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悔之晚矣
夏若飛並沒有想到會是陳順，因為他以為陳順應該已經在京城了才對——畢竟後得到消息的唐蔚然都已經從京城趕到三山了。
他根本沒想到陳順心這麽大，來一趟三山出差啥都沒辦成，捅了個大簍子，還有心情在這裏公費旅遊。
所以夏若飛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坐在他對麵位子上的唐蔚然，笑著說道：“唐總，你還帶了人過來？怎麽跟你一起啊？”
唐蔚然也一臉懵逼，說道：“沒有啊！這次來得匆忙，我就帶了鄭旭一個人……”
夏若飛不禁一愣，跳下車來走到了門口。
在對麵車燈的照射下，他看得不是很真切，就隻能看到有兩個黑乎乎的人影。
而陳順這邊剛好是可以借著燈光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一看到夏若飛，連忙叫道：“夏總，夏總，是我啊！陳順……我……我是來跟您賠罪的……”
夏若飛一聽到陳順的聲音，想都沒想扭頭就往回走。
跟這個人，實在是沒什麽好談的。
陳順一看，大急道：“夏總，請留步！我……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請您給我一次機會！”
陳順看到夏若飛頭也不回地離開，急得一頭往裏衝——他不能不著急啊！陳偉南已經把事情的嚴重性說得很清楚了，這次如果不能取得桃源公司的諒解，那他好不容易混來的正式編製估計就泡湯了。
但是訓練有素的老兵卻不可能讓他就這麽衝進去的。
兩個輪班在門崗的老兵十分默契地同時邁了一步，陳順頓時感覺像是撞上了一堵牆，整個人被反彈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讓我進去！”陳順叫道，“我不鬧事，就是找夏總賠禮道歉的！”
兩名老兵卻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張開了雙手將陳順的路擋住，無論陳順怎麽使勁，兩人都巋然如山——陳順這小身板，八個他加起來也不會是一個老兵的對手。
“夠了！”
就在陳順焦急地往裏擠的時候，唐蔚然終於下了車，威嚴地大喊了一聲。
“陳順！你來幹什麽？”唐蔚然厭惡地瞪了陳順一眼，冷冷地問道。
陳順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了過來，這是集團公司的唐總啊！專門分管連鎖公司的。
他雙腳一軟，差點都站不住了，還是把手扶在了老兵的身上才勉強沒有跌坐下去。
“唐……唐……唐……總！”陳順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是連……”
“我知道你是連鎖公司的采購經理陳順！”唐蔚然不耐煩地打斷了陳順的話，問道，“我在問你，你到桃源公司來幹什麽？”
說實話，如果不是剛才陳順見到夏若飛的時候，就急著自報家門，唐蔚然還真不認識陳順是何方神聖——他堂堂集團副總裁，怎麽會認識下麵連鎖公司的一個小經理呢？就算是見過一兩次，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印象的。
陳順連忙說道：“唐總，我上午在談判中犯了錯誤，這是我業務不精造成的，我……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這……這是想向夏總表達歉意……”
唐蔚然眼中閃過了一絲厲色，陳順的這套說辭，恰恰證明了他還心存僥幸，根本不是認識到錯誤應該有的態度。
唐蔚然厭惡地說道：“夏總不需要你的歉意！你的問題公司會查清楚的，回去吧！”
唐蔚然說完就快步朝夏若飛的方向走去。
走了兩步之後，唐蔚然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厭惡地說道：“還有，不要再來影響人家正常的工作秩序了！晚上在門口大吵大鬧的成何體統？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說完，唐蔚然就再也沒有理會麵如死灰的陳順，快步朝夏若飛追了過去。
