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夏收
穀梁錫站在殿上,聽著穀梁鉻一派瘋咬著廖於飛一事,腦仁上青筋直爆。葛覃昨日不是與他們好好聊過了?怎的,那些瘋狗連人話都聽不明白了?不是該衝在前頭死咬六弟嗎?
穀梁錫一派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該辯的辯,該潑的也是要潑的。周行雇殺手刺殺六皇子便是一等大罪,隻消咬住這一點,便是蓋過一切罪名。
兩個派係相互攀咬,另有其他派係在中間煽風點火挑撥離間。頃刻間,朝堂上一片混亂。
皇帝坐在上頭,拄著腦袋聽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還會插上一句,“哎,那廖於飛真就那麽勇猛?”要不就是,“現在雇殺手是什麽行情?”諸如此類的問題,問得大臣們眼珠翻白,汗如雨下。
待臣子們盡職地扯了一番皮之後,皇帝看了看時辰覺得差不多可以說“明日再議”的時候,四皇子穀梁鉉站了出來。
“父皇,六弟現下生死不明,再延待下去,恐有危險。”穀梁鉉道。
“延待?”皇帝抬起眼皮,“誰在延待?不是已派人在搜尋了嗎?”他很想把這個木頭腦袋的兒子劈開看看,腦子裏裝了什麽。沒看到他不願意提嗎?之前有幾次大將軍派係的提過幾次,都被他繞了過去,怎的還要來說!穀梁鈺這個兒子,本也是喜愛的,可隨著奚家越來越盛,他便忌憚了。
“兒臣以為,該加派人手,”穀梁鉉道,“六弟是此次賑災最大的功臣,若是出了差錯,恐會寒了一眾大臣的心。”
“哦,朕倒是想問問,那個贈蘿卜的百姓,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皇帝望著這個兒子。
“那必定是誤會。”穀梁鉉道,“賑災事宜都是六弟在安排,改河道也是六弟想的轍,工部過去的人僅是聽命行事,並不敢居功。”
“哦?”皇帝瞟了過去,“小小年紀如此厲害?”
“這……”穀梁鉉頓了一下,道,“六弟天資聰慧。”他本以為自己是在幫六弟,卻是不知道這是讓皇帝更加忌憚穀梁鈺了。
“哼。”皇帝輕飄飄一應,“那也是要查了之後才能確定。”
“這……”穀梁鉉也是不明,這事他都說明白了,還要查甚?這時候難道不是六弟的安危更重要?那縣衙的侍衛總比不上軍營裏的兵士,北大營就靠近那一塊,調一隊兵士過去,也不是多難!
“明日再議。”皇帝說了一句之後,便起身優哉遊哉地離開了。
穀梁鈺的母妃卓妃聽聞了幾次消息,都求了皇帝好幾次,皇帝都是避而不見。卓妃心裏寒了一截,悄悄使人遞消息給奚家。奚家自然是不必等卓妃請求,便已派人去搜查了,可還是無果,便如實回複卓妃,表明還是會繼續尋找的。
“娘娘請放心,殿下吉人天相!”雲合勸卓妃多用一些飯食。
“那為何到現在都沒個消息傳出?”卓妃擔憂道。
“未有消息,亦是好消息。”雲合道,“那些個殺手當場就被擼下大半,大約是不成氣候的。鈺殿下武藝卓然,必會沒事。”
卓妃聞言,道:“鈺兒還中著毒呢!”
“鈺殿下能抗好些毒素,那些個毒當時未致命,應當是還能抵一抵的。”雲合想了想道,“若暗衛跟上去,給鈺殿下再服一顆解毒丸,便不會有大礙。”
“嗯。”卓妃撐起身子道,“但願奚家能盡快尋得鈺兒!”
