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一次世界冷戰
萌生出這個想法，讓王斯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議。
盡管他從未懷疑過對王崴的感覺，但結婚？不要說跟王崴，就算是之前和女生談戀愛的時候也從來沒想過結婚的事。
事實上，從小的耳濡目染，讓王斯對婚姻沒有任何的期待的向往。長大之後四處漂泊混飯吃，胡亂的交過幾個所謂的女朋友，也不過是貧窮無望的年輕男女的相互依靠與慰藉，誰都知道在一起沒有未來，也沒有人想過結不結婚的事。
可是此刻，王斯望著夏夜的星空，忽然對婚姻有了期待。
他不確定一段幸福的婚姻應該是什麽模樣，他見過暴虐的父親與自私的母親，他見過貌合神離的明星夫妻，他也見過腦滿腸肥的暴發戶和一心拜金的三流藝人。在他的印象中，恐怕最幸福的夫妻不過是幾麵之緣的王遠實夫婦了。
但他們兩個又不會成為那樣，畢竟，他們是兩個男的啊。
王斯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結婚這個詞本就已經這麽虛幻陌生，兩個男人的婚姻更是無從想象，他怎麽會冒出這種想法呢？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
他忍不住想象他和王崴兩個人站在教堂中，在神父麵前宣誓，在眾人的祝福中擁吻；他忍不住想象他們兩個牽著手一起走上紅毯，走上教堂的紅毯，也走上典禮的紅毯；他想象著他們大大方方地以彼此愛人的名義出現在對方的新聞中；他想象著自己拿到夢寐以求的獎杯時，可以站在台上感謝他的愛人王崴；他想象著王崴在舞台上，可以直白地對著麥克風說：“這是一首寫給我的愛人王斯的歌。”
煙頭燙到了手指，將他從幻想中驚醒。
他將煙掐滅，走進洗手間胡亂地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半殘留著想象中的美好笑容，一半因這骨感的現實而沮喪。
他擦幹臉，甩了甩頭，像是將這些遙不可及的想法甩掉，而後撲回床上，緊緊閉著眼，想著還可以再睡兩個小時。
什麽結婚？不要想了，拍好明天的戲吧先。
王崴當然不會想到王斯所經曆的這些難以言表的心裏活動，第二天睡前視頻的時候，他就把王峻的事告訴了他。
王斯也有些意外：“小峻……真是挺勇敢的。”
“是啊，”王崴翻了個身，“他一向就對這件事情非常堅定果敢，我還挺佩服他的。”
“到時候你要回家去維持一下場麵嗎？”王峻問道。
王崴聳了聳肩：“到時候我問問他吧，我也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事。”
“嗯……”王斯由王峻的事，自然也聯想到他們兩個身上，又想起昨天冒出的想法，心裏頭有點悶悶的。
“然後……咱們倆的事……就晚點再跟我叔嬸說吧，讓他們緩衝緩衝。”王崴語氣有些猶疑，生怕讓王斯以為他不敢出櫃。
王斯點點頭：“是，一連兩個都出櫃確實不好接受。而且這種事，著什麽急呢？順其自然吧。”
王崴一聽，反倒有些別扭，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跟你媽說？”
“我媽？”王斯想起朱秀雲的事，頓時有點煩躁，“我懶得跟她說。”
王崴立馬覺得心裏涼了半截：“怎麽？你不打算跟她說？”
王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想說這事了。”
這一幕落在王崴眼裏，倒像是他不願意跟家裏出櫃一樣，王崴心裏頭覺得不樂意了，他一心想著如何讓家人接受王斯，為什麽王斯不往這個方向努力？難道他從來沒有想過兩個人的未來嗎？
“早晚得說啊。”王崴故意說道。
“嘖，”王斯皺起了眉，“能不能不說這事了？”
“為什麽不能啊？你就沒想過要跟你媽說嗎？就像永遠這麽湊合著了？”王崴也拔高了音量。
“你有病吧？大半夜的找不痛快？”王斯的脾氣也上來了。
“是，這事是痛快不了，那你不想辦法解決肯定是永遠不痛快啊。”王崴壓不住火了。
“我現在不想說這事行不行？！”王斯幾乎吼了出來。
“那你什麽時候想說？每回跟你說點正經事你就這樣，你跟你媽關係有問題就得想辦法解決啊，老是逃避怎麽行？”王崴早已被王斯的家庭問題磨得失了耐心，因這一刻終於爆發了出來。
“王崴，”王斯瞪著屏幕裏的王崴，咬著牙說道，“我們家的事我不是沒跟你說過，你也知道我媽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小時候爸媽對你好，爸媽沒了你叔嬸也對你好，你不明白我在那樣的環境下是怎麽長大的，你也不知道我是怎樣跟我媽相處的，你不要拿你自以為是的想法套在我身上！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從小長在象牙塔裏！我不需要你對我指手畫腳！”
王崴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他沒想到王斯會這樣和他吵架，甚至毫不在意地揭開他父母過世的傷口。
他一直覺得王斯童年不幸福，導致他的性格有些不足，總是討好別人，想要獲得別人的關心和肯定，而對真正親密的人卻又有時無法控製自己的脾氣，家庭的話題更是雷區，說也說不得。