坐在電瓶車上沒有下來的林忠明，始終盯著燈光下的陳順，看到陳順那絕望的樣子，他的心中沒有絲毫憐憫，隻要一想到陳順白天的那副嘴臉，他就忍不住那種大快人心的感覺。
夏若飛和唐蔚然一前一後地上了車，夏若飛平靜地說道：“開車吧！咱們繼續參觀……”
唐蔚然臉上掛著歉疚的神色，說道：“夏總，不好意思啊！是我們集團的員工打擾到您了……”
唐蔚然甚至用上了敬語，可見他此時心裏是有多麽的忐忑。
實際上唐蔚然恨透這個陳順了，惹出了一大堆麻煩不說，今天他可以說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才讓夏若飛消了氣，而且雙方聊得還算是開心，沒想到陳順這個時候又跳出來搞個什麽“負荊請罪”，一下子就敗壞了大家的興致。
夏若飛倒是沒有怎麽介意，實際上陳順這樣的小人物也根本入不了夏若飛的法眼，更加難以讓他的心情有什麽波動。
隻不過被人騎在頭上可不是夏若飛的風格，在部隊的時候就是這樣，當兵的誰會沒有血性？夏若飛還清晰地記得，在下連之後第一次獲得請假外出機會的時候老羅班長對他說的話。
老羅班長的原話是：“外出要遵守紀律，不得無故惹是生非，不過我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哪怕是打架，隻要你們占理，有事兒我替你們扛！但有一點，如果連打架都打輸了，那就別怪我給你們處分了！”
所以，別看夏若飛平時對誰都一團和氣，但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別人不惹他，他自然態度謙和；可誰要是不長眼撞槍口上了，夏若飛也從來不會跟他客氣。
踩一踩陳順，夏若飛不過是順手為之，就已經讓陳順大禍臨頭了。
夏若飛淡淡一笑，說道：“一點小插曲，沒有那麽嚴重。再說……這家夥不是很快就不再是貴集團員工了嗎？”
唐蔚然含笑點頭說道：“這種害群之馬，肯定是要清理出去的！衛董事長上任以後，一直致力於內部風氣的建設，希望能夠打造一個海晏河清的內部氛圍，我看這次的事情，完全可以當做一個反麵典型案例來抓，讓集團上下都引以為戒！”
不知不覺間，唐蔚然對陳順的定性又嚴重了幾分，已經是反麵典型了，如果陳順知道了，不知道會是什麽心情。
不過基於虱子多了不癢的原理，估計對陳順也不會造成更大的心理衝擊了。
此時的陳順失魂落魄，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呆呆地站在門口，望著搭載了夏若飛與唐蔚然的電瓶車越開越遠，最後連一點紅紅的尾燈也消失了。
他帶來的那個采購專員有些憐憫地在一旁站著，也沒有說話。
倒是那個出租車司機有些不耐煩了，他從車裏探出頭來，用三山口音濃重的普通話問道：“你們還走不走了？”
剛才打車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的，來回都用他的車，而且不停表。
陳順充耳不聞飛，仿佛外界的刺激對他已經沒有了作用。
那個采購專員連忙對出租車司機好言說了幾句，又給他遞了根煙，然後才走到陳順的麵前，低聲叫道：“陳經理……”
采購專員連叫了好幾聲，陳順都沒有任何反應，最後還是伸手拍了他幾下，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采購專員低聲說道：“陳經理，咱們在這裏耗著也沒用，我覺得……還是盡快回京，找陳總想想辦法吧！”
陳順猶如在漆黑的夜晚見到了一絲光亮一樣，一下子就有了力氣，他連聲說道：“對對對！咱們回京！馬上回京！你現在就上網看看今晚還有沒有飛京城的航班，先訂票，咱們直接去機場！”
采購專員說道：“陳經理，咱們行李都還在市區呢！”
陳順不耐煩地說道：“那就先給我訂張機票！一會兒送完我去機場你再回市區，明天一早你自己返回！”
“好的！”采購專員不敢再說什麽，連忙應承了下來。
兩人重新上了出租車，司機聽說他們要先去一趟機場，然後再回市區，也沒說什麽，直接啟動車子就走。
反正全程打表，人家願意去幾個地方都行，再說機場距離這邊也不遠，繞點兒路的事兒。
陳順帶著最後的一絲希望，乘坐晚上的紅眼航班，在淩晨一點多終於踏上了京城的土地。
噩夢一般的出差經曆讓他不堪回首。
雖然已經很晚了，但是陳順一下飛機還是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陳偉南的電話。
