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恩度之城
看到眼前的景象，那些獸人除了長相略顯難看，讓人難以接受之外，根本和人類沒什麽區別。
他們也怕冷，他們也有感情。
看著那些瘦小的獸人孩童，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而那些孩子的母親，則使勁的將孩子靠緊自己的懷裏，試圖用自己並不溫暖的懷抱溫暖他們。
謝東沉默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火光在寒風中不停的搖曳著，而一旁的稍微強壯點的男獸人，正在小心翼翼的切割著一隻動物的屍體。這個動物肯定不是他們打獵的來的，謝東敏銳的發現動物的身上殘留著很多傷口，有些是類似極北雪狼撕咬的痕跡，也有一些是雪原禿鷲啄咬的痕跡。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有點像馴鹿的動物殘留的屍體，顯然不足以讓一百多獸人吃飽。
男獸人小心翼翼的用不算鋒利的石刀在剝著動物的毛皮，凍成冰晶的血液也不放過，全部剔在一邊的碗中。而那些骨頭上連著的筋肉，在男獸人的小心動作下，一點一點的被剝離，裝在一個碩大的鍋子之中。
想必這口鍋就是他們存放食物的東西了。
謝東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他小心翼翼的在營地邊緣處徘徊，詳細的記住了這個營地的每一個細節。包括了獸人的人數，他能發現的一共是一百一十三名。其中男性獸人隻有十九個，剩下來的全部都是老幼婦孺。
在完成偵查任務之後，謝東眼色複雜的看了眼因為那一丁點食物而興高采烈的獸人們，慢慢的退入風雪之中。
當他回到蜂鳥大隊隱蔽的地點之後，便將自己看到的情況告訴了隊長於強。
於強聽完後沉默了，其他隊員也臉色複雜。他們同樣是第一次聽說這麽真實的獸人。
從謝東的描述上來看，顯然這部分的獸人是代表了大部分獸人現在的狀態。可是身為一個人類，而且是身為龍城的軍人，他們雖然同情獸人，但是他們卻依舊會拿起武器，還不猶豫的斬殺他們。
這就是種族戰爭的殘酷。
“我們繞道吧，在任務完成之前，不能暴露。”於強在沉思之後，便命令隊伍繞道前進。
在離開的時候，遠遠傳來獸人們歡慶的歌聲，雖然聽不懂，但是隊員們卻隱約猜到他們在歡慶著自己又活了一天。
遙遙的看著漸漸消失的火光，於強在隊尾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然後裹緊了毛衣，跟上了前進的隊伍。
身後的歌聲，在風雪之中飄蕩。
也許，他們所求的，也隻是能夠安生立命的那一片天地吧。奈何在這片大陸之上，獸人和人類之間，永遠不會有和解的那一天。一筆筆血債已經糾纏在一團，永遠也無法解開了。
蜂鳥大隊在繞過了這個獸人營地之後，繼續朝著既定的目標前進著。隻是相比之前，隊員們的心情沉重了許多。
風雪在繼續，在遠方的極北腹地，那座名為恩度之城的獸人最大的城市，此刻正匯聚著大量的部族。
身為獸人部落的領袖，索爾·德拉卡正在石質的屋內坐著。他的四周，都是部落幾個大部族的首領。
幾年年，年輕的索爾在部落英雄格羅姆·域吼的幫助下，統一了整個極北之地的獸人部落。
去年，信心滿滿的索爾，率領三十萬的獸人勇士，踏著大雪，走出了橫斷山脈這條阻攔了獸人三百年的天塹。
第一次來到傳說中的南方土地上，索爾的腦中充斥著獸人的美好未來。
可是，現實是那麽的殘酷，短短一個多月時間，龐大的獸人大軍狼狽逃回極北之地。
二十多萬勇士死在那片獸人三百多年時間來魂牽夢繞的土地上，偉大部落的英雄，格羅姆·域吼，用自己的生命挽回了獸人最後的希望，讓索爾帶著十萬殘餘的勇士，回到了極北的家中。
雖然在最後的時候，機緣巧合的搶奪了人類大軍的後勤補給，可是這遠遠不足以支撐整個獸人部落。
今年，獸人部落必須要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要麽放棄近乎一多半的族人，他們將會在這個寒冬之中死去。要麽舉族之力，衝向那片讓獸人牽掛了三百多年的土地。
可是想到那座讓所有獸人飲恨的極北要塞，索爾猶豫了。
舉族之力，成敗隻在一場戰役之中。贏了，他們就還有機會。輸了，那麽等待獸人的就隻有滅族這一條路！
不打的話，還有可能保留近乎一小半的獸人，他們將活下去，保留獸人的火種。
打，還是不打。
這個問題困擾了索爾一整個年頭。眼看著冬季已經到來，如果還不能做做出決定，那麽一切，就都晚了。
幾個部落的大首領，都知道現在的情況。可是殘酷的現實逼迫著他們，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獸人延續下去。