因此他總是盡量回避著王斯的軟肋，相處時都是甜言蜜語耳鬢廝磨，可是生活並不是永遠都是浪漫的愛情，麵對現實他們總有要解決的問題。
一次兩次，每次試圖談起向家人出櫃的事，都被王斯敷衍過去，今天他不過多說了兩句，卻換來了王斯如此的反應。
王崴心中是深深的無奈。
“我累了，睡覺吧。”王斯看著王崴陰沉的臉，不願再多說。
“嗯。”王崴也不願再繼續對話下去，沉聲應了一聲。
兩人甚至沒有互道晚安，就這樣掛斷了視頻。
而從這一刻開始，兩人進入了第一次的冷戰期。
王斯向來是不肯主動服軟的，每回兩人鬧了矛盾，都是王崴先嬉皮笑臉的認錯賠罪，而在王崴的笑臉跟前，王斯也就繃不住再生氣，是王崴的錯，他便原諒了，是他的錯，他就假裝不知道的原諒了。
可是這回王崴下定決心不認錯了，他覺得兩個人不能再這麽得過且過下去了。連王峻都知道要主動麵對父母勇敢爭取幸福，他們怎麽能這樣一直當鴕鳥呢？而且說到底他也覺得自己沒說錯什麽話，反倒是王斯又說他活在象牙塔又說他對他指手畫腳，卻是傷了他的心。
所以他決定這回說什麽他也不會主動認錯的。
而王斯掛斷視頻之後就開始後悔了，他深深的明白自己這一通火發的毫無道理，根本就是朱秀雲被騙一事讓他把氣撒在了王崴身上。王崴說的也沒錯，問題總是要解決的，而他一旦想到要麵對朱秀雲，心底就是一股無名邪火，怎麽都控製不住。
他知道這回理虧的是自己，打定主意隻要王崴給個台階就趕緊下。
結果沒想到的是王崴偏偏就是不給台階了，第二天他巴巴的等到半夜，王崴也沒有打來視頻，他也賭氣沒打，就這麽生著氣睡過去了。
然而後麵接連幾天都是如此，於是王斯生起了“不給他台階下”這個氣，甚至蓋過了自己原本的負疚感，越是冷戰，越是生氣。
終於在冷戰了一周之後，王斯頓悟：我特麽這種生氣方式也太像個女的了吧！
冷戰兩三天之後王崴其實也後悔了，他的氣早消了，可是已經下定決心不認錯，此刻倒有些騎虎難下了，因為他也沒有想到王斯會這麽擰，就是不肯主動一回。
又持續幾天之後，王崴也開始真的生氣了。
憑什麽回回都要我服軟？是，服個軟也沒什麽，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也不能every siime都是我服軟吧？兩個人相處總得講道理吧？再說了，你也是大丈夫啊！雖然床上是我上你吧，但是你也是個男的啊！而且我也不是沒被你上過啊！就不能有點同理心，照顧一下我的心情嗎？
媽的老子不管了這回就是不認錯！
於是兩個人就這麽糊裏糊塗地一邊後悔著一邊生著對方的氣一邊等著對方給台階下，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幾周。——畢竟兩個人的工作都太忙了，除了收工之後臨睡之前沒有慣例的視頻時間會導致有些想念和生氣之外，平時也顧不上想那麽多。
而王峻的生日就這麽到了，王崴考慮再三，去問了秦陸川的意見，到底需不需要他在場，秦陸川一如既往地微笑著說：“不用了，這件事的關鍵在於小峻和他爸媽，你在場不一定能更有幫助，搞不好還會引火燒身，你就先別去了，之後我們會告訴你結果。”
王崴聽了秦陸川的話連連點頭，畢竟秦陸川在他的感情世界簡直是精神導師一般的存在，他要說別去，那他絕對就是不該去的。
“你和小王最近怎麽樣啊，自打上回谘詢過我之後也過去半年了，應該肯定是沒問題了吧？”秦陸川難得地開起了玩笑。
王崴難掩神情中的尷尬，說：“啊……沒……沒問題了……”
秦陸川看了看王崴的表情，疑惑道：“還有問題啊？”
王崴知他誤會，連忙擺擺手說：“真沒問題了真沒問題了，就是……這兩天有點鬧別扭……”
“哦？”
王崴這一股火在心裏憋了好久，秦陸川一個“哦？”將他的話就全逗了出來。
“你說是不是！我是不是不應該再服軟了？”
秦陸川微笑著點點頭：“你覺得怎麽做是對的，那就那麽做。”
“啊？”王崴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感情的事就是如人飲水，你既然覺得這回就是不該服軟，那就不要服軟。如果在這麽冷戰下去，有一天你受不了了，覺得應該服軟了，那你就服軟。你自己才是最明白自己的感情的人。”秦陸川淡淡地說。
王崴忙說：“可是我跟你說就是想請教你的建議呀？”
秦陸川笑道：“我能給你什麽建議？我又不是情感專家。”
“當初就是你告訴我我喜歡王斯的呀！”
秦陸川撓了撓太陽穴，“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你自己這麽說的，我甚至還勸過你這條路不好走的。”
“……是嗎？”
秦陸川笑著拍了拍王崴的肩：“我自己也有走錯路的時候，你想問我的經驗，恐怕是沒有什麽指導意義的。我能跟說的就是，世上兩個人能彼此喜歡已經是莫大的緣分，盡你所能把握吧，不管做什麽決定，不管將來結果如何，你所體驗的愛情都是獨一無二的，美好的。”
王崴聽得呆了：“哇你說話好有文采啊……”
秦律師聳聳肩：“曆經滄桑罷了，說話還要麵對未來老丈人。人啊，多大歲數都還有新挑戰。”
王崴臉頰抽了抽，不管怎麽說王峻也是他弟弟，老丈人什麽的……真是有點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