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算賬1.0

  早上是街道上飛馳而過、帶著巨響的摩托叫醒了蘇唐。


  他穿著成套的絲質睡衣倚在酒店雙人床的床頭,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從前生活的地方是南方的小鎮,水鄉,那裏日子很慢也很安靜。最大的動靜不過是在巷子裏騎車賣糕點的,老舊的自行車吱呀吱呀的聲音罷了。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臨街的酒店下就又響起了幾聲鳴笛。


  蘇唐徹底的醒了過來。


  他踩著拖鞋去洗漱,半長的頭發垂下來險險的遮住眼。蘇唐用沾了水的手往上捋了一下頭發,鏡子裏的他特別的冷酷。


  不就是換個新環境嘛,誰怕誰。


  把自己的小被子疊好收進行李箱,一邊叼著吸管喝著口服液一邊把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來。這邊早晚溫差大,白天陽光強,短袖外麵套個褂子比較方便。


  其實也沒什麽可選的,大部分衣服都在他找到長期住處後快遞過來,所以他進去要去看房子。


  學籍還在原來的城市,蘇唐是過來借讀的。一開始手續是有一點麻煩,好在蘇唐原來的班主任有大學同學在這座城市的高校任職,幫了他很大的忙。


  蘇唐臨走前,原來的班主任還找他又談了一次話,想讓他想清楚。


  “我知道,你媽媽去世的事對你打擊很大,”班主任是位五十多歲的老教師,很嚴厲的婆婆,麵對剛剛失去至親的蘇唐又慈愛的像位母親,“但是,蘇小唐,你是個很優秀的孩子,所有不能擊垮你的事,隻能讓你變得更加厲害。”


  “老師尊重你的選擇,到了那邊之後也記得跟我常聯係,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看你瘦的,好好吃飯啊.……”班主任摸了摸本來就瘦、因為母親去世瘦得快沒人形了的蘇唐的臉頰,紅了眼眶。


  那天蘇唐第一次那麽靠近自己的班主任,抬起手臂用力地抱了一下那位女老師,而後邁出了辦公室。


  離開了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


  他要來這裏找他的父親,一個在他出生前就消失了的男人,他憑著那人留下的一個不知真假的名字,“唐穹”,在網上找到了兩個說是有他父親的消息的人。


  蘇唐沒想太多,如果這裏找不到,那就借讀一年再換地方。隻是那兩個人從他手裏拿了不少的錢,他不想被人當傻子耍。


  這邊早上九點太陽就很厲害了,蘇唐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沿著從酒店出來的這條街道往自己借讀的學校走過去。租房子的話也是租學校附近的。


  他到的時候,房產中介剛剛開門,說明來意後,在店裏的年輕店員就拎了一把鑰匙帶他去看房。


  “我們這邊是幼兒園小學初高中都在一片,這塊都是學區房,為了孩子上學落戶口買的,都是家電齊全的新房子,各種戶型都有,你是……替你家大人來看看先?”中介問道。


  蘇唐本來就不大,再加上皮膚白,五官精致,看著就顯小。


  “不是,我自己看,我自己住。”蘇唐說道。


  “呦,那好多房主都不放心把房子租給你一個小孩吧。”中介說著,開始翻自己的小本。


  蘇唐別叫了小孩,嘴角往下耷拉著,沒說話。


  “有有有,有一個,我記得是房主沒什麽要求,就是把房租給在這上學的就行,你是?”


  “海青一中。”蘇唐說道,這就是他要借讀的學校。


  “那行,咱倆先去看房,你覺得行的話我就給房東打電話了。”中介說道。


  這套房子離海青一中就一條馬路的距離,是高層住宅小區,這家在一進小區的那棟二十二樓,一層兩戶。聽中介說對門也是這個房主的,隻不過沒租出去。


  房子是三室兩廳兩衛的,客廳外麵還有一個大陽台,遠遠的還能看見大海,采光什麽的都很好,寬敞明亮的。家具電器也配備的齊全,蘇唐去每個房間都轉了一下,“可以。”


  中介反應了一下,“啊?”


  “我租。”蘇唐言簡意賅道。


  “奧,奧,行,”中介有些驚喜,沒見過蘇唐這麽痛快的客戶,“我這就給房主打電話!”


