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半月之後,二人終於又重新進入了東月境內。
草長鶯飛的季節,瑾瑜和晏君復正好行至了一片蘆葦濕地里。
濕地的水只有及膝深,伸出的蘆葦卻有一人多高。晏君復身材高大,在竹排上站直了,也僅僅能露出來一個腦袋頂。茂密的蘆葦叢直接把瑾瑜隱藏了起來。濕地一望無際,葦叢茫茫無邊。此時正值日落,餘暉給葦叢鍍上了一層金色。葦穗隨清風飄擺。
晏君復站在排尾,撐著竹篙,使得竹排得以在葦叢中推出一條水道來前進。瑾瑜坐在竹排的中央,抱著那把從卧佛寺里得來的古琴,彈奏著《蒹葭》,並隨著曲調,輕聲吟唱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一曲終了,晏君復將竹篙放到了竹排之上,走到了瑾瑜身後。
晏君復在瑾瑜斜後方的地方坐了下來,對著面前的人道:「這首蒹葭是古人吟誦求而不得的,如今夕陽正美,伊人在畔,你倒是會挑曲子,彈奏如此憂傷的曲子來壞我的興緻!」
瑾瑜一臉淡然地半回頭,斜著眼睛看著側後方的人:「難道這曲子不好聽嗎?」
「好聽!」晏君復無奈地笑笑,他看著瑾瑜的側臉,一束光暈正好投在了瑾瑜的側臉之上,將瑾瑜側面的輪廓勾勒地更加完美了。被尚在襁褓中的瑾瑜捉弄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面前的人卻已經是一個成年人的樣子了。捉弄她,作威作福和狐假虎威的個性倒是絲毫沒有變。
瑾瑜見晏君復笑了,自己也不禁跟著笑了起來,逆著光顯得瑾瑜的笑容更加好看了。
晏君復看呆了,忽然從背後擁上了瑾瑜,沒有說話,只用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靜默著讓竹排順著水流緩緩前行。瑾瑜也將自己的頭靠在了晏君復的胸膛之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聞著他的身上的氣息,莫名的心安。一道暖流流向心田。
瑾瑜慢慢抬起頭來,側著上半身,雙手扒著晏君復的後頸,將自己的唇輕輕地印在了晏君復的下巴之上。而後用自己的鼻尖和晏君復的鼻尖相抵,還左右,蹭了蹭,而後又笑了起來。
美景在畔,美人在懷,晏君復也經不起這樣的挑逗了。他將瑾瑜的下巴抬起,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而後是雙頰,鼻尖,最後才戀戀不捨地將自己的唇移到了瑾瑜的唇上。
吮吸著瑾瑜口中的香甜,晏君復尤嫌不足,將自己的舌頭也卷進了瑾瑜的口中,將瑾瑜的氣息盡數捲走。
二人一路走來,一世將酸甜苦辣含淚咽下,一世兩顆靈魂近在咫尺卻渾然不知只能苦苦的等待,但好在這一世終究苦盡甘來,能夠相守相伴。
終於在瑾瑜有些透不過氣的時候,晏君復鬆開了她的口,而後吻上了她的耳垂,而後是脖子。
「瑜兒——」晏君復輕輕地喚著懷中人的名字,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
瑾瑜也本能地回應著,回應著晏君復對她的縱容,回應著他對自己的不離不棄,回應著他用生命詮釋的那一句愛。
月影東梢,二人的領口都有些散亂,喘著粗氣相依偎,依舊瑾瑜在前,晏君復在後,瑾瑜靠在了晏君復的懷中,晏君復用雙臂環著前面的人,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好似怕她會丟了一般,緊緊護在了懷裡。
瑾瑜抬頭,看著深藍的夜空,一輪彎月掛在東方,西方的天也綴滿了繁星。剛剛的深吻依舊令她意猶未盡,她輕聲笑著。
「你想起來何事了?竟笑的這麼開心。」晏君復低沉的聲音在瑾瑜頭頂響起。
「我在想,我將你拐出來遊玩,留尹風一個人在北晏受苦,他指不定現在正如何罵我呢。」
「你靠在我懷中,心裡卻想著別的男人。看來回去之後,尹風的性命也不必留了。」
「哈哈!你捨得殺他才怪!」瑾瑜大笑著,笑聲傳出天際。
此時千里之外的浩淼山莊中的尹風,不知為何打了一個噴嚏。對面的衛章問道怎麼了,他只道:「夏天花多,興許花粉不小心吸進了鼻子里吧!沒事,來我們繼續喝!」說罷,又將自己懷中的酒罈往衛章面前推了推,衛章也將自己的酒罈和尹風的一碰,二人仰頭繼續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瑾瑜和晏君復二人在東月境內玩了個遍,不僅重走了雲天山之路,又去了雲仙鎮,還沿著東月的海岸線,尋了一戶有竹屋的人家,住了幾天。
上山打獵,下海捕蟹,二人世界過的不亦樂乎。最後實在是被月熙霖的飛鳥傳書煩的不行了,才決定啟程去了晉京。
「你們說走的慢,但也沒說會晚半年啊!朕都不知道,這東月的國境何時變得這麼大了,那一小段路竟然半年都走不回京!」
晏君復將茶杯中的茶慢慢咽下,倒是不緊不慢道:「不過是耽於你東月的美景,多玩了幾日而已,你反正也看著我們二人在你面前恩恩愛愛礙你的眼,我們不進京,不正好讓你眼不見為凈了嗎?」
月熙霖算是明白了,晏君復跟著瑾瑜在一起久了,好的沒學到,瑾瑜身上的無賴勁簡直被他學了個十足。晏君復剛剛的一番話,月熙霖完全可以腦補如果是瑾瑜站在他面前的話,會以什麼樣作威作福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和口氣說出來。
「哼!你以為我願意找你回來嗎?你千隱麒麟閣的部下日日傳書來問我要人,你說你遊玩就遊玩,為何不回大家的信件?你一直不回信件,尹風他們都要急瘋了。我要是再找不到你的話,恐怕你麒麟閣的兄弟就要殺來我東月了!」
晏君復斜了一眼近乎暴走模式的月熙霖,又將茶壺舉起,為自己斟了一杯茶:「這個主意不錯?」
月熙霖愣了:「什麼主意?」他剛剛有說什麼嗎?
「在東月開千隱麒麟閣的分舵。」晏君復將茶杯放了下來,而後一甩衣袍,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客棧的包廂。穿過走廊,邁入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