這京裏如何狗咬狗,如何冷酷無情,奚曦一概不知。他找了幾日都沒找到穀梁鈺,也沒有接到任何穀梁鈺留下的信息,心裏也是急得很。
遠在狗尾村的田恬絲毫不知道這些風起雲湧,隻是每日巴巴地等著奚曦回來。可是一日、兩日、三日……過去,一直沒有等到奚曦的身影。
等了幾日之後,田恬的眼裏越來越黯,尋個人需要那麽多日嗎?是不是找了個小妖精,兩人就遠走高飛了?可他想起奚曦對他的好,便又搖搖頭,奚曦愛他,怎會離開他?大約是路上耽擱了?又或者是沒有尋著人?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呢!田恬很抓狂。
不管如何,田恬都沒法去尋奚曦,甚至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尋,隻有將當下的事情得做好,奚曦不在家,田地裏的東西也是要趕緊收了。村裏人大多都是種的紅苕,像他這樣種土豆的隻有寧左村的幾戶人家,種花生的更是沒有。這個時候紅苕還未成熟,土豆和花生卻是熟了,村民們便紛紛過來幫忙。
自河道通水之後,鄉親們田地裏的活少了許多,不用灌溉得那麽勤快,即使要澆水也是從旁邊的水渠裏舀水便是。自奚曦離開之後,田地裏便是由大家一起照看的。
田恬扯著花生秧子使力,“唰”一聲,手掌從葉子上滑過,田恬沒防備,直接往後倒去。
“恬哥兒,”過來幫忙的寧二麽麽道,“你的手嫩,做不得這個。”
“可是……”田恬皺眉,攤開手看了看,就這麽一下,便都是紅印子,還擦破了差點出血。也不知是不是雙兒的原因,皮膚嫩得很,跟漢子一點都沒法比。他想起杳無音訊的奚曦,垂了眼眉道:“自家田地,總不能都靠你們來幹吧!”若是奚曦就這麽與小狐狸精跑了,他還得養活自己呢!
“咱一直做慣了,不妨事!”寧二麽麽笑道。
“是啊,俺們手裏都是繭子,不礙事!”一同幫忙的村民們道。他們都念著奚家夫夫教他們做那些個吃食賺錢的恩情,不用招呼,都來幫一把手。
“謝謝你們!”田恬道謝,可並沒有把事情都丟給鄉親們。他蹲下身,細細地看著他們怎麽拔花生,琢磨了一番又蹲回去拔了。
鄉親們看著奚家夫郎這樣子,也是一笑。讀書人就是聰敏!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很快就學會了!其實他們這兒的土本就鬆泛,即使現下通了水潤了土地,對他們常年勞作的人來說,一點都不費勁。恬兒平時不幹活,才會覺得不太適應,習慣了也就好了。
田恬抓著靠地麵處,用力扯著,突然手上頓時一鬆,又跌得往後一坐。看著手裏一串花生,田恬輕輕甩了甩,開心地哈哈大笑。
就一個下午,村民們幫著把奚家田地裏的土豆和花生都收了上來,地裏還翻了一遍,檢查了有沒有漏下的,順帶方便夏種。
“大家辛苦了,晚上我請大夥兒好好吃一頓!”田恬抹了一把汗道。
“好咧!”鄉親們自然沒有不應的。他們也快要收紅苕了,想起那清淩淩的水淌過田地,大家都琢磨著接下來要種什麽。雖然有水了,可這田地太貧瘠,不能馬上種水稻之類的嬌貴糧食,得種上一茬大豆肥肥田。
田恬望著院子裏那麽多筐土豆和花生,打算讓劉奔帶著去鎮上,土豆直接賣了,花生可以榨油。他喜歡□□米,自然是賣了買些白米細麵來吃。
在霖露鎮尋六皇子的奚曦覺得自己耽擱太久的時間,有些擔心田恬。朝上兩派係鬥得如瘋狗一般,絲毫沒有理會停在縣衙裏的周行和廖於飛的屍首。天氣也是熱,縣衙不能隨意處置了那屍首,隻能就那麽放著,等上頭通知。他本以為趁著上頭亂,能將穀梁鈺找到了,卻是過了這麽些天都沒有找到。等那兩派消停了,是不是會查到他身上?
奚曦拿著包子,張了張嘴,好久都沒啃下嘴。
“奚二少?”陸陸就在身邊,便問上一句,“有什麽不對嗎?”
“陸陸,”奚曦想了想道,“我有個事情要麻煩你。”
“奚二少盡管吩咐!”陸陸知道主子和這奚二少關係好,便應道。
“麻煩你護送個人去北大營。”奚曦道,若恬兒待在北大營,他也就能安心了。
“田家小公子?”陸陸抬眼,他之前跟主子去過寧左村,多少知道一些。
“是。”奚曦道,“我怕那些個人回過神來,查到我頭上。”
“好。”陸陸點頭,主子本就說過,待奚二少如他一般。
“他現下在狗尾村,你帶著他盡快離開,”奚曦道,“與他說,我會盡快來找他。”
“田家小公子未曾見過我等,”陸陸道,“他會信我麽?奚二少可有信物?”
