀的公文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她認真地檢查了幾遍,才給林俞發了過去。很快,林俞就回複回來,是一個翹起大拇指的手勢。
南鴻雪笑了笑,才覺得肚子好餓。葛晴惠和小豐約會也沒有回來,她隻好自己穿衣服出門,S城其實生活非常便利,一開始是自己不熟悉,熟悉之後,才發現小吃遍地都是,美食處處可尋。寫材料的過程,是大腦和手指緊張,其他身體器官鬆弛的過程。南鴻雪決計去吃麻辣香鍋,以彌補自己半僵的身體和虛弱的靈魂。
在麻辣香鍋店裏下單的時候,穿著粉色製服的小哥笑嘻嘻問道:“您是什麽口味,微辣,中辣,還是特別辣?”南鴻雪嘴巴裏隱隱作痛的智齒告訴她,應該吃不辣的,但脫口而出的卻是“中辣吧!”
粉衣服小哥踩著一串騷柔的小步,正要領旨而去。南鴻雪忍不住一笑,又給自己補點了一杯大大的冰飲。
等到半夜的時候,南鴻雪突然從夢中驚醒,右臉像是被人猛烈地抽打過,一陣陣鑽心的疼,連帶著太陽穴周邊也是一跳一跳的疼。
她知道,這是報應不爽,她又有一顆智齒發作了。她翻了翻之前梅主任給她開的止痛藥,已經吃完了。
她本想去敲葛晴惠的門,讓她帶著去醫院,後來一想,第二天還要上班,實在是不想因為牙疼這點事打擾她。
她猶豫了一會兒,三叉神經帶動下,整個頭都劇烈地疼痛起來。那句老話說得對,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
她終於撥通了蘇慕的手機,試探地問道:“你這會兒有空嗎?”
蘇慕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怎麽了?”
“我牙疼。”南鴻雪倒抽著涼氣,雖然沒有任何作用。
“是之前那顆牙?”蘇慕顯得把南鴻雪之前的情況記得很清楚。
“不是,之前那顆拔掉了,這是一顆新的。”南鴻雪含糊不清地說道。
“你現在腫著也不可能馬上拔掉。”蘇慕快速地判斷,“這樣吧,我從醫院裏給你拿一管止疼噴霧,你等我一下。”
“別別,別麻煩了,我樓下去買就行,你告訴是藥的名字就行。”南鴻雪推脫道。
“這是處方藥,含一點激素,外頭藥店裏很少能有,但是非常管用。”蘇慕簡單地解釋道,又說,“你方便的話,先去切一片薑含著,多少有點用。別著急,我很快就能到你樓下。”說完,他就收了線。
南鴻雪忍著痛,下樓去到廚房的冰箱裏,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塊皺皺巴巴的薑,還有點發黴,隻好丟在一邊,喝了一口半冰的純淨水。
時間一秒秒過去,她等待著手機再次響起來。疼痛和甜蜜一起襲來,都帶著一種措不及防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