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盲者06
路昭看起來就像是被團團黑暗包裹, 他陷在深淵裏, 越來越深陷進去, 但是沒有人能把他拉出來。
“那可不一定。我覺得既然活著的話, 最起碼不要讓自己活得那麽壓抑。人有時候都是命，該你的就是你的, 不該你的就不是你的，誰也決定不了。但我們可以決定怎麽生活, 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是悲傷還是不悲傷，這些都由我們自己決定，不是上帝來幹涉的。”
“世上不是誰都完美，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上帝既然讓我們自己不完美, 那必然是有上帝自己的原因，不管發生什麽都是上帝給我們的曆練, 挺過去了, 肯定會有收獲的。”
路昭愣了愣，他微微轉頭對著白時彥的方向。
“你未曾遭遇過，又怎有資格來說。”
白時彥一口氣卡在嗓子裏, 很想說一說自己的事, 卻什麽也不能說。
“你隻是看著我是好的，但我經曆過什麽你又不知道。每個人對生活都有理解，你的理解太過陰暗，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和這個世界。我就覺得世界很好啊，什麽都有。人一生, 是為了生活，不是為了活著。”
路昭沒有動，望向前方的眼神動也不動。
白時彥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但看到他腦袋上的數據變成了93。
Pipy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咬著白時彥的褲腳往草坪那裏拽。
這大傻狗脾氣大，力氣也大，白時彥拗不過它，隻好跟著它過去。
路昭坐在木椅上，偶爾有風吹過，掀起他的衣角和發絲。
他聽到不遠的地方，有人笑著叫著，還有pipy撒歡一樣的吼叫。
這樣的老宅，實在是太過吵鬧，路昭覺得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這般聲音。
“你個大傻狗！叫你咬我！站住！”
“你還跑！哎哎哎！別舔別舔！”
趙管家站在門口，隱隱約約看到少爺的嘴角有些上揚的弧度。
白時彥帶著大傻狗吃了晚飯，洗洗準備上床睡覺，卻被趙管家給叫了過去。
路上，白時彥仔仔細細把自己這段日子做的給理了一遍，好像除了話多了點，他應該也沒做錯過什麽事吧…
“趙管家，您找我？”
趙管家已經七十多了，身子骨比同齡人健壯，但再怎麽說也是個大半個身子踏進土裏的人，走路偶爾有些顫顫巍巍。
“小白啊，你來了。快坐吧。別怕，我找你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沒別的。”
白時彥上初中高中的時候經常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聊天”，現在對著趙管家，他還有種被班主任逮到的感覺。
“小白啊，你今年多大？”
“趙管家，我24了。”
“24啊，真年輕。少爺都三十好幾了。”
白時彥看態勢不對，這話鋒怎麽還轉到路昭那裏了？
“小白，這段時間你和少爺相處著，覺得少爺人怎麽樣？”
白時彥咽了口唾沫。尖酸刻薄小家子氣，陰險狡詐還事多就是他了。但他沒敢說。
“少爺啊…人很好啊…”
白時彥說完這話，自己都想給自己一巴掌。
趙管家欣慰地笑了笑。
“你能理解少爺就好。”
“我們少爺，是個可憐人。你知道少爺是怎樣失明的嗎？”
白時彥搖搖頭。
之前他問過659，但659不肯說。
那時候少爺滿臉是血的樣子又出現在趙管家眼前，他像是難以呼吸一樣大口喘氣。
“少爺…八歲那年出了事。”
“以前老爺夫人還在的時候，少爺也像你一樣很愛笑，但那天以後，少爺再也不會笑了。”
“老爺和夫人的死，給了少爺極大的打擊，少爺的眼睛失明，除了一部分因為車禍，更多的還是少爺自我封閉，不願意再看到這個可怕而又陰暗的世界。”
“小白，你知道少爺還能恢複視力嗎？”
白時彥傻傻地張著嘴。
都失明快二十年了，竟然還能看得到？
“你不要不信。前段時間醫生來給少爺檢查，發現少爺自我封閉的情況更加嚴重，但也因為這樣，他發現少爺的眼睛能通過引導治療而好起來。隻要他能正視曾經的一切和他自己已經看不見的事實。”
