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那個所謂的父親
王斯突然的到來,讓王振傑和朱秀雲都愣住了。
房間裏還有一隻小土狗,正蜷縮在床腳,耳朵因為害怕而向後撇著。
三人一狗,八隻眼睛,不知誰該看誰,誰該開口。
“小斯……”終究還是朱秀雲先打破了沉默,聲音還帶著哽咽和顫抖。
王斯看向朱秀雲,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麽神情,隻覺得全身上下都僵硬了,臉上必然也是很難看。
“啊呀,小斯呀。”王振傑臉上堆著笑容,樂嗬嗬地站起了身,“你看咱們爺兒倆,前後腳兒。來、來。”說著就伸手去接王斯手上的行李箱。
王斯下意識的後撤一步,將箱子也往後推了推,與王振傑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王振傑的動作頓了頓,搓了搓手笑道:“把東西放下,坐著呀。”
“你來幹什麽。”王斯的臉上恢複了些知覺,冷冷地開口問道。
王振傑的笑容淡了幾分,說:“回家過年啊,這麽多年沒回來了,我也挺想你們娘兒倆的。”說著又伸手去接箱子。
“回家?”王斯又將箱子往身後推了推,身體卻橫過一步擋在王振傑麵前,“這是你家嗎?你憑什麽回來?”
王振傑的笑容徹底僵在了臉上,然後又輕笑兩聲,卻換上了一副譏諷的笑容,說:“怎麽不是我家?”說完轉身又坐回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白水,端起杯子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又抬眼看向王斯,“戶口本上的戶主可還是我呢。”
一股怒火從心頭直燒到雙眼,王斯盯著王振傑,死死攥著行李箱的手因用力過猛而開始顫抖。
他緊緊地咬著牙關,明明有千言萬語的質問和咒罵,卻像是被貼了定身的符咒,隻能立在原地,任憑身體的每塊肌肉每個關節彼此較勁、戰栗。
“你走!”開口的是朱秀雲,方才忍回去一些的淚,又在開口的一瞬間飆出了眼眶,“這麽多年……你……你……”不過說了幾個字,她便再說不下去,雙手掩麵痛哭起來。
床腳的小狗也跟著嗚咽兩聲,磨蹭到朱秀雲腳邊趴下,膽怯地抬眼看著她的女主人。
“是。”王振傑慢悠悠地說,“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沒回來過,你們娘兒倆吃苦了,但是現在我這不是回來了嘛!別哭了別哭了。”說著抽了兩張紙,就朝朱秀雲走去。
朱秀雲察覺到王振傑的靠近,從雙手中抬起了臉,驚恐的朝後退去,雙手慌亂的在床上支撐著,原本整潔的床鋪迅速被扯出了淩亂的紋路。
“你別碰我媽!”王斯暴發出一聲咆哮,身體卻仍僵硬的杵在原地,動彈不得。
小狗被這一聲怒吼嚇到,夾著尾巴鑽進了床底,沒了動靜。
王振傑也被王斯驚到,身體停在半路,扭頭看看王斯暴突的雙目,又看看朱秀雲恐懼的表情,苦笑著搖搖頭,抬手將抽紙扔進了垃圾桶。
他左右看看王斯與朱秀雲,歎息一聲,說:“你們這是幹嘛?跟見了鬼似的。”
王斯因剛才的一吼而心跳加快,身體也恢複了些知覺,他的胸膛猛烈的起伏著,隻覺得血液一股一股地衝進頭頂,他鬆開拽著行李箱的手,指著門口,仍有些不受控製的在顫抖。
“滾。”他咬著牙說道。
王振傑再也掛不住虛假的笑容,徹底黑了臉,開口道:“你再給我說一句。”
“我讓你滾!!!”王斯又一次地吼了出來。
王振傑冷笑一聲,緩緩踱步到王斯跟前。
他的個子沒有王斯高,還需要微微仰著頭盯著王斯的眼睛。
“你讓我滾?”王振傑的聲音低沉的像是夏季遠方的悶雷,“我他媽是你老子。”說著抬起了手:“你、讓、我、滾?”
一字一巴掌地輕輕拍在王斯臉上。
王斯臉上的肌肉劇烈的抽搐著,隨著王振傑的一步步靠近,還有他手掌落在自己臉上的觸覺,童年那被遺忘多年的恐懼和絕望此刻像藤蔓一樣迅速從最黑暗的角落蔓延攀爬覆蓋了整個心房,讓他無法喘息。
“你以為你現在有本事了?”王振傑拿手指戳著王斯的胸口,冷冷的說,“你以為你翅膀硬了?你以為你賺了幾個錢就了不得了?”
