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乍到

  田恬翹首望了一陣,沒看到那人再端薑湯進來,便樂滋滋地以為他放棄了,在床上開心地翻滾了幾圈。“呃……”田恬扶了扶腦袋,這身子是有多虛,才這麽幾下便暈了。


  奚曦端了飯案進來的時候,便見著田恬四仰八叉地躺著:“怎麽了?”


  田恬偏臉看過去,可憐兮兮道:“大約是餓暈了……”


  奚曦:“……”


  奚曦將小桌挪到床邊,將碗一一擺上,將一碗粥放到田恬麵前:“快吃吧!”


  田恬起身一瞧,便黑下了臉。薑湯不喝,他便在米粥裏切了薑絲讓他吃下?還真是鍥而不舍!

  “放些赤糖在粥裏,會好喝一點。”奚曦拿了糖碟放到他麵前,“就這麽最後一點了。”


  田恬一愣,方才倒掉的薑湯是黑紅黑紅的,應當是用赤糖煮的。看來手頭不寬裕,吃個糖得數顆粒的那種?他問:“家裏沒錢了?”


  奚曦聽到“家”這個字眼,麵癱臉稍稍柔和了一些:“一直都由恬兒你保管著呢。”


  “偶記不起來了……”田恬頓覺責任好大,趕緊四下裏找著哪裏可以放錢。他又不是原主,怎麽會知道錢放在哪裏!不對,在這之前他私奔來著,不會攜著款跑的吧?想起那個塗得跟鬼一樣的男孩紙,田恬又一次皺眉嫌棄原主的眼光:“就不該私奔的!”


  “沒事。”奚曦寬慰他,“先將粥喝了再說,明日我攢了錢再買便是。”


  田恬這下也不好意思嫌棄這薑絲味道了,呼嚕幾下將米粥灌進肚子。喝完一碗粥,身上倒是暖了幾分,腦子也能跑了,才想起來,私奔劈腿的是原主,可不是他,他為甚要內疚加羞愧?


  “不加糖了?”奚曦看他咬牙的模樣,便知嘴裏味道不好。


  “薑絲加糖味道好惡心的好不好!”田恬翻了個白眼。


  “會嗎?你以前喝粥是非要加赤糖的,怎麽會惡心?”奚曦道。


  “現在!不!喜!歡!”田恬理直氣壯。


  “哦,不喜歡便不喜歡吧。”奚曦舀了小半碗雞湯,“還能喝點雞湯嗎?”


  “偶要吃肉!”田恬看向陶罐裏煨得香香的雞肉,好似聞起來與平時吃的雞湯不一樣。


  奚曦詫異地看他,平時吃一點點米粥都要左勸一句右勸一句,現下是自己主動要吃肉了呢!他立馬笑道:“那少吃一些罷,別膩了脾胃。”說著,在鍋裏找了雞脯夾給田恬。


  “這雞怎是這種顏色?”田恬很是好奇,那雞肉並不是金黃金黃的,而是微微泛著棕色。


  “恬兒最喜歡赤豆燉雞,道是這樣的雞湯既鮮香又清甜。”奚曦道。


  田恬有些懷疑,卻隻擋住他的動作:“雞腿!”


  奚曦看了他一眼,卻是未語,換了雞腿夾進碗裏遞給他。自落水起熱醒來之後,恬兒倒是改變了一些。


  田恬嚐了一口,肉質已燉得爛爛的,混著赤豆的甜香,滋味倒是……不賴!田恬微微詫異,這麽奇葩的口味竟然會覺得不錯,完全接收原主的口味了?吃慣了鹹味燉雞,一下子吃這種味道的燉雞倒是略新奇,還好沒在雞湯裏放糖,不然還真是奇葩無比。


  “要不要放些赤糖?”