  陳河是被手機震醒的,還以為是那群狗東西,直接就給掛了。結果後麵這電話鍥而不舍地一個接一個,荀六他們不是這麽不知死活的人。


  陳河把手機拔過來,“中介小陳”。


  “喂……”他一張嘴自己都嚇一跳,這嗓子跟叫了一宿似的,啞的比樓下公園老頭玩的破喇叭還難聽。


  電話那頭的中介小陳興致衝衝地告訴他他的房子有人看上了,是海青一中的學生,符合他的要求,問陳河什麽時候有空來簽合同。


  陳河聽完了,嗯了一聲,他難受的要死。


  “過兩天。”他說。


  “哥,人家著急搬過來呢,這幾天都住酒店,這不找到房子了還能省點酒店錢麽!”小陳道。


  陳河不想說話了,反正他是不會爬起來去簽那個破合同的,著急就先搬進去得了。


  “哥這不符合規定……”


  “讓他先住進去,回頭我給你電話。”說完,陳河就掛了電話,這回設了靜音。


  那邊小陳被掛了電話,有些無奈地看向蘇唐,“那個,房主說你可以先搬進來,合同他回頭再跟你簽……他可能是有事,不過也經常這樣,他掛在我們這的房子基本都是我們店負責各種事項……”


  聞言,蘇唐揚揚眉毛,反正他也沒什麽東西,先搬過來到時候有什麽情況也不麻煩。本來他也不打算繼續在這家酒店住了,挨著鬧市區,早上有早市晚上廣場舞,太吵。


  他嗯了一聲,“那就回頭再簽合同。”


  小陳聽了,猛點頭,這個冷酷少年辦事也很利落啊。


  蘇唐伏在陽台欄杆上,從二十二樓的高度俯瞰下去,能看到有著就兩棟小樓和一個小操場、小的可憐的海青一中,還有遠處和藍天連在一起了的大海。


  住處的事暫時解決了,該去會會從網上認識的說有他父親消息的人了。


  陳河一覺睡到下午,要不是荀六闖進他家進他房間掀他被子他能睡死過去,“陳河,起床啦——”


  陳河被弄得一激靈,看清楚是荀六,剛要坐起來,腦袋就發暈,身子晃了一下。


  “你咋啦!”荀六要過來。


  “站那——”陳河立馬精神了,點著荀六,讓他別他媽再往前了。


  “怎麽了……”荀六莫名被嫌棄,有些委屈。


  “我昨天閉眼就是酒吧的慘案,做了一宿噩夢,”陳河閉著眼,鼻子裏哼了一聲,“你們幾個都離我遠點吧。”


  “哎呦,”荀六一跺腳,“你別這樣,我來接你去吃飯的!”他上個月買的車,陳河還給他讚助了兩萬塊錢,現在每天就喜歡開車到處跑,接人都是他的活了。


  “不吃,滾吧。”陳河說道。


  “別啊,不吃飯得喝酒啊,昨天都沒好好給你接風,”荀六一拍大腿,“今天把金花收拾幹淨了,給你接個風!”


  “別,哪是給我接風啊,這不是慶祝我的酒吧重獲新生麽,”陳河抬手掐著自己眉心,覺得自己跟他們在一起久了都少活十好幾年,“說真的我看了之後今天都想給它重新剪個彩。”


  “那也行,”荀六配合道,“隻要你來,想幹啥都行。”


  陳河罵了一句,下了床去換衣服。


  夏天的衣服被杜春曉碼的齊整收在衣櫥裏,他拽哪件都不合適,再加上也沒什麽心情,直接穿著自己明黃色的大褲衩和黑背心,外麵披上自己的校服,踩著人字拖就出門了。


  晚上九點,夜生活的熱身時間。


  蘇唐站在巷子陰影裏,看著一個矮胖的男人跟別人勾肩搭背地晃悠進他昨天來過的叫“金花歌舞廳”的酒吧,然後低頭點開微信裏那個備注“薑浩”的對話框。


  SU:我父親有消息了嗎?

  那邊過了一會才回過來。


  薑浩:你等等啊,我現在就在縣裏打聽呢,這事不太容易,我都在這住了一周了,你上次給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蘇唐垂下眉眼看著屏幕,熒光把他的臉龐映的有點滲人。


  隻見他修長的手指又在屏幕上敲了兩下。


  SU:好,馬上給你錢。


  蘇唐沒怎麽來過這種地方,光線很暗,時不時掃過來的光束讓人暫時看清東西。音樂放的很大聲,看得出來dj台上的人就是來湊數的,胡亂地擰著節奏。


  他過去的時候,那個叫薑浩的矮胖男人正坐在吧台旁邊跟身邊的人大聲說著什麽。


  臉上帶著得意又放肆的笑,讓蘇唐惡心。


  “.……對,我回頭就說他爸是MSS的,執行秘密任務死了,兄弟,知道啥叫MSS嗎,就是咱們國的.……”


  薑浩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什麽扯住,下一秒,他的額頭就跟吧台麵來了個不太友好的親密接觸。


  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剛才還聽薑浩吹牛/逼的人立馬退開五六步。


  薑浩肥胖又龐大的身軀在一個瘦高看著又文弱的男生手下竟然如此可憐弱小。


  緊接著一瓶洋酒在吧台上敲開,褐色的液體流淌一片,沾到薑浩臉上,半截鋒利的酒瓶就比在他層疊著肥肉的喉間。


  蘇唐鳳眸微眯,聲音像墜入冰窖一樣冷。


  “你給我講講,什麽叫MSS,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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