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朕之前答應你的,現在回宮了,補給你。”
說罷,悠揚琴聲緩緩響起,絲絲縷縷淌入心田。瑾瑜逐漸沉浸在了琴聲之中,然後望向遠方布滿星辰的夜空。
還是十年前的那首曲子,還是十年前的人,瑾瑜卻不再是十年前激動興奮的小孩子了。她內心平靜,平淡靜好謂之平靜。而晏君複將自己的每一句話,即使是夢囈也放在心上,令自己感激動容。
曲調陡升,高昂之處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遠方夜空中升起的一顆顆亮點,然後綻放成一朵朵錦簇花團。煙花綻放正盛,琴音又重新響起,徵羽之操,婉轉悠揚,不絕於耳,餘音繞梁。
瑾瑜像十年前一樣,依偎在晏君複身側,但這一次,卻不再是以妹妹的身份了。
“君複”她輕聲呢喃著這個她這一世出生開始便牽掛無比的名字。
“嗯。”晏君複也輕聲回應著。
“以後我無論什麽時候叫你的名字你都要很快回答!”
“好。”
夜色漸深,二人挽著胳膊在宮內散步,從香竹雪海步行回未央宮。望著高高的宮牆,望著紅磚黛瓦所圍成的一方地,瑾瑜又想起來宮外隻有自己和晏君複兩人的日子。不知何時才能再有,瑾瑜微微歎了一口氣。
晏君複看著瑾瑜迷離的目光,好似心有所感一般:“把心也留在宮外了,嗯?”
“哪裏有?”
“你若執意要嫁給我,以後還要在這宮裏呆一輩子呢,你這心總在外麵,可怎麽是好?”
“誰的心總在外麵了!哪裏有!我心在你身上,嗯!一直都在!”
“哈哈!不用強調了,朕明白。正好朕明日得空,要不帶你去看川兒?尹風昨日往宮內傳信之時,特意說了句川兒老念叨著好久沒見瑾瑜姑姑了,想念你的緊。”
“這才多久沒見啊!他就是嫌自己練功辛苦,故意找借口偷懶。我一去,他就能明目張膽地玩了。”
“哈?你當所有的孩子都像你這般有心眼嗎?”
“嘿嘿嘿!明日還是算了吧,後日?或者你什麽時候再有空再帶我去吧!”
“明日有事?”
“嗯,一點小事。”
那句“何事?”堵在晏君複嘴裏還沒有問出口,瑾瑜便又轉移了話題:“你說,月熙霖現在重返東月了嗎?他能成功嗎?”
“時間上看,差不多該回去了。能不能成功,朕不知,但倘若他不能成功,這東月亂了,北晏也難免受到波及。”
“怪不得你那麽熱心地幫他,又出人又出力又獻計的,我還以為你就是因為單純的和他聊得來。”
晏君複低頭一笑:“不論朕還是柒楓,我們的身份就決定了兩人不可能單純的交好,這一點,他心裏也清楚。他雖然看上去單純,實際胸中自有丘壑。東月交給他,近百年來都不會有戰亂發生,但若是交給大皇子,那朕每日就不僅要擔心南星和西漠來犯,還要處處提防東月。你希望彼時內憂外患,朕過那種日不思飲食,夜不能安寢的日子嗎?”
“當然不希望了,我倒是寧可希望你去做道士,你穿妄機老兒的那身衣服肯定比他好看!”
“唉,每日淨是些胡言亂語,朕真拿你沒有半點辦法!”
“哈哈,哈哈哈哈!”
晏君複將瑾瑜送回未央宮後才離去,他回到甘泉宮中,卻仍舊惦記著明日瑾瑜到底有什麽事情,是不肯告訴自己的?
回到宮中的瑾瑜,沐浴完畢,跪坐於矮桌前。外殿燭火通明,瑾瑜不知在想些什麽,很晚了都沒有要入睡的意思。
玉蘅吩咐宮人都去休息了,才走入寢殿。
“公主在想些什麽?天色很晚了,公主有事明日再想也是一樣的。”
“明日怕是就晚了。玉蘅,你說,若是晏君清直接回了敏川,是不是這天下就亂了?”
“這不是公主應該考慮的事情。”
“東月之於北晏,那麽遙遠,君複都要未雨綢繆。而酣睡於君複身側的危險,君複又怎能不擔憂?”
“公主,奴婢雖然不太懂。但陛下必定不願意公主考慮這許多,公主要相信陛下能處理好一切才是啊!”
“算了,睡吧!”
瑾瑜在床上躺了很久,始終無法入眠。半夜,她又起身寫了一封書信,交予玉蘅,讓她明日巳時之後拿著這封信找衛章,調派禁衛軍埋伏城外,無論如何要攔住晏君清,不能讓其離開建安。這才能夠放下心來休息。
第二日巳時,瑾瑜應邀來到竹海之中,晏君清早已在此等候。
瑾瑜離老遠見了,笑意盈盈地走了過來:“君清,你今日不用上朝嗎?來的如此之早!”
“禮部不似其他部門,諸事繁多。皇兄自然是偏心我的,沒有給我安排太繁瑣的事務來讓我日日擾心。”
瑾瑜笑而不語。
晏君清看見麵前已經長大的瑾瑜,不似小時候那般歡快,心中也是一痛。二人也早就不似孩童之時那般無話不談了。雖然這些年來也時常可以見到,但二人心中各有其主,即便再在一起聊天也不似曾經那般的肆無忌憚了,而是要殫精竭慮著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和對方的話。
“瑜兒——我還能似小時候那般叫你嗎?”
“我們是朋友,自然可以啊!”
“瑜兒,我此來,是想和你說,我……”
晏君清剛剛張口,卻被瑾瑜打斷了。瑾瑜不再似剛剛的言笑晏晏了,而是用一種很哀傷的眼神,看著晏君清:“一定要說嗎?你明知道,你若是說了,這麽多年來一起長大的情誼,就全都沒有了!”
晏君清看著麵前如玉的麵龐,漸漸和多年前一同獵鳥,笑的無比肆意的瑾瑜重合了,半晌,他從口中擠出了八個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瑾瑜聽到這八個字媚眼如絲,朱唇向上一勾,從懷中掏出了那枚白玉木蘭簪子,遞給了晏君清:“如此,那這玉便還給你,至於碎不碎,在你,不在我。”
晏君清沒有接那簪子,隻說:“你終究不肯讓我問出口嗎?”
“何苦?”
“我隻想問一次。”
“好。你問吧,我聽著。”
“瑜兒,我喜歡你,想娶你,你願意嫁嗎?”
“不願意,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你怎知皇兄一定會娶你?即便他也喜歡你,你們名義上也是兄妹,他同意,百官也不會同意的!這一點他比我還清楚,他若執意娶你相當於害你啊!”
“即便不能嫁,我也願意一直陪他,老死宮中我也不會嫁給任何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竟然和我想的一樣,瞿州城,我見到你們二人有說有笑,一起分食一串糖葫蘆之時,我就想到了。”
“瞿州城?那黑衣人竟是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