白時彥愣愣地看著麵前頭發花白趙管家。怎麽有種被下了套的感覺。
“所以…你們找導盲人，根本不是因為要導盲？”
“沒錯。之前也有好幾個人過來少爺身邊，但都因為受不了少爺的脾氣，也是因為少爺不喜歡而讓他們離開。你是第一個能留這麽長時間的。”
白時彥扒拉著手數了數，這也就是才待了□□天吧，也不算長啊…
“趙管家，您有話就說吧，沒事，我聽著呢。”
趙管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歎氣。
“小白啊，我希望你能開導開導少爺，讓少爺接受檢查和手術。”
白時彥傻傻地愣在那裏。他好想仰天長嘯啊。這任務你怎麽不自己去呢，叫我去？不給他捏死也有八成。
“嗬嗬…趙管家，您太看得起我了…我真沒那個本事。”
“小白，你先別急著拒絕。我知道你是個陽光開朗的好孩子，你也不忍心看著少爺這樣一輩子看不見吧？”
白時彥咽了咽口水。我能說我還真就看得慣嗎？
“趙管家，我覺得這種事吧，可以讓您孫女來啊…女生對人的情感揣摩比較深刻到位的。”
“小白啊，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也讓阿笙去嚐試過，但是…少爺對女性非常排斥，這可能就和…哎，總之這個任務，還得你擔著。”
白時彥離開趙管家的房間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經曆了一番洗禮和開導，白時彥覺得自己現在就是肩負著人民與國家重任的人，好像隻要把路昭給說通了，國家就富強了，人民就和諧了。
“659，我感覺我被洗腦了…”
係統：“我都差點被洗腦。”
“這個趙管家以前是不是學過催眠？太厲害了！就跟我們高中的時候來的那個什麽演講的人一樣，說得一溜一溜的，下的套也一溜一溜的。”
係統：“你鑽得挺開心。”
白時彥嘴角微抽。
“我要有辦法不上套啊。我不是指望著能留下來完成任務嗎…”
係統：“找借口。”
感覺到係統發出的冷笑，白時彥有點懵。
“你搞清楚啊，是你給我找的這些個任務誒…算了算了，你快告訴我路昭是怎麽失明的，他八歲那年發生了什麽？”
係統：“我告訴你，你會改變對目標的看法與態度。”
“為啥？”
係統：“不為什麽。”
“可你不告訴我我真沒法完成任務的。”
係統愣了一分鍾。
“此信息是被主站屏蔽的，在修複站監控期間，不可透露。”
“那怎麽辦？”
係統：“我會在修複站休眠期間給你。時間不確定。”
白時彥被扔出了係統，又琢磨了一遍659的話。
他怎麽覺得這種陰險的係統他以前接觸過呢？
為著這個消息，白時彥整整撐到了淩晨五點還沒合眼，就怕一個不小心就錯過了。
係統把資料塞進去的時候，很詫異白時彥還醒著。
係統：“你沒睡？”
“我這不等你嗎…”
係統：“我的資料又不會銷毀。”
白時彥瞬間石化。
“媽的你不早說！我以為你發過來的時候我不在就看不到了！害我一晚上沒合眼！垃圾係統！”
係統：“垃圾係統準備收回資料。”
“別啊別啊，我開玩笑呢！我是垃圾嗬嗬我才是！”
白時彥覺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一個假係統。
怎麽會有這麽心機的係統？！
口裏說著等睡醒了再看資料，但白時彥還是撐著翻了翻。
越往後翻，白時彥心裏越堵得慌。他終於明白路昭不願意出門也不願意接觸這世界，更不願意睜眼的原因了。
“659。”
係統：“又怎麽了？”
“路昭真可憐。所以上帝真的存在嗎？如果存在，為什麽要對每個人都這樣苛刻？”
659沉默了兩分鍾。它早就猜到一旦把這份資料給他，很可能引起他情緒的變動，以至於最後沒有辦法成功脫離這個世界。
係統：“上帝或許存在。至於你所謂的苛刻，隻是片麵看法。凡事有利有弊，你看到弊的時候，也是利所顯現的時候。”
白時彥沒琢磨透659說的話，但是心裏很堵，就像是被人掐著，喘不上氣來也咽不下去，堵在嗓子眼裏叫他難過。
他往房頂看了眼。
所以路昭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所以不管會被怎樣對待，白時彥仍舊想盡力去幫一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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