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樣的占有欲
黎姿姿頓時睜大了眼睛，記憶電光石火，迅速跳回到了三年前，那個陰鬱的雨天，那個臉色灰敗瘦弱不堪的男人。她當時不知道怎麽稱呼他，隻好叫他，維尼。
那時的黎姿姿正是大四實習初期，在實習的醫院旁邊租了一個小小的公寓，方便上下班。季昀當時在外地讀研究生，兩個人的約會都在電話和網絡裏實現。每天除了上班，她基本都呆在家裏。
那天細雨蒙蒙，剛剛下了夜班的黎姿姿正揉著發酸的眼睛走出醫院，往公寓走。雨霧之中，她看到公寓前的花壇邊，有一個人躺在濕透的長椅上。深秋之際，清晨冷雨，街上行人尚且很少，怎麽會有人睡在那兒呢？
黎姿姿怯怯地走過去，卻也不敢細看，隻沿著花壇走過去，粗粗的掃了一眼。那人穿著單薄的帽衫，帽子扣在頭上，遮去了大半張臉。渾身被雨水沁濕，蜷縮在長椅上，看起來很是狼狽。
本著安全為上的紀念，黎姿姿一開始是想徑直走過去不要理會的。可是當經過他的一刻，黎姿姿聽到了他低低的極為克製的呻吟聲。
這種聲音對於剛剛踏進醫院環境的黎姿姿來說，無異於是在敲打她那顆一心向善的心。在走過去幾步遠之後，黎姿姿咬咬牙，還是轉身回去了。
黎姿姿輕輕推了推這人，柔聲問道：“你生病了嗎？那邊就是醫院，我送你過去吧？”那人卻將臉埋進衣服中，仿佛很怕被人看到自己一樣。他不回答，隻晃了晃頭，表示自己不去。
然而他搖晃頭部的時候，黎姿姿分明看出他的臉泛著很重的潮紅。“你發高燒了是不是？走吧，我送你去醫院。”
說著，黎姿姿就要去攙扶這人。然而當黎姿姿剛剛觸碰到這人的手臂時，他卻突然發出一聲可怕的叫聲。黎姿姿這才反應過來，這個人受傷了，而且傷在手臂，很有可能傷口感染才會高燒。
如果不管不顧，隻怕這人會有生命危險，到時候再送醫院，隻怕什麽都耽擱了。黎姿姿轉而去攙扶他另外一條手臂，堅持把他送到醫院去。可是這人偏偏固執的很，隻拚命掙紮著想甩開黎姿姿的手，不肯去醫院。
黎姿姿呼吸之間，聞到了男人身上被雨水衝淡的血腥味兒。他實在瘦弱，看起來很是可憐。黎姿姿想了想，索性也不顧他的反抗，一邊推著他往公寓裏走，一邊說道：“不肯去醫院，那就去我那裏把傷口包紮一下吧。我是實習醫生，不會害你的。”
這話實在天真，她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哪裏有什麽攻擊力？也許這人是被黎姿姿的天真打動，也或許，是他實在撐不住了，他帶著微微的掙紮，終究還是順從地隨著黎姿姿到了公寓裏。
這一方小天地溫馨舒適，被黎姿姿整理地很是幹淨。男人一身濕漉漉的，有些不敢往裏麵走，像是怕褻瀆了黎姿姿的家一般。
黎姿姿卻並不在乎，她很快的跑進衛生間裏拿出一條柔軟的浴巾搭在這人的身上，然後推著他坐在沙發上。
因為是實習期，黎姿姿還從來沒有給人真正診治過。此刻她手忙腳亂的翻出醫藥箱，有些緊張地檢查著這個陌生人手臂上的傷口。
這傷口一看就是刀傷，刀痕幾乎入骨，絕對不會是不小心擦碰的。發現了這一點兒，黎姿姿的手有些顫抖，她開始懷疑這個有些奇怪的陌生人的來曆。
覺察出黎姿姿的猶豫，這人冷冷說道：“怕了吧？把一個陌生的男人帶回家，你就不怕我傷害你。”
黎姿姿驀然抬頭，正看清這人的臉。瘦弱，除了瘦弱，黎姿姿想不起還有什麽詞可以形容這張臉。雖然他有一雙非常獨特而且稱得上好看的眼睛，可是他臉頰凹陷，麵色灰白，實在是瘦的可憐。
而黎姿姿從他的眼睛裏，看不出一分一毫可以傷害到自己的可能。他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神是柔軟的，像是已經繃緊了神經很久的人突然放鬆下來一樣。
黎姿姿搖搖頭，將他的衣袖用剪刀剪開，然後做了簡單卻認真的消毒處理，再撒上藥粉，將傷口包紮起來。
從頭到尾，男人一直悶不作聲，隻從劉海縫隙中默默望著黎姿姿。傷口包好以後，黎姿姿又撐傘出去給他買了一些消炎退燒的藥，並且配了幾瓶藥水來給他輸液。
她回去的時候，男人已經倒在沙發上睡著了。黎姿姿小心地走過去，將男人的手腕拉出來。他猛然睜開眼睛，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當看到是黎姿姿時，他輕輕舒了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
