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驟雨打青荷
黑刀落下的一瞬,雲歸隻覺得眼前閃過幾團黑影,接著手上一痛,額前一緊,眼前一黯,身旁便多出了三個人。
幾乎是同一時間,冉行出現在她身側,扣住了她的手腕;南宮羽出現在她麵前,擋在了她與朱吉樺之間。
而第三人則在她的另一側,手執長刀抵住了她的眉心。
這人的出現也讓南宮羽和冉行頗有些意外,這沈竣難道一開始就隱藏在某處,一直暗中保護著皇上?
想來也是南素玄的安排。
這三人同時救駕的情況絕對是武宗大會數百年來少有的景象,會場上的人們一時間愣住,頓時鴉雀無聲。
隻有那裁判的聲音回響在這廣闊的空間之中,“你們兩個也是參賽的吧?不要妨礙比武的進行!還有你,你是哪個門派的?!”
沈竣冷冷的盯著雲歸,沒有看那裁判一眼,“錦衣衛。”
那裁判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上的冊子,約莫五秒後忽然反應過來,後退了兩步,恭敬道,“請問……有什麽事嗎?”
“比賽結束了,滾開。”
“是,是!”那裁判著,手忙腳亂的下了擂台,飛也似地逃開了。
沈竣的沒錯,已經結束了。
雲歸一瞬間從大仇得報的勝利跌入了萬劫不複的穀底,身旁這三人無論哪一個都可以輕鬆了結自己,這仇,此生無緣得報。
這一刻,她想要自盡,可不知是這三人中的哪一位搞的鬼,她隻覺得自己被一股強勁的內力包裹,動彈不得。
“你們退下吧。”
沈竣沒有猶豫,利落的收刀後退。
冉行並沒有動,南宮羽則擺頭問道,“表哥,你沒事吧?”
朱吉樺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從懷裏掏出一隻巧的羊皮袋,仍向外滲著血,想來剛剛的傷勢便是用這個道具裝出來的。
剛剛還一臉瀕死模樣的朱吉樺,此時平靜無比,雖然沒有春風得意的笑著,但也能看出他毫發未損。
“我沒事,你們放開她吧,她傷不了我。”
看他的確沒事,南宮羽這才閃到一邊,但仍未離開五步之外,這樣的距離無論雲歸采取怎樣的行動,都可以被她眨眼間攔截。
冉行見狀,也跟著送了手。
雲歸看著他,眼中已沒了憤怒,有的隻是滿滿的沮喪。
眼看著十二年的積怨終於可以釋放殆盡,可轉瞬間便蹦出三位高手將她攔住,她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都在欺負著她——除了那個人。
其實她也明白,就算沒有這三人的阻攔,這佯裝受傷的朱吉樺,也不是她能對付的。
她慘笑道,“朱吉樺,你又贏了。不牢你們動手!”
朱吉樺本想與她聊聊,沒想到她一句話都不願多,直接舉刀抹了脖子,朱吉樺趕忙伸手去攔,卻還是慢了半步,刀刃在她的脖子上劃出了一條細長的血口。
雖然這傷口隻是皮外傷,但流出的黑血讓朱吉樺大驚失色。
這黑刀,有毒!
“你休想……”僅僅三個字的時間,雲歸忽然兩眼一翻,身子無力的倒在朱吉樺的懷中,已然不省人事。
……
浩浩蕩蕩的海選結束的莫名其妙,眾人皆想不通為什麽兩個武幫的弟子比武,會招來南宮劍宗和城劍派兩位宗主的插手,最不可思議的是,聽還出現了錦衣衛!
原本枯燥的武宗大會忽然變得有話題了,各個客棧之中均討論的熱火朝,各種猜想鋪蓋地,越越不靠譜。
本來就熱鬧的廣州城的夜晚,今日變得更加熱鬧,除了一處客棧。
行館內依舊冷清,眾人端坐在房間內,氣氛變得頗為凝重。
“我早提醒過你,西廠早已獲得消息,可你總是任性妄為,差點釀成大禍!”
南素玄的語氣滿是責怪,聽起來曾經勸阻過他多次未果,因此顯得很是無奈與憤懣。
朱吉樺端坐桌前,靜靜的盯著桌上的一杯茶,不知在思索著什麽,既沒有麵露尷尬,也沒有動怒,一旁的南宮羽和冉行也不知該些什麽,這場景頗像是民間夫妻之間的吵架,而他們倆作為親戚也不知該幫誰,就這樣一言不發。
南素玄也沒有像一般的妻子那樣對丈夫喋喋不休,完那句後也陷入了沉默,微妙的氣氛持續了約摸有五分鍾,直到房門被敲響。
朱吉樺終於開口,“進來。”
房門被推開,汪海躬身走進,按照皇上、皇後和郡主的順序各行一禮後,才開口道,“啟稟皇上,經過太醫診治,那雲姓女子已度過危險,但那刀上塗了劇毒,且毒性奇絕,太醫們束手無策……”
“什麽叫束手無策?”朱吉樺打斷了汪海的話,語氣冷厲的道,“你們西廠也查不出此毒來曆嗎!”
