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少尉
神曆四年，龍城在一陣鑼鼓喧囂之中迎來了新春。
伴隨著冬季北方戰事的暫告一段落，龍城也進入了一個新的年頭。
隨著越來越多的龍城百姓開始習慣大漢的習俗，並且愛上了這些飽含韻味的活動。
不過，有一群人在這個新春快忙的抽不開身了。他們就是龍城軍方的慰問團。
曆次戰鬥犧牲或者退役的戰士，他們大多都有自己的家庭或者親人。而在他們為龍城，為周雲飛拋灑熱血之後，龍城自然不能忘記他們。
在這個新春時節裏，以軍方總參牽頭，總後勤部協助，展開了一係列慰問活動。目的就是讓這些犧牲在戰鬥中的英魂能夠瞑目！
也有不少遠在北方駐地之中的各軍代表，帶著戰友們的祝福回到龍城，看望那些犧牲戰友的親人。
看著前麵的街道，一名身穿紅色陸軍服的上尉站定了。
從他的服裝上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隸屬於那支部隊的，隻有剛結束極北要塞防禦戰，並且傷亡慘重的第二軍才擁有這種顏色的軍服。
肩膀上繡著的軍官徽章，還有胸前別著的一枚一等英勇勳章，證明著主人曾經立下過大功。
輕輕摸了摸胸口，上尉仿佛下了個決心，邁開了站定的腳步。
來到一座民居之前，看著大門兩側貼上的對聯，還有門口懸掛著的大紅燈籠，上尉微微抬起右手，舉到了房門之前。
握了握右手，兩次舉高卻又放下。
正在上尉深吸一口氣，準備敲下去的時候，房門卻意外的打開了。
“請問，您找誰？”
在門的後麵，一位妙齡少女正好奇的打量著上尉，從她的話中不難看出，少女並不認識眼前這位軍人。
“我……”
少尉有點緊張，也有點尷尬。他舉起但還沒有敲下去的右手撓了撓頭發，將原本梳理整齊的頭發攪的一團亂。
見到少尉這幅樣子，少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隨即發現自己的失態，羞紅了臉，將頭深深低下。
“佟佟，外麵是誰？”屋裏傳來了一位老婦人的聲音，詢問著門口的少女。
“阿媽，是一位兵哥哥！”少女轉頭朝著屋裏說道，一邊說還一邊用眼光偷瞄著門口的少尉。
屋裏隨即傳來一陣咳嗽聲，這讓少女的表情瞬間變化，她急急忙忙的跑回屋中，甚至將門口的少尉晾在一邊。
看著空空蕩蕩的屋院，少尉有點手足無措。
正在少尉感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了三名青年。
“讓讓，別堵在門口。”為首的青年似乎根本不在乎少尉的身份，有點厭煩的像是趕走什麽討厭的東西一樣。
少尉回身看了看著三名青年，但是沒有移動腳步。
“唉，我說你聾了啊，叫你讓讓沒聽到啊。”為首的少年見到少尉沒有反應，皺著眉斜著眼說道。那口氣很不耐煩，讓人不由的厭惡。
少尉看了看少年，然後腦中不免回想起剛才見過的那名少女，兩人似乎有點相像。
“說你呢，你……”正當為首的少年準備上去推搡少尉的時候，正巧剛剛回屋的少女端著一盆水走出房屋。
見到門口的場景，被稱之為佟佟的少女立刻呼喝起來，“阿哲！”
被叫做阿哲的少年一見到少女，立刻換了一副表情，掛起純真的笑容，“姐！”
然後也不管門口的少尉，一躋身就跨進了院內。
佟佟板著臉，“阿哲！大過年的你又跑哪裏去了！”
“嘿嘿，姐，我這不是去給咱媽買藥去了麽。”少年笑著討好起佟佟來，並且從腰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塊用油紙包裹起來的東西。
佟佟放下臉盆，接過了阿哲手中的藥，“快去換身衣服，瞧你那樣子，成何體統。”
“是是是，這就去。”阿哲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樣，飛也似的跑回了屋內。
而在門外的那另外兩名青年，朝著佟佟微微一笑，“佟姐，哲老大回來了，我們也撤了！”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還不快回去，不然一會阿嬸阿叔就要拿著掃把來趕你們回去了！”佟佟板起臉，朝著兩人嚇唬起來。
兩人嘻嘻哈哈的跑開，門口再一次變成了站在一邊的少尉一人。
見到這名不認識的少尉依舊站在那裏，佟佟眨了眨那雙大眼睛，然後說道：“軍官先生，您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們家沒有當兵的。”
少尉張了張口，然後右手緩慢的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