他一把扯住王斯的領口,說:“到什麽時候你也是老子生的老子養的,還輪不到你跟我耍橫!”
說罷揪著他的衣領狠狠一甩,王斯立刻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
四肢酸脹的感覺傳遍全身,他才發現全身都已經麻木了。
“啊!”朱秀雲看到王斯倒下,痛苦地哀嚎一聲,雙腿因焦急和絕望在床上無助地蹬踢著。
王振傑蹲下身,一手掰過王斯蒼白的臉,狠狠的掐著他的雙腮。
牙齒劃破口腔的皮膚,血腥的味道在王斯口中蔓延開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我是太長時間沒收拾你了,家裏的規矩都不懂了?還敢跟我吵吵了?還讓我滾?!”
王振傑又將手一甩,“砰”的一聲,王斯的頭就這樣被砸到地上。
他隻覺得一陣目眩和恍惚,耳朵嗡鳴,接著痛感才遲鈍的傳來,沿著頭皮頭骨一寸寸的傳遞回蕩在頭顱裏。
他痛苦地抬手抱住頭,口中因疼痛發出無意義的“啊……啊……”的聲音,眼淚也不受控製的洶湧而出。
一幕幕可怕的回憶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破碎的酒瓶,散落的撲克,慘白的燈光,折斷的煙頭,烏青的眼窩,嘴角的鮮血,醫院的走廊,母親的哭泣……
那些他以為都已徹底拋下的過去,以為再也不會重現的畫麵,全都在一片混沌中卷土重來。
王振傑看著蜷縮成一團的王斯,又站起身,雙目通紅,狠狠地抬腳踢向王斯的腹部。
“啊……”王斯無力的呻吟一聲,本能的將自己抱得更緊。
王振傑無處下腳,便照著王斯的腰和腿一腳一腳的狠狠跺上。
朱秀雲終於尖叫一聲,從床上竄到王振傑身後,哭喊著抱住王振傑的腿。
王振傑回身又踩向朱秀雲的身體,口中辱罵的話語不堪入耳,他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和杯子,胡亂的砸在朱秀雲身上。
朱秀雲鬆開手自衛,王振傑便回身又踢在了王斯肩頭。
王斯死死的抱著自己,緊緊地閉著雙眼。
身體的疼痛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除了恐懼和絕望,他沒有一點思考的能力。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小男孩,他比王振傑強壯,比他年輕,隻要他奮起反抗,王振傑根本無可奈何。
可是此刻他卻隻能蜷縮著,承受著,童年的陰影讓他在王振傑的麵前永遠是無力抵抗的受害者。
他耳中聽著拳腳落在身上的聲音,聽著家具器皿被打碎的聲響,聽著朱秀雲的哭喊,他害怕極了,他的身體由內而外的顫抖躊躇著,他的頭腦也陣陣痙攣發痛,意識也漸漸模糊,他似乎感覺到了死亡的靠近。
如果死了可以不再挨打,那就讓我死了吧。
這個幼時時常盤桓在他心中的念頭,終於再一次如死神的低語響在耳邊。
“我操你媽!!!”
房間另一處傳來這樣一個聲音,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一個拳頭落在身體上的聲音,而後一陣雜亂的、毫無章法的毆打、咒罵和討饒聲。
再沒有拳腳落在自己的身上,朱秀雲的哭聲似乎也忽然消失了,王斯驚懼的慢慢張開眼,卻看到王崴騎在王振傑身上,一手提著他的衣領,一手一拳一拳地狠狠砸在他的臉上。
王崴這段時間為了演唱會一直在進行魔鬼訓練,身體狀況早已不可同時而語,手臂上的肌肉因充血而鼓成可怕的形狀,拳頭因憤怒而青筋暴起。
王振傑的口中早已被打出鮮血,沾染了半張臉。
他無力的將雙手擋在臉前,試圖阻止王崴的毆打,口中含混的一直在討饒,模樣狼狽而又猥瑣。
王崴臉上是從未見過的猙獰可怖,他似乎失去了一切理智,隻恨不得將眼前的人打死。
王振傑抵擋不住拳頭雨點似的落在他的顴骨和太陽穴上,終究昏死了過去,雙手無力的垂到身側,像一灘死肉任憑王崴捶打。
朱秀雲終於回過神來,上前拉扯著王崴:“孩子……孩子……別打了……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