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宿命
“娘娘，下次婢子可不敢再在你情緒低落時，放任你一人獨處了。早上進屋可嚇壞奴婢了。”妙笙一邊自責，一邊整理床鋪，“你看這被褥都被汗水浸透了，可見您昨兒晚上燒得多厲害。”
穆涼婧隻記得昨日似乎有人助她服食了丹藥，甚至連是誰都辨別不清。今早起來，雖然燒已然褪去，但是畢竟燒了一整夜，心力交瘁，身子還頗有些酸軟，倚在一旁的軟榻上，看著妙笙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旁的妙言看著穆涼婧虛弱的模樣，內心不禁暗歎，不愧是美人，未施粉黛的病容反而更顯得清麗，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疼惜，提議道：“娘娘，要不讓太醫來幫你診斷一下，可好？”
“不可。”這宮中，陸無雙的眼線遍布，雖說自己花了不少力氣，讓蘭芷宮固若金湯，可是宸妃上太醫院請人看病，這麽大的事兒，必定會人盡皆知。穆涼婧不願讓陸無雙知曉自己已然亂了分寸，隻能擺手止住妙言。
“娘娘是怕太醫院的人不可靠麽？可是……娘娘，你的臉色這麽差，可怎麽是好？”妙笙擔心道，“不如……不如讓卿少俠前來一看，上次中毒事件他出手就解決了，這些頭疼腦熱應該也不在話下。”
“傻丫頭，放心吧，我並無大礙，隻是感覺有些虛弱無力……”可妙笙的話，也是提醒了穆涼婧，弟弟一事，或許他亦是可以傾述求助的對象，轉念說道，“也罷，就聽你們一回。”
妙笙將穆涼婧用披風包裹嚴實，兩人來到上次與卿越密會之處。
穆涼婧推開門，卻訝異的發現卿越竟然就在裏麵。
“越哥哥，你怎麽在這兒？我還本想讓妙笙去找你，這倒好，不用多跑一趟了。”穆涼婧伸手想要倒杯茶，卻發現桌上的茶早已經涼了，想必卿越來了許久。
“怎麽茶這麽涼？越哥哥可是等了許久？怎麽不讓妙笙她們來通報與我。”
卿越看到穆涼婧臉色蒼白，皺眉詢問：“是身體不適麽？伸出手來，讓我替你把一下脈。”
“隻是昨日睡覺著涼，現在身子還有些酸軟罷了。倒是有一事，我想與越哥哥說說，這才來到此處。”穆涼婧神情中帶上了一抹歡喜，想要將找到弟弟的喜悅，分享給卿越。
可卿越一聽，仿佛是早就知道了什麽，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穆涼婧感覺出了不對，試探的問道：“出什麽事兒了麽？”
“涼兒……”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卿越深吸一口氣，將事情和盤托出，“我知道你母親的丫鬟環兒的下落了。”
“什麽！她在哪兒？”穆涼婧一聽愁人的下落有了消息，頓時情緒激動起來，抓住卿越的臂膀問道。
“接下來我所說的事情，你可要冷靜聽完……”隨即，卿越遵守與赫連澈的保密約定，隻說自己意外發現昨晚柳府出來了一輛馬車，馬車上坐的正是環兒。
“環兒？你是說環兒進了宮？與柳府相關的人就是陸無雙，她進宮見陸無雙，對不對？果然……我們穆家的滅門之仇背後始作俑者，和陸家脫不了幹係。”穆涼婧氣得全身顫抖，抓住卿越臂膀的手無意識地加大了力量，可卿越後麵的話，更是讓她猶如寒冬臘月被澆了一盆冰水，僵在了原地。
“那車上還有一少年，與已故的穆涼玠有九成相似。”
“你說我弟弟死了？”穆涼婧雙眼赤紅，不停追問道。如果自己弟弟真的死了，那麽昨日所見到的那個少年又是誰？
“是的，當年我知道穆府被下令滅九族，我來不及趕回去救你們，但當我知道你幼弟還在你母親江南娘家的時候，我便想轉道去保護他，不想還是晚了一步，穆涼玠早在我到達的三天前被人殺害，我去的時候隻見到了他的靈堂，棺木是我親自陪伴著下葬的。”卿越說出了他所知道的實情，令穆涼婧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
“怎麽會呢？怎麽會呢？怎麽會有人長得這麽相像呢？他還能說出小時候與我和爹娘相處的點點滴滴，他怎麽就不是我弟弟了呢？”穆涼婧受不了這個打擊，眼淚奪眶而出，雙腳一軟就要癱倒在地，“難道那些相處的細節是……環兒告訴他的？”
聰明如斯，怎會想不到兩者關聯，隻要情感上被撕出了一條口子，理智就蜂擁而至，隻是此時的理智就像是尖利的匕首，傷得人體無完膚。
卿越眼疾手快，一把攬住下滑的穆涼婧，心疼得不知說什麽才好…
本該被爹娘捧在手掌心中好生寵愛的明珠，如今卻家破人亡，在宮廷的夾縫中苟延殘喘，卻還要被奸人利用至此。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不是無法擁有，而是擁有過卻又無情地被奪去，給了希望，可最後卻隻剩下絕望。
穆涼婧緊緊的咬住雙唇，不讓自己發出一聲嗚咽。
這個世上早已無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這件事情不是早在抄家之時便已清楚了嗎？自己為何還傻乎乎的中了陸無雙的圈套，期待著有那麽一絲美夢成真的機會。為親人流的淚早在滅族那一晚都流盡了，如今支撐她好好活下去的，便是由悲憤化作的仇恨。
等穆涼婧再次從密室中出來之時，眼中的淒厲狠絕，讓隨身伺候的妙笙都有點不安。
“既然陸無雙想要我認下弟弟，又讓我在皇上麵前替柳玉山翻供。”穆涼婧冷眉一挑，頓時笑得是讓天地失色，“那我便如她所願！”
妙笙望著那絕美的臉龐，笑靨是如此勾魂奪魄，就仿佛是書中那迷人心智的九尾狐狸精，讓人舍命都為之甘願。妙笙搖了搖腦袋，自己在瞎想些什麽，善良純真的娘娘怎麽可以同妖精作比較，應該是天上的仙子落入凡塵才是。
殊不知，仙子落入的不是凡塵，而是地獄，飲恨成魔便是她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