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動作戲,你懂得
夏日午後,風雲電競館裏顧客很少,空調也不知道調到了多少度,冷氣十足。
陳河把擼起來的校服袖子放下,摸摸鼻子,看到那邊一胖一瘦倆騙子還滿頭大汗的,腿絞在一起,坐立難安的。
另一旁,那個高瘦的男孩靠著欄杆站著,神情冷漠。
“小、小兄弟,你看這樣,我們把你的錢都還給你,咱們就兩清了,行嗎!”李勝搓著手,一臉惶恐。
蘇唐抬頭看他,“我要的消息呢?”
四周一下子就安靜起來,大家都沉默了,隻能聽到樓下劈裏啪啦打鍵盤的動靜。
蘇唐站直了身子,不太順暢地喘了一口氣,而後把左右衣袖往上挽了挽。
“所以說,你們根本沒有我爸的消息。”
不是疑問,是肯定。這句話語氣極輕,帶著隱隱寒意,聽得人不禁打了個激靈。
李勝和薑浩一塊咽了咽唾沫。
陳河迎了上來。
“讓開,不然連你一起揍。”蘇唐攥著拳頭咯咯作響,他有多憤怒可想而知。
陳河還想再說什麽,蘇唐的拳頭已經砸了過來。
他現在什麽都顧不上了,從小跟著一群安安靜靜搞藝術的人也沒熏陶出他寧靜致遠的性子,而且以前也沒人欺負他。媽媽不在了,蘇唐根本不想去想除了動手還有什麽解決辦法。
“你這樣不解決問題!”陳河接下蘇唐一拳,咬了咬牙,厲聲道。
“那我就先解決他們——”蘇唐身子極軟,手被壓的那麽低,他竟然能旋著身子踹一記鞭腿過來。
陳河被掃開,歪過頭去嘖了一聲。
還沒等蘇唐到李勝他們近前,就被陳河拉住手腕摁到了沙發椅裏,緊接著陳河借著在上麵好發力,把他壓在了那裏。
蘇唐摔進沙發裏,頓時一陣眩暈感襲來,再加上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休息,根本撼動不了身上大病初愈的陳河半分。
“你——”蘇唐手就抵在陳河胸口,皮包骨的纖細手腕看著相當易碎,他這會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用盡全力讓陳河和自己保持著三十厘米的距離。
可陳河身上那股讓他熟悉的橙花清香還是襲來。
在這麽劍拔弩張的時刻,蘇唐突然好想他媽媽。
陳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身下的人眼圈都紅了,他下意識就鬆了手。蘇唐被放開,立馬就是一腳,把陳河踹了出去。
他有些狼狽地從沙發裏出來,又看了李勝和薑浩一眼,“再敢耍我,我就把你們兩個扔到海裏去——”
後麵的台詞還沒說完,就被陳河拉住從二樓帶了下去。
網吧裏光線昏暗,突然回到陽光下,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蘇唐稍微冷靜了一點。
“從哪看來的台詞啊,我爸他們當年都不那麽幹,”陳河抬手把蘇唐的袖子拽下來,又揉了揉自己被蹬的生疼的胸膛,“我叫陳河,你呢?”
蘇唐低著頭不說話。
陳河低笑兩聲,抬手勾了勾蘇唐下巴,“你先在我的酒吧大鬧一場,今天又砸了我的網吧,我問你個名兒,不過分吧?”
蘇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要不是下巴被人搔弄的感覺還在,他都以為是自己瘋了。
沒人敢這麽逗他,要不是陳河手指縮回去的快,蘇唐肯定給他撅了。
不過……他也聽清陳河說什麽了,之前的金花歌舞廳,還有一個風雲電競館,都是陳河的。
蘇唐臉皮薄,這會冷靜一點了,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半天,從嘴巴裏擠出來自己的名字,“蘇唐。”
“蘇唐?是大蝦酥的酥糖嗎?”陳河聽著這麽甜的名字,挑起眉毛,本尊看著可沒那麽甜。
“什麽?”南方孩子沒見過那玩意兒。蘇唐好看的眉頭輕蹙著,認真道:“是蘇州的蘇,唐朝的唐。”
“奧,知道了,酥糖嘛。”陳河故意道。
蘇唐看著陳河,他覺得那人說的肯定不是他的名字。
“他們騙了你多少錢?”陳河大拇指往後麵指了指,問道。
蘇唐之前算過自己前前後後給這兩個騙子轉的錢,“三萬多……三萬一千六百五十。”奧對,這人不光是那兩家商戶的老板,還是是這街上的小頭目,薑浩都管他叫小陳哥的。
“行了,我讓他們還你錢,這事就了了,行嗎?”陳河一副平事的模樣。
蘇唐眉頭越皺越緊。
如果不是那兩個騙子一直誆騙他,特別篤定地說他父親就在這裏,他是不可能從水鎮跑出來的。他被人騙到這個北方的海港小城,人生地不熟的又被他們三番五次的耍。
隻是還錢這事就算了了?憑什麽?