佟佟見到少尉取出一封信件，有點好奇的看著少尉將這封信鄭重的遞了過來。
看著眼前的信件，佟佟抬起頭，似乎想要從少尉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但是她失敗了。
“這是，給我的？”佟佟見到少尉鄭重的點了點頭之後，將手中的藥材輕柔的放在一旁，雙手在圍裙上微微擦拭了兩下，然後接過了少尉遞來的信件。
疑惑的拆開信件，裏麵放著的東西瞬間就讓佟佟愣住。
一根紅色的絲線編織而成的平安符！
佟佟猛地抬起頭，明亮的眼睛中瞬間湧出淚水。
“對不起。”少尉微微別過頭，努力不讓自己眼中的液體流下，口中有點沙啞的說出了這三個字。
佟佟無聲的流著淚，她感覺自己的心碎了，那種痛簡直就是煉獄的苦楚。
慢慢的蹲了下來，少女將臉埋入雙膝，無聲的啜泣讓少尉的淚水抑製不住的湧出。
“混蛋！你對我姐姐做了什麽！”
少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自己的臉上被人打中，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幾步。
剛剛進屋換衣服的少年，也就是佟佟的弟弟阿哲，剛走出房間，就看到姐姐蹲在地上，不停聳動的肩膀證實著她正在哭泣。
而一旁站立的軍官自然成為了少年懷疑的對象。
阿哲一個大步衝上去，一邊質問一邊揮出了拳頭。
拳頭狠狠的擊中少尉的左臉，若是一般人，這一拳的力量足以讓人倒地不起。但是少尉隻是微微踉蹌了幾步，然後便站定。
少年像受了傷的野獸一樣，護衛著蹲在地上哭泣的姐姐，瞪著血紅的雙眼張開雙臂不讓任何危險靠近姐姐。
“阿，阿哲！”佟佟努力抬起頭，見到自己的弟弟這番樣子，急忙想解釋。
“姐姐不要怕，有我在，即便二狗哥哥不在這裏，我也會保護好你的！”少年一邊安慰著姐姐，一邊瞪視著一邊捂著臉的少尉，想要恐嚇對方。
少尉感覺自己的左臉有點發麻，微微揉了兩下，見到少年的樣子，不由的苦笑了起來。
“阿哲，不是的，他是好人。”少女一邊流著淚，一邊開口解釋。
姐姐的話，讓少年的動作僵硬起來，“他是好人？”阿哲不確定的問著姐姐，得到了姐姐的認同之後，他才收起張開的雙臂。不過依然用警惕的眼神時刻注視著站在一邊的少尉。
佟佟慢慢站起來，她努力擦拭著眼淚，但是卻發現怎麽也停不下來，“對不起，對不起。阿哲不是故意的。”斷斷續續的道歉讓少尉感覺自己的心很痛很痛。
“沒，沒事。”少尉見到少女流著淚露出勉強的笑容，急忙搖頭。
“阿哲，請客人進屋吧，外麵冷。”佟佟轉過身，抓起放在一邊的藥包，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前大步走去。
少尉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著一臉不善的阿哲進到了屋內。
一進屋，少尉就聞到了一股藥味，很濃很濃。
“隨便坐。”阿哲自顧自的走向內屋，裏麵不時的傳來一陣咳嗽之聲。
少尉看了看四周，雖然到了新春之際，但是顯然姐弟兩家裏並沒有準備什麽年貨。屋內一張大桌上，隻有兩碗鹹菜。
見到此景，少尉皺起了眉頭。
“寒舍簡陋，不好意思。”收拾好進屋的佟佟已經沒有再流淚，見到站在屋中的少尉，有點歉意的說道。
少尉一咧嘴，“沒事，沒事。”
做到那張唯一的椅子上後，少女佟佟抿了抿嘴，“他，他不會回來了，是嗎？”
少尉正坐在椅子上，“是的。”
“姐姐！是不是陳哥哥今年也回不來了？”從裏屋出來的阿哲聽到兩人的對話，張口說道。
這一句話讓佟佟剛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泉湧而出，她用手捂住嘴，淚水像決堤一樣連成線落下。
“姐姐？怎麽了？你怎麽又哭了？”阿哲有點茫然的看著姐姐哭泣，手忙腳亂的企圖安慰她。不過在一瞬間，阿哲的動作就定格住了一樣。
阿哲突然轉過頭，看著坐在一邊的少尉，“是不是陳哥哥……是不是……是不是他……”
少尉明白阿哲的意思，雖然就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是卻不得不點了下頭，證實了阿哲的猜測。
“開玩笑的吧，是不是，你們合起夥開玩笑的啊。”阿哲僵硬的笑著，就好像是少尉和姐姐一起在欺騙他一樣。不過，他的眼淚也抑製不住的自己流出。
屋裏再一次傳來咳嗽聲，而在外屋，姐姐弟弟兩人無聲的哭泣還有少尉沉默的坐在一旁。
外麵，隱隱傳來幾聲吆喝之聲，陰沉沉的天似乎又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