已經上了一夜班的黎姿姿在看著他輸了三瓶點滴之後，終於熬不住渾身的疲憊，轉身進房間睡下。她甚至忘記了鎖上房門，對這個人沒有一絲防備。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黎姿姿懶懶地伸著懶腰，走出房間。
男人也已經醒過來，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聲不響。在聽到黎姿姿走出來的聲音時，他微微轉過頭，沉聲說道：“謝謝你。”
他說這聲謝謝，倒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氣一樣，匆匆說出，又恢複了之前的沉默。
黎姿姿走近了一點兒，問道：“好點了吧？你，叫什麽？”她小心的語氣聽起來溫和柔軟，不管誰聽了都會放下心防。
沒有回答，既然不能去醫院，那麽身份一定也是秘密。黎姿姿暗暗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問也是白問。
這會兒黎姿姿才發現，男子的帽衫胸口部位，有一隻很小的維尼熊。一向喜歡這些小卡通形象的黎姿姿笑說：“那我就叫你維尼吧，不問你名字，也不問你為什麽受傷，好不好？”
男人的肩頭微微放鬆，嘴角有一絲不被察覺的上揚弧度，看來是接受了黎姿姿給自己取的名字。
“維尼，你要不要吃點東西？”黎姿姿其實並不指望維尼會真的回答，這個人看來是天生的高冷，不會輕易開口。她問過以後，已經自顧自的到廚房裏忙活起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熱騰騰的粥菜擺在了維尼麵前。黎姿姿看到維尼的喉結重重的上下滾動了一下，於是將筷子放在維尼的麵前，囑咐說：“你慢慢吃，我趕著去醫院做交接，吃完放在那兒就行，記得把藥吃了。”
黎姿姿晚出早歸，每次回去都會先檢查維尼的傷口，換過藥後再給他做好飯菜，然後才回房間睡覺。兩個人之間很少交流，黎姿姿怕自己會不小心觸碰到維尼不願為人所知的心事。
這樣的日子隻持續了幾天，黎姿姿在一次夜班回家之後，發現家裏被收拾的非常幹淨。餐桌上擺放著兩盤看起來賣相不是很好的小菜，鍋裏的粥有些發糊。黎姿姿知道，維尼走了，這是他臨走之前對自己的感謝。
黎姿姿沒有追尋維尼的去向，這件事是她二十年中的一個小小的意外。維尼的出現，沒有打亂她本身的生活。維尼的離開，她的生活也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可是讓黎姿姿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三年以後，維尼會以顧城的形象突然出現。而且這一次出現，徹底打破了她本來安穩平和的生活。
黎姿姿記得維尼是瘦弱沉靜的，可是顧城卻完全沒有了那時的樣子。現在的顧城看起來強壯了不少，而且整個人精神飽滿，甚至於可以說是盛氣凜然。
如果說他和從前還有什麽相似之處，大概就是他看黎姿姿的眼神，帶著一些放鬆和安心。也正是這個眼神，才讓剛才的黎姿姿恍惚，覺得似曾相識。
“黎小姐，想起來了？”顧城的嘴角重新掛上笑意，傷感褪去。
黎姿姿點點頭，眼神卻出現了絲絲鋒芒。“維尼，不，顧城，你回來找我，大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為什麽要用這種手段帶我來這裏？你知不知道，我今天——”
她的聲音凝噎在咽喉中，低頭揉捏著自己身上的白紗。她不必說，這一身新娘裝扮誰看了不會明白呢？
她的婚禮，她精心準備了兩個月的婚禮，就此毀於一旦。都是因為顧城，可惡的顧城。三年了，黎姿姿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後悔當初救了顧城。
顧城看出黎姿姿心中的沮喪，他的目光落在黎姿姿的臉上。白紗襯托下，黎姿姿越發如夢如幻，美的出塵入畫。
三年了，顧城心心念念的黎姿姿，終於站在了自己麵前。他終於可以好好的看一看她，不用再隻是一個人夜夜看著那張三年前從黎姿姿那裏偷偷拿走的照片。
“我帶你來這裏，就是想告訴你，你不能嫁給任何人，誰都不行。”顧城深深的看進黎姿姿的眼睛裏，眉宇眼角，滿是深情。
“我要把你留在我的身邊，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