他要找的人呢?
那個人是死是活,在國內還是國外,住在哪裏,在做什麽工作,有沒有自己的家庭……蘇唐一丁點的消息也沒有得到。
他就這麽被甩在這個陌生又惹人厭的地方了。
“你看,你把那倆揍成那樣,他們還了錢,最多再跟你道個歉,也沒有什麽別的處理方式了,”陳河說完,反應過來這個小酥糖可能是大城市來的沒見過這種平事的,又解釋了一下,“就算報警,他們把錢還上,拘留一陣也就放出來了.……”
“你根本不懂。”蘇唐突然打斷他。
陳河看著男孩深深地低著頭,抬起手捂住了嘴,單薄的肩膀抖了兩下。
“你……”陳河剛想說什麽,蘇唐另一隻手臂抬起來,止住了他靠近的身體,也是示意他閉嘴。
“你根本不懂,我隻是想找到我爸爸……”
蘇唐跑走了,抬起頭那一瞬間,陳河看到男孩哭花了的臉頰,眼圈泛著紅暈,讓人心疼。蘇唐哭的好難過。
不知道為什麽,陳河自己的心情也糟透了,他點上一根煙,飛快地抽完,把煙頭扔在地上狠狠地碾了兩腳。
上了二樓,薑浩和李勝兩個人正齜牙咧嘴地對著看對方的傷情呢,一見陳河上來,都競相賣著慘,控訴蘇唐的無法無天,竟然敢在小陳哥的地界兒撒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兩回都是你倆把人領過來的吧,”陳河撣了撣沙發椅坐下來,修長的腿交疊,手搭在上麵,眯起眼,“你倆和我有仇?”
“啊,沒有,沒有!”兩人連忙擺手。
“既然沒仇,”陳河頓了一下,隨即勾起嘴角,好像是和他們商量似的,“那我就當你們不是故意的啦,我的損失也不用你們賠了.……就是大家都在這片混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給我個麵子,錢趕緊還人家,以後也別找他麻煩。”
兩人愣住了。
“有什麽問題嗎?”陳河笑眯眯的,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
薑浩看了李勝一眼,李勝臉色有些凝重地點了頭。
陳河的一些事,李勝聽說過。
一開始大家隻當他是陳天遊的兒子,就客客氣氣的而已,也沒太把他當回事。後來陳哥走了,街上的人都以為陳哥手上的買賣得分幹淨了,結果是十五歲的陳河接過來了。
大家都當個笑話講,也沒人服他,直到後來那件事出了,人們才不敢隻拿他當陳天遊的兒子看。
哪怕是李勝這種跟他們不混一路的人,也忌憚這個看著開朗跟個大男孩似的少年,知道這小子狠起來比他老爹還瘋。
陳河出麵平事,當著麵呢,這麵子得給。
把人送走,陳河招呼一直看熱鬧的徐燦陽把這滿地的鍵盤鼠標耳機收拾了,再看看電腦有沒有事。
“你怎麽不收拾,挨了小哥哥兩下就廢了?這麽不行?”徐燦陽動作麻利的收拾,嘴上還非得踩陳河兩句。
“嗬,有機會你也體驗一下。”陳河又揉了揉自己胸口,嘶了一聲。
那種被人在心上踹了一腳的感覺。
放暑假倆月,戴子同他們仨跟荀六蔡財廝混的都快以為自己也是社會閑雜人等了,晚上還要出來喝酒吃燒烤,被陳河在群裏拿成績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就消停了。
荀六跟蔡財在酒吧忙和,陳河一個人就樂得清閑,準備到海濱棧道去吹吹風。
夏夜的風輕柔,帶著點涼意,這邊剛開發出來,車少行人少,連路燈都是零星安裝的。
一時間,到處都是安靜的,隻有海浪悄悄地翻湧一下。周圍的環境昏暗,深色的海水映著月光與縹緲的點點星光,發著光。
陳河伏在棧道欄杆上,看著深深夜色,突然覺得和自己人設好不搭啊。
沒想到吧,小陳哥也會一個人夜裏看海。
他歪了歪頭,看見旁邊還有一個人,和他一樣有品味。這人坐在欄杆上,手裏像拿了什麽似的仰著頭看向遠方,陳河看著,覺得這人衣著打扮眼熟,下午那會,小酥糖就這麽穿的——
蘇唐回了住的房子,緩了一會,想著自己不能那麽自暴自棄,就又翻出爸爸留下的照片。不就是找個人嗎,知道他還活著,蘇唐就一定可以找到他。
他就按著照片上的地方,找到了這邊的海濱棧道。雖然天黑看不太清,但比著照片,近處的岩石都能對上。
突然,他聽見了什麽動靜。
隻見一個人,像隻大狗一樣,從夜色中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