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黃粱一夢
穆涼婧沒想到在這兒竟能聽到祖父的消息。畢竟，祖父自自己出世，便一直留在西京。祖父雖然也常常向穆涼婧講述自己年少時征戰北疆的戰事，但穆涼婧從未親眼得見。
“大哥，祖父也在北疆嗎？也在這裏嗎？”
穆涼婧激動的問著穆安。
穆安對於穆涼婧這麽激動的反應卻沒有表示出任何驚奇，隻是點點頭，握緊穆涼婧的手。
“嗯。走，大哥帶你去見祖父。”
穿過大大小小的營帳，穆安牽著穆涼婧來到營地中間最大的一個營帳前。
這個營帳帳前也掛著一匹“穆”字旗。正是主帥帳。
祖父，是主帥嗎？自己究竟來到了一個怎樣的時空，怎麽這麽交錯？這個時空，究竟是真是假？但，馬上要見到祖父了。穆涼婧的疑惑和不安漸漸散去，抬起頭，她的眼中寫滿堅定。
帳子被穆安撩開，穆涼婧看到正前方的沙盤前，正安靜地站著一個老人。
將軍雖老，氣猶不減。
……祖父。穆涼婧不知不覺間，淚水便浸滿了眼眶。
……是祖父。真是是祖父。在戰場上馳騁沙場的祖父，在營帳中運籌帷幄的祖父……
穆涼婧停在了原處，停滯不前。她擔心，自己一靠近，自己就又會回到現實。麵前的祖父，身前的長兄都將再次不複存在……
穆安推著呆住穆涼婧往前走。直接走到穆老將軍的麵前。穆老將軍抬眼，看著穆涼婧。
穆涼婧原本淒愴的神情，被祖父著清淡的一眼看得立即消失不見。
“……祖父。”
穆涼婧呆呆地喊著。
穆老將軍點點頭，丟了手上的沙盤棋子。抬眼靜靜看著穆涼婧。
忽然，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為什麽去要來？！”
一旁的穆安急忙幫穆涼婧回答著。
“將軍，小妹她是想你了，所以才千辛萬苦來到北疆。”
在軍營中任職的穆家人，不論親緣，隻認軍階。所以在軍營中，穆安隻能稱自己的祖父為“將軍”。
穆涼婧忙不迭地點頭，她決定順著大哥的話講下去。
“祖父，婧兒想你了。”
穆老將軍卻搖搖頭。仍舊定定地看著穆涼婧。
穆涼婧在祖父略帶審視意味的目光下，緩緩低下頭去。
“……你這一路走來，一定吃了很多苦。”
穆涼婧抬頭，疑惑地看著祖父。
穆老將軍依舊用平靜的眼神看著穆涼婧，隻是方才皺起的眉頭，漸漸舒展了下去。
“……你為什麽要來呢？婧兒，祖父希望你能無憂無慮地活著。”
穆涼婧搖著頭，心情不自覺變得沉重起來。
“……無憂無慮？祖父，事到如今，婧兒怎麽還能做到無憂無慮？”
穆老將軍歎了口氣。
“你想做到，便能做到。”
穆涼婧的淚無聲地劃過臉頰，她依舊搖著頭。
“……不，祖父，婧兒做不到。您讓婧兒留在這裏吧，婧兒好喜歡這裏。”
“……你不屬於這裏。”
祖父的眼神變得冰冷。
“婧兒，你是不能留在這裏的。快回去，回到你的世界裏去。”
穆涼婧隻是搖頭。
“……我不想回去，我害怕回去。那裏的人，個個都是吃人的妖精，婧兒報不了仇，不僅要被他們吃掉，還得裝作很開心的樣子。婧兒不想回去，婧兒想留在這裏……”
穆老將軍原先平靜的眼神變得憐憫起來，他搖頭。
“婧兒，這便是老天的選擇……作為穆家的人，麵對老天的選擇，既然做不到忠，那也勢必要做到義！”
穆涼婧慌忙搖頭，眼淚哭花了臉。
“不，不……”
祖父歎息著向她搖頭。
仿佛隻是一瞬間，眼前不再是祖父，沙盤和長兄……一股草原的風吹過，風沙迎麵而來，穆涼婧急忙用手護著眼睛……
恍惚過後，穆涼婧的耳邊漸漸有了一陣陣的喧鬧聲。穆涼婧放下護在眼前的雙手，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西京裏的菜市口。
四周人聲鼎沸，人群熙熙攘攘，穆涼婧被人流推著向前不由自主地走著。
“……那便是謀逆的穆大人吧，哎呀，真想不出表麵這麽大公無私，實則竟做著賣國的勾當！”
“……對啊。這種人，砍頭都算是便宜他了。呸！”
“……走，走，走！髒了老子的眼睛！這種人！不看也罷！”
“……”
穆涼婧拚命向前擠，終於擠到人群的最前麵。她看到胡須已經十分髒亂的祖父，此時眼中了無生意的長兄……
怎麽回事？上一刻，他們不是還好好地在北疆嗎？
台上的刑部官員喝了一口茶，再噴出去。
“――午時已到，斬！”
他毫不猶豫地說著，丟出那扇令牌。
“不！”
穆涼婧慌忙喊著，周圍這麽多人，卻沒有一個聽得見她的聲音。
“……不要啊。祖父……”
跪著的穆老將軍像是聽到了穆涼婧的哭喊，竟向她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嘴上清晰說著。
――快回去！
“哐當”一聲，穆老將軍的頭被儈子手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怒目圓睜，仍有回響。
穆涼婧落寞地離開人群，獨自慢慢走著。
……她仿佛沒了魂魄的木偶人，現在就連恨，也覺得費心傷神。
……祖父叫自己回去，可是回哪裏去？穆涼婧搖搖頭，她忘記自己是從哪裏來的了。
沿著菜市口徑直走著，穿過整個西京，穆涼婧停在了宮門外。
……自己，是從這裏出來的嗎？穆涼婧敲敲腦袋，有些事她竟記得不清晰了。
宮門前的侍衛打開宮門，穆涼婧看見皇宮裏麵鮮亮的綠磚紅瓦，飛簷翹脊。
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推著穆涼婧慢慢踏入皇宮。
宮門在穆涼婧的身後緩緩關上。
“當――”
穆涼婧突然驚醒。
……原來，隻是場夢。
醒來的時候，她看見一旁赤月焦急的眼神。望了一眼殿外的天色，還好，依舊是漆黑的。
赤月看見她醒來，神色不自然了一小會兒，最後還是輕聲問著。
“怎麽樣？”
穆涼婧忽然笑了。因為她知道，自己這一局，賭贏了。
無論是什麽原因，赤月都不會再想殺了自己；而她對赤月提的那些要求，赤月現在也隻能接受。
“還好。”
穆涼婧輕聲說著，嗓子還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