  “噗……咳咳……”


  奚曦趕緊給田恬輕拍了幾下背:“怎不吃慢些,一點都不小心。”


  “以前還真加糖了?”田恬道。


  “每次恬兒你都喜歡單獨加一點糖的。”奚曦點頭。


  還真是個奇葩!田恬扶額。怪不得能看上那個塗脂抹粉的……人妖。他想了想道:“偶跟人私奔,你……不生氣?”


  奚曦一頓,抬眼看他,道:“恬兒不是在我麵前了嗎?”


  田恬倉鼠般歪了臉,下巴差點蕩秋千。這忠犬模式也太給力了吧?

  “方才我想明白了,恬兒隻是跟我鬧脾氣,不會喜歡林家小子的。”奚曦篤定道。


  好吧,很自信!田恬細細打量了他一番,濃眉大眼,線條粗獷,胡子拉碴,與那個人妖簡直是兩個極端!喜歡這樣硬朗模樣的人,實在令人難以相信會突然喜歡嬌滴滴的娘娘腔?田恬也有些奇怪,或許真如他所說,隻是鬧脾氣?至於是為什麽鬧脾氣,田恬的腦子可不會拐一下順帶想一想。


  田恬也不與他多做爭辯,他畢竟不是原主,隻是點點頭道:“偶也實在看不出那……小子有什麽好的。”


  奚曦很滿意田恬的這一句話,看著他額前飄蕩的發絲,便伸出手想替他捋一捋。


  “做甚麽!”田恬警惕地看著這隻手,“自重啊大叔!”


  奚曦尷尬地頓住了手,無奈收回:“恬兒,今日怎喚我大叔?我隻比你大一歲,如何就成大叔了?”


  田恬看著他臉上的胡子摸了摸下巴:“你說呢?”


  奚曦伸手一摸,笑道:“恬兒好幾日不曾給我打理胡子了呢。”


  “你自己木有手?”田恬瞪大眼睛。


  “恬兒道最愛給我打理胡子呢。”奚曦的麵癱臉看不出哀傷,可眼眸卻是黯淡了幾分。


  “瞎說!”田恬道,“偶才沒這等癖好!”


  “那我這胡子便留著罷,萬一現下打理幹淨,等恬兒要打理胡子就沒得使了。”奚曦自言自語道。


  “喂!”田恬差點掀桌,他就這麽像一個怪癖神經病?好吧,怪癖是有點多,田恬扶額,可是他的確對胡子沒什麽樂衷好嗎!

  奚曦麵癱臉裝無辜很容易,隻需眼色放柔,眼眸稍稍上抬便可。


  “趕緊,吃完飯把胡子整理幹淨!”田恬不想再看他,怕自己一時忍不住又給他一腳。長著胡子拉碴竟還想著賣萌裝可憐,讓他這樣身嬌體軟的美少年站哪裏?

  奚曦收回目光,立馬扒飯,收拾了桌子出去。


  田恬踢踏著木屐,走到另一邊窗口。田地阡陌相連,偶見零零落落的農舍。田恬輕歎一息,看來這時代挺落後的呢!垂目之間看到旁邊桌上放了一張弓,伸手一掂,嗬,還挺重的呢!看來,那漢子還會拉弓射箭,田恬兩眼晶晶亮,這倒是挺有意思!

  “大叔!”田恬興奮地跑出去找那漢子。


  奚曦正揚起一把大刀要往脖子上抹,聽到喊叫聲,手一個哆嗦,差點沒割著脖子。


  “大叔!”田恬跑過來的時候,便見著那漢子要抹脖子,嚇得進不得退不得,“千萬別想不開啊!”


  奚曦無奈放下刀,轉臉看他,黑沉的臉上多了光溜溜一道。


  “呃……”田恬的眼睛在那臉上光溜溜的一塊和那把霸氣無比的大刀上來回打轉,隨後抓了抓腦袋,道,“你是在……刮胡呢,嗬嗬……”


  “不然呢?”奚曦道。


  “誰會拿這麽大的刀刮胡!”田恬白了他一眼,倒是將他嚇了一大跳。


  “難不成拿菜刀?”奚曦道。


  田恬扶額,算了,對這鄉窪窪的要求不能太高。他道:“您繼續!”