陳偉南同樣也是徹夜難眠，他給陳順打了電話之後，立刻就開始聯絡所有可能幫得上忙的領導、同學、朋友。
但是越打電話他的心就越涼，大家都對他避之如蛇蠍，一通電話打下來，沒有任何的收獲。
接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陳偉南又給陳順打電話，在陳偉南心中，這已經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了，雖然希望非常之渺茫。
然而陳順那時候剛剛登機，手機已經關機了。
就這樣，陳偉南在煎熬中好不容易等來了陳順的電話，他迫不及待地第一時間就接聽了電話。
“陳順，情況怎麽樣？”陳偉南急迫地問道。
陳順哭喪著臉說道：“二伯，人家連門都不讓進啊！”
陳偉南頓時感覺猶如一桶涼水從頭潑了下來，渾身的手腳都有些僵硬了。
“你就不會想想辦法嗎！”陳偉南又氣又急地說道，“我之前是怎麽跟你說的？”
陳偉南帶著哭腔說道：“我都求爺爺告奶奶了，就差給他跪下了，沒用啊！二伯，唐總就跟桃源公司的老板在一起，唐總把我罵了一頓，讓我馬上離開，不要幹擾他們……”
“你……”陳偉南感覺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幹淨了，最後無力地問道，“那你還給我打電話幹什麽？”
陳偉南說道：“二伯，我已經在京城了，咱們再一起想想辦法吧！”
陳偉南氣得七竅生煙：“你回來管個屁用啊！我現在自身都難保！拿什麽幫你！”
陳偉南對自己這個二百五的侄兒實在是已經完全無語了。
如果換成是他的話，不管進不進得去門，也不管唐蔚然怎麽說，賴都要賴在門口啊！實在不行就在門口跪一晚上，把臉豁出去了，萬一人家動了惻隱之心呢？
他們兄弟三個人，兩人生的都是女兒，下一代裏就隻有陳順這一個男丁，所以對他寵溺得很，隻不過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多半都是不堪一用的。
現在陳偉南很後悔沒有幫著弟弟好好管教一下陳順，結果長大之後就成了這麽個坑爹貨。
不對，是“坑伯貨”！
“二伯，你可不能不管我啊！”陳順叫道，“我……我要是丟了工作，以後媳婦都娶不上了……”
陳偉南一陣心煩，說道：“我也得管得了啊！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說……”
“那我工作的事……”
“明天我再想想辦法！”陳偉南直接打斷了陳順的話，然後掛斷了電話。
實際上這話連陳偉南自己都不相信，但陳順信了。
他心下稍安，在機場打了個車回到家，洗了洗倒頭就睡。
倒是陳偉南幾乎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他一到公司，就有兩個穿著黑色夾克的中年人已經等在他辦公室門口了。
“陳偉南同誌嗎？”其中一人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們是集團紀檢組的，有些事情需要找你了解一下情況，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陳偉南心如死灰，他已經預感到情況不妙了，但沒想到這一刻會這麽快降臨。
昨天陳順去的三山，滿打滿算也就過了半天加一夜的時間，居然紀檢直接就對他采取措施了。
陳偉南並不知道，這都是因為他授意陳順去桃源農場補救，讓唐蔚然意識到了集團內部有人已經走漏了消息，所以他陪夏若飛參觀完農場之後，連夜給衛健明打電話匯報，才有了今天紀檢組的突然襲擊。
陳順也是踩著點來到公司的，他一上班就心急火燎直奔陳偉南辦公室，沒想到一頭就撞見了紀檢的人，看到了陳偉南被紀檢組的人一左一右夾著往外走的情景。
陳順差點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扭頭就往回走。
但是已經被眼尖的紀檢人員發現了，其中一人威嚴地叫道：“你是陳順吧！別走了！跟我們一起回去接受調查吧！”
眾目睽睽之下，陳順停下了腳步，麵色蒼白地慢慢回過了頭來，心中充滿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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