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白大褂17
距離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 白時彥已經感覺到疼痛越來越強, 越來越忍受不了。
他已經看過渣渣對他身體的分析檢測, 癌細胞已經從腿部膝蓋擴散到腰部, 很快就要漫及全身。
看著那些癌細胞分布圖，就算知道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白時彥依然覺得害怕。
“渣渣，我會不會死得很難看。”
係統：“放心, 不做化療的話，是不會沒有頭發。還有，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白時彥微微歎了口氣，對，這是他自己選擇的, 就算再疼也得忍著。
出了係統，白時彥在躺椅上發愣。
江令出去處理點公司的事, 還沒回來。白時彥時日不多, 也不打算出門，隻想待在家裏。
原來得了治不好的病，是這樣的感覺啊。
白時彥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那些絕症病人的痛苦。想活下去, 哪怕是像牲口一樣活下去都可以, 但卻不被上帝允許，必須要以一種最慘痛的方式離開。最主要的是，離開之前還吸光家裏的錢，耗盡一切也就是拖延個幾天時間罷了。
以前他總不懂為什麽那些病人就算知道自己要走了還接受無用的治療來折磨自己。但現在他很清楚，不過是因為這世上仍舊有讓他們眷戀的人罷了。
江令回來的時候, 白時彥依舊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他知道，這孩子最近都很累。
江令慢慢蹲下身來，看著他緊蹙的眉頭。
明明是一張青春的臉，現在卻是這般了。他跟著自己，也是受了苦的。
“遲池。”
“不許離開我。”
白時彥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他很久沒睡過，這一次卻睡得很好。
下樓的時候，江令已經在做飯了。
他做飯的時候不穿圍裙，整個人站在那裏就是一副藝術品。而他殘缺的手指就是他的點睛之筆，昭示著他曾經為了一個人怎樣付出過。
“江令。”
“你起來了。看你睡得香沒打擾。”
白時彥走過去，很乖地坐在吧台前麵支著腦袋看他。
“江令。”
“嗯？”
“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很帥？”
江令執著鍋的手一頓，有些玩味地回頭看他。
“怎麽，做了對不起我的？”
“怎麽可能？我要有那個膽啊。”
“也是。畢竟你男人已經這樣好了，其他人你也是看不上的。”
白時彥原本崇拜的臉已經垮了下來。
合著您老還挺有自信的啊…
吃飯的時候，白時彥剛剛塞進去一口飯就想吐出來，卻強忍著給憋了回去。
晚期的食欲不振，惡心嘔吐已經開始了。白時彥有點心驚。
他吃得痛苦，卻沒看到旁邊的人眉頭已經緊緊皺在一起。
晚上，白時彥竟然很早就睡了。
江令蹲在他床邊，慢慢脫了他的褲子。
看到他膝蓋前的傷口時，江令幾乎要咬碎他自己的一口牙。
所以上帝，還是不肯放過他們是嗎？
江令想伸手去輕撫那傷口，卻又不敢觸碰。
許久，他穿好沉睡的那孩子的褲子，輕手輕腳上了床，把他緊緊地，緊緊地擁在懷裏。
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滑落，趁著月光有些閃光。
江令抱著懷裏的人，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就被上帝收了去。
他是個醫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遲池現在的症狀已經到了什麽階段，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不管任何治療都不再起到作用，換來的隻會是他的痛苦和自己的痛苦。
但到底為什麽呢？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麽，上帝要這樣百般玩弄，百般折磨。
白時彥睜眼的時候，顯示了距離離開還有不到一個月。
他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遲池。”
白時彥抬眼去看站在床邊的人。
他的臉色很難看。
“怎麽了？”
“我們去醫院吧。”
白時彥愣在那裏，有點不知所措，強顏歡笑著。
“為什麽啊？我倆又沒事。”
“遲池。算我求你，去醫院吧。”
白時彥被他抱得很緊，感覺得到他的眼淚。
原來江令也會哭啊。真是太驚喜。
“遲池，我們去醫院，你會好的。我是醫生，我會救你，你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白時彥感受得到他的無助和悲戚，卻隻能輕輕拍打他的背。
“江令，你很清楚，都是無用功了。之前沒告訴你，就是想留著最後的時光去陪你。我忍了這麽久，能忍到最後。”
“我求你，別對我這麽殘忍…你不能這樣…我求你，去醫院好嗎？我們去做化療，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我們做十次。”
“隻要你答應我去醫院，我什麽都給你，什麽都滿足你好不好？”
白時彥輕輕推開他，擼起袖子替他擦著眼淚。