  奚曦當著他的麵,舉了大刀在臉上飛舞。雖然以這刀的“體型”用飛舞挺不合適,可擋不住使刀的人技藝高超,將一把五尺大刀耍得比繡花針還靈活。


  田恬目瞪口呆之餘,不忘托了托下巴。


  一道炫光,大刀在奚曦手上翻了一圈,最後穩穩抵地。奚曦麵上已幹幹淨淨,剃下的胡須已飄灑在周圍。去了胡須,倒是至少減齡十多載!

  “大俠好生威武!”田恬差點跪舔。


  奚曦謙虛一垂目,但嘴角卻是上揚了幾分:“恬兒是忘記我的名字了?”


  田恬點頭。


  “奚曦。”奚曦道。


  “噗……嘻嘻,誰給你起這麽奇葩的名字?”田恬笑道。


  “你。”奚曦道。


  “咳咳……”田恬收笑不及。


  “我們離……家之時,恬兒道換個名字比較方便,便換了這名字。”奚曦道。


  田恬額上一滴汗,原主品味一直很奇葩,已深深領教。他轉而朝那大刀探了探:“大俠這刀真是銳不可擋!”


  “恬兒,你拿不動。”奚曦道。


  田恬斜睨他,好瞧不起人!

  奚曦無奈,將大刀讓給他。田恬一喜,立馬去接,誰想手上一沉,身子跟著栽下去。奚曦敏捷地接過大刀,一手扶住田恬。


  田恬從那麵癱臉上看到了,早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的表情!頓時,不知是羞還是惱的,轉身便要跑。


  “恬兒,洗漱了再進屋。”奚曦拉住他。


  “晚上再洗!”田恬偏過頭。


  “晚些太暗了。”奚曦道。


  “嗯?”田恬一下回頭,“所以洗漱完就等著睡覺了?”


  奚曦點頭。


  “所以,方才吃的不是點心,而是晚膳?”田恬看了一眼夕陽剛沉的天際。


  奚曦又是點頭。


  “天哪!”田恬仰天。


  “屋裏還有前兩日買的點心,晚上餓了可以吃。”奚曦體貼道。


  田恬內流滿麵,這糙漢子哪能理解一個夜貓子麵對漫漫長夜的痛苦!想起方才糖都要數著放,那說不得油燈都舍不得點的,田恬識時務地乖乖去洗漱。


  天暗得很快,田恬才躺下沒多久,四下裏很快便黑乎乎一片。


  “大叔?”田恬聽到一陣悉悉索索,沒多久身邊便躺下一人。


  “嗯。”奚曦不想去糾正這個稱謂了。


  “偶眼睛沒問題吧?”田恬道,“怎麽什麽都看不見呢?”


  “過一會便適應了。”奚曦探手過來,握住田恬的手。


  很快,田恬模模糊糊地能看到屋裏的一些輪廓。今夜月亮暈暈的,黯淡得很,屋裏更是昏暗,隻能瞧見一些深深淺淺。這樣的夜裏很是靜,靜的能聽到遠處哪戶人家呼喝孩子的聲音,還有一兩聲犬吠。


  “大叔,”田恬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安靜,顫抖著向奚曦靠攏,“有沒有聽到唰唰的聲音?”


  “不怕。”奚曦索性伸手將田恬攬入懷裏,“那是風吹過草地的聲音。”


  雖然奚曦將那輕微的聲音描述得十分唯美,可田恬還是止不住腦補蛇之類的蟲豸穿梭過草間的情形,他不由得將自己深深埋入那個結實又安全的懷裏。


  黑暗裏,奚曦的嘴角又是輕微地揚了揚,他的恬兒又如從前一般了。


  夜貓子田恬本以為會不適應地失眠,哪知靠著這漢子便莫名安心,聽著一下一下的跳動聲,沒一會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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