“信物?”奚曦想了好久,搖搖頭,他出來的時候所有諸如彰顯身份的東西,包括貴重的東西都沒拿。再說,他與恬兒在鄉村裏,並沒有佩戴什麽物件。
“那如何能讓他跟著我離開?”陸陸皺眉。
“你……與他說,等著我回來嚐嚐涼魚的滋味。”奚曦木著臉道。
陸陸狐疑地看了看他,這算是什麽?隻見奚二少一副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臉,可陸陸總覺得哪裏不對。
“咳咳……”奚曦偏過臉,“快些去吧!”
“那我快去快回。”陸陸抓抓腦袋,點頭。
“嗯。”奚曦幾口啃完包子,望了望那胥山,若有所思。霖露鎮都翻了幾遍都不曾有鈺兒的蹤跡,周邊的小鎮也查看了一看,依舊無果,會不會是上了胥山?胥山山脈很大,大部分都在莫桑,原燓廈境內,而若彌隻占了一點點。
“奚二少?”身後的暗衛見他看著胥山不語,便喊了一聲。
“我們上胥山看看。”奚曦道。
“是!”暗衛們自然沒有不應的。
陸陸到狗尾村,很快就尋得了田恬。田恬正準備睡下,一個轉身看到黑影頓時驚得睡意全無。
“田小公子……”陸陸一把捂住田恬的嘴,“我是奚二少派來找你的,不是壞人。”
“唔……”田恬點頭。
“你別叫喔!”陸陸看著田恬又點頭,才將手移開。
“壞人都宣稱自己不是壞人噠!”田恬白了他一眼,看著他一臉尷尬便問道,“真是奚曦讓你來找我的?”
“是。”陸陸汗。
“你怎麽稱呼?”田恬問。
“陸陸。”陸陸答,“是六殿下的暗衛。”
“哦?暗衛?”田恬眼睛一亮,饒有興致地繞著他轉了一圈,奚曦打量了一番。還是第一次看到暗衛!什麽飛簷走壁,什麽殺人越貨,反正很厲害的樣子!可是,這個好像一點都不冷酷!
陸陸身上一寒,覺得莫名其妙:“咳咳……”
“他怎麽不回來?”田恬站定了,將放肆的目光斂了斂。
“奚二少還有……些事。”陸陸道。
“小狐狸精還沒找到?”田恬挑眉。
“呃……”陸陸大汗。這人竟稱六殿下為小狐狸精?!
田恬撇了撇嘴:“那大叔讓你來找我做甚?”
“奚二少讓屬下護送田小少爺去北大營。”陸陸道。
“北大營?”田恬不解,“為甚要去北大營?”
“為了田小少爺的安全。”陸陸道。
田恬想了想,道:“憑什麽信你!說不得你是壞人派來擄我噠!”
“哈?”陸陸聽了趕緊擺手,“屬下不敢!要擄的話,我便不多說什麽了,直接劈一刀帶走便是。”
“也對。”田恬點點頭。
“還有,”陸陸想起奚二少說那話的那個奇怪表情,便壓低聲音道,“奚二少讓我給您帶一句話。”
“什麽話?”田恬抬頭。
“他說等著他回來嚐嚐涼魚的滋味。”陸陸看著田恬的臉一點點變紅,頓時好像悟到了什麽。
“嚶……”田恬羞得直咬手指。
“田小少爺?”陸陸看著田恬的眼神都不知飄哪裏去了,便施手在他跟前揮了揮。
“哦!”田恬趕緊斂了斂心神,“什麽事?”
“咱什麽時候出發?”陸陸問。
“出發?去那兒?”田恬茫然了一會兒,隨後馬上點點頭,“哦,北大營啊?”
“是啊!”陸陸撫汗。
“既然是大叔說的,那便去吧。”田恬點點頭,隨後朝床走去。
陸陸以為他是收拾東西去了,便耐心等著。可等著等著就發現不對了,那人竟往被子裏鑽去了,便道:“田小少爺,您這是做什麽?”
“睡覺啊!”田恬應景地打了個哈欠,“這麽晚了,難不成還要趕路?明兒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