他第一次知道，男人哭起來也是很痛的。
“江令，我們珍惜在一起的時光好嗎？你已經做得很好，我很感激能遇到你。”
“那你…為什麽還是要離開我…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切除好腫瘤，都是我的問題…”
“不，不是你。你已經很好，是我自己的命。”
“江令，我不想哭，別讓我哭好嗎？這次是我求你。”
江令終於敢去看他。
眼前這個人，是他要捧在手心裏，含在口中又鎖在心裏的至寶。可如今，他就像一陣煙，很快就要離開。但自己卻什麽都不能做。
“不，我不能答應你。我會治好你，我一定會的，你相信我，我求你相信我。”
白時彥覺得有點頭暈，虛弱地笑了笑，還沒開口卻已經暈過去。
“遲池！”
江令最後還是沒能扭得過白時彥，選擇了一直陪在他身邊。
現在他們之間的日子，越過越少。
隻要秒針轉動一下，江令就害怕一分。害怕他隨時會離開。或許就是下一次秒針轉動時。
白時彥的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吃不下東西。不管江令怎麽努力去研究菜品，他都沒辦法下咽。
看著那孩子漸漸骨瘦如柴，江令除了把他抱緊，卻找不到任何方法。
這段時間他已經引進了對這方麵有幫助的各種藥來給他，也整日裏托著各種人幫他找治療辦法。白時彥知道他沒放棄。
他身上的潰爛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骨頭關節疼得他已經不能動彈，就連抬手都吃力。
白時彥現在就像個廢人一樣，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他活得很累，江令卻比他更累。
隻要和他有關的，江令全都自己來。家裏原本的幾個阿姨也被辭退了，現在諾大的屋子裏隻剩他們兩個人。
原本是最完美的組合，現在卻很悲傷。
江令努力得越多，白時彥的愧疚就多一分。
他知道江令一直在恨自己，恨他自己沒能救得了他，但白時彥沒有說，誰都救不了他。
他現在都是數著日子過。
這一個月，比十年還長，卻比一天還短。
長到他又是想讓彼此解脫，短到他恨不得再經曆一輪。
他想死的時候，江令隻想留下他，哪怕他已經殘破不堪，他仍舊想多留一秒。
一秒也好。
晚上江令已經抱著他熟睡，隻能輕輕拉住他的手，卻仍舊搭著他的脈搏。
江令眼底深深的黑眼圈白時彥不是看不見，但他隻能選擇忽視。
“滴。時間已到，距離離開還有十五分鍾。”
白時彥像是解脫又像是眷戀地閉上雙眼。
“江令。”
“怎麽了？哪裏疼？”
“沒有，我不疼。”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江令對著他輕輕笑了，卻比哭還難看。
“遲池，你跟著我這麽些年，我沒能給你你想過的生活。是我對不起你。”
“不是的。我想過的生活就是有你啊，你都滿足我了。”
“江令，你不要自責，沒人比我更清楚，我跟你在一起有多高興。你很帥，很好看，雖然冷冰冰的，但我就喜歡你這一款。”
“所以答應我，以後也別對其他人笑，我會不高興。”
“我這輩子除了你，哪裏還有其他人。”
白時彥想對他笑笑，可他知道自己現在這張臉已經隻剩皮骨，笑起來應該很難看，隻好忍住，不能在最後的時候還給他留下那樣的自己。
“江令，我真的很感謝你的一切。真的，不騙你。隻可惜，讓你留下陰影了。”
“以後你不用再遷就任何人，一定要做你自己，過你想過的生活，做你想成為的那種人。”
“你比我大這麽多，比我先來到這個世界，所以這一次，讓我先走。”
“我替你去探探路，你一定要慢點來找我。”
“路上小心，一路慢走。”
“好好活著。”
“還有。”
“我是真的很愛你。”
“滴。時間到。”
江令看著他緩緩壁上的雙眼，嘴角含著微笑去抱他。
“我終於可以抱一抱你了，這麽久沒抱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沒關係，明天替你補回來。”
“好久沒睡好了吧。這一次可以睡到我來叫你。”
“遲池，夢裏也要有我，我會生生世世纏著你。因為你最後還是騙了我。”
江令終於可以不顧及他的傷而緊緊抱住眼前的人。
即使他的身體在漸漸僵硬，即使他的體溫逐漸消失，可什麽也不能阻擋他繼續愛他。因為他們彼此答應要永久糾纏，至死也不可方休。
送走遲池以後，江令帶著他坐在外麵曬太陽。
“今天天氣很好，你那裏應該也是吧。”
“遲池，我承諾的，堅持的，想要的，全都是真的，所以不管結局是什麽，這都是我愛你的選擇。”
“我想保護你，讓你永遠都不能放棄。”
“隻是到頭來，你還是留我一個人啊。”
“這世界這樣灰暗，沒了你，我該怎麽走下去呢。”
“我曾用盡力氣去學習，但我窮盡一生所學，一生所曆，仍舊不能救你。”
“我是個醫生，這輩子救了很多人，卻沒能救你。上帝還真是諷刺。”
“醫者，連自己一生所愛尚且不可救贖，又怎能去救其他人？”
“所以遲池，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吧。
半生所學，無用。半生愛你，無果。”
“這輩子，我終於還是親手送你走”
“所以下輩子，你必須親自來接我。”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結束了~賺了眼淚嗎~
明天就是最後一個世界，很多事情都會在這個世界裏揭曉哦~
明天九點~記得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