“偉大的祖先啊！你們拋棄了獸人了嗎！”一位年紀稍大的獸人首領，雙膝跪地，朝著天空悲戚的喊著。
顫抖的雙手，還有那從來沒有流過淚水的雙眼，如今流下了兩道刺眼的血淚。
“洛克托，起來！我們是英勇的獸人！我們是戰士！我們流血，不流淚！”另外一個雖然年老，但是依舊壯實的獸人首領，雙拳顫抖的朝著跪在地上的洛克托嘶吼著。
隻是，他的聲音同樣在顫抖，心中那股悲戚之情是這位身經百戰的勇士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苦澀。
索爾直直的看著前方，他不知道該如何選擇。這種殘酷的境地，讓他心中自責不已。
如果，如果去年沒有那麽冒進，或許，現在的獸人雖然活的依舊艱苦，但是還不會走到滅族的地步。
他的好友，也算是半個導師的格羅姆，死在了去年的戰爭之中。他迷茫過，他愧疚過，他悔恨過。但是如今，這個艱難的選擇依舊放在了他的麵前。他，無法逃避。
因為，他是部落的領袖！
所有的獸人都在等待他的選擇。無論是死，還是活。
但正因為如此，索爾才難以決斷。他怕了，他害怕親手葬送掉整個獸人部落。
“索爾！下決斷吧！”剛剛的那個獸人首領，睜著血紅的雙眼，朝著發呆的索爾咆哮起來。
索爾有點迷茫的眼神掃過去，看到一張張等待中的獸人麵孔。
他們是那麽的堅定，無論他下了什麽決定，他們都會去做！哪怕，要他們犧牲來保全獸人部落度過難關！
索爾慢慢的站起來，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
走出石屋外，猛烈的寒風吹來，索爾卻沒有一絲的感覺。他隻是這麽走著。
恩度之城，是獸人部落的最大集聚城市。它隻有簡陋的城牆，不過早已在風雪中被掩蓋掉了。
城內大多都是石質的房屋，密集的排列著，裏麵居住著大量的獸人。他們在寒冷的冬季，大多相依而過，來抵抗低溫。
不多的糧食要養活這麽多的獸人顯然是不可能的，他們隻有盡量少吃一點，甚至隻需要維持生存的基本湯水，來節省給大家。
索爾離開了首領居住的石屋，他就這麽往前走著。
街道上依舊擠滿了來到恩度之城的獸人們，他們互相靠在一起，等待著發放的一天一頓的湯水。
索爾的出現，讓他們歡呼起來。在部落中，索爾的名字就是傳奇，不論他是否能帶領獸人走出困境，他都是部落偉大的領袖。
耳邊響起一陣陣歡呼之聲，索爾的目光被吸引過去，一張張臉孔，那種發自內心的崇拜讓索爾的心不停的抽動。
索爾的身後，就是之前的幾位部族首領。他們跟在索爾的後麵，見證著此時此刻的場景。
往前走，歡呼聲越來越大，不少獸人都湧上街頭，想要一睹部落傳奇領袖的尊榮。
“我，索爾·德拉卡，將帶領部落，過上不在饑餓，不在寒冷的生活！以先祖之名起誓！”
當年和已故的格羅姆相遇的時候，年輕的索爾，信心滿滿的說出了他的夢想。
那一幕幕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年輕的索爾和年長的格羅姆，喝著劣質的麥酒，放聲高歌。
然後他們攜手，聯合了一個又一個分散在極北大地之上的部族。建立了統一的部落，懷著希望和信心，走出了橫斷山脈。
可惜的是，當年陪伴自己的好友兼導師，已經故去，倒在了那片希望之地上。
而部落，也到了最危急的關頭。身為領袖的索爾，發現自己一下子就老了。
雖然他才三十出頭，在獸人族群中遠遠沒到心灰意冷的年紀。可是他的心，卻快要被肩負種群存亡的重擔壓垮了。
“索爾！”一聲呼喚仿佛從天邊傳來，索爾停下腳步，抬起頭望向空中。
飄落的大雪依舊紛飛，可是索爾卻仿佛聽到了他的好友，格羅姆的聲音。
“索爾！你是部落的希望，你是獸人最偉大的領袖！你需要做的，不是退縮，不是逃避，而是帶領部落前進！無論前方是什麽困難，你都要堅定的帶著他們走下去！我的好友，索爾，堅強起來吧！”
索爾定定的看著天空之中，耳邊響起的聲音是那麽的熟悉，但是卻有那麽的遙遠。
“你說的對，我的好友格羅姆，部落的英雄。”索爾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他環視四周，一張張包含著崇敬和希望的麵孔正看著他。
索爾閉上了雙眼，站在寒冷刺骨的風雪中。
猛然間，索爾睜開了雙眼，從他的眼神中，獸人們看到了堅定，還有那一絲決絕。
“為了部落！Lar！”索爾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天空呐喊。
“lar！”無數獸人們激動地朝天怒吼。
就連暴雪紛飛的天空，仿佛都被這巨吼之聲驚動，露出了久違的陽光。
（lar——勝利或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