汪海一聽,隨即跪倒,深深的拜了下去,身子伏地,顫聲道,“請恕屬下無能,這毒……多半來自鬼門毒宗,屬下已緊急詢問西廠所有精通毒物之人,無一人知曉。”
朱吉樺目光一黯,冷笑道,“若是皇後問你,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這顯然話裏有話,汪海嚇得渾身一激靈,連道“臣不敢,陛下言重”,一連重複了數次。
南素玄秀眉大皺,怒道,“陛下對臣妾不滿,無需遷怒於海!”
“朕遷怒於他?”朱吉樺斜著眼瞧著南素玄,冷冷的道,“你們悄悄安排了錦衣衛在朕的身邊,何時告知過朕?你們暗暗操縱了對決順序,又可曾問過朕?這個雲姓女子本姓趙,是當年嘉峪關趙家村慘案的幸存者,憑你們西廠的情報網難道查不出來嗎?又何時向朕通報過?!”
他越越激動,最後拍案而起,將桌上那杯茶震的濺出了水花,氤濕了一片紅色的桌布,留下點點如血般的水漬。
“你們一個個何時將朕放在眼裏?!”
這一下龍顏大怒,汪海早已是五體投地,此時恨不能鑽地三尺。冉行與南宮羽見狀,連忙從座位上站起,快步來至他的麵前,跪倒在地。
南素玄低沉一聲,也跟著跪下,恭敬道,“臣妾知罪,請陛下息怒。”
朱吉樺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胸膛也劇烈的起伏著,顯然已是怒極,他指著汪海,喝道,“朕現在命你,將當年趙家村慘案的相關人等全部徹查,朕要知道他們的每一件事,包括每飛進他們家幾隻蚊子,也要給朕查清楚!”
“是!屬下遵命!”
完,朱吉樺身子一鬆,坐倒回椅子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右手拄著額頭,似是頭痛欲裂,淡然道,“那個雲姓女子,朕命你查案時一同帶去嘉峪關,請嘉峪衛宗的軍醫診治。”
汪海連忙稱是。
“治好後,帶她來見朕。”完,他略微遲疑了一下,隨即道,“若她不願見朕,就隨她吧,任何人不得阻攔。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追究,違者,斬。”
“是!”汪海的臉始終貼在地板上,不敢抬頭看他一眼,甚至連就跪在他身邊的南素玄也不敢看一眼,有如一隻驚弓之鳥。
“宮羽,冉兄,今日讓你們看了笑話,不過咱們都是自家人,今日多謝你們出手相救,今後之事,你們就不要再管了。”
兩位宗主也沒有多言,齊聲稱是。
朱吉樺不想再糾結此事,向他們揮了揮手,“你們走吧,朕累了,今晚就在此就寢。”
行館幾前便已被汪海包了下來,此事店內任何一間客房都可以隨意使用,眾人沒有多問,深施一禮後,便即退出房門。
屋裏隻剩下朱吉樺與南素玄二人,南素玄始終跪著,沒有起身。
過了不到一分鍾,朱吉樺放下拄在額頭上的手,看著南素玄道,“你起來吧。”
南素玄紋絲不動,口中念道,“臣妾犯了欺君之罪,不敢起身。”
朱吉樺看著她,忽然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微笑,“生氣了?”
“臣妾不敢。”
“今日死裏逃生的可是我,你作為我的妻子,可不要讓我再‘死’一次啊。”著話,他已來到她的麵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想將她攙起。
但她賭氣似的,身子死命的往下墜,不肯起身。
朱吉樺笑了一聲,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抄起她的腿彎,將她抱起,在她的驚叫聲中,快步來到床邊,輕輕的將她丟在了床上。
身不由己的南素玄剛一落下,便在床上掙紮著坐起身,嗔道,“堂堂一國之君,怎做如此下作之事?”
“大婚那夜,也是這般場景,你也是的同樣的話,可那一晚,你還不是鳥依人,服服帖帖?”
南素玄臉上一紅,輕啐了他一口。
以往二人鬧起別扭來,朱吉樺都會以此招收尾,且百試百靈,屢試不爽,自認為已是吃透了眼前這位母儀下的皇後,殊不知真正被吃透的卻是他。
兩人嬉鬧了一陣,朱吉樺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南素玄知他想什麽,也收斂了笑意,沉聲道,“你還在想趙家村的事。”
這不是疑問句,以往南素玄猜中他的心思時,都會以此篤定的口吻,好似丈夫的心思就是她的心思,彼此相知,心有靈犀。
“那始終是我的錯。”
“當時你也是被騙了,隻怪那妖女太過狡猾,你無需太過自責。”著,南素玄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今日那妖女也來了。”
朱吉樺當時正在擂台之上,並沒有注意到,驚訝的道,“她來了?從樓蘭來到廣州?她又想做什麽?”
南素玄眉頭皺起,“暫時還不清楚,但定然來者不善。今後的比試,你要格外心。”
朱吉樺玩味的看著她,伸手撥開了她眼前的一縷碎發,柔聲道,“今後?你不是都替我安排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