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似是亦非
“你痛恨世間的不公,痛恨害死惠的赤井,痛恨貪得無厭的源氏,更痛恨將你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木村,我可以幫你毀掉他們,重塑這個世界的法則,你為何還要反抗!”
無邊的黑暗中,白馬筱蜷縮在那混沌的虛無中,聲嘶力竭的怒吼著。已經合二為一的靈魂此時要生生分裂開,就好像體內有什麽東西要破體而出,身上每一寸皮膚都有如撕裂般劇痛。
“你摧毀全世界我也不管,但你不可以傷害翎!”
這聲音的每一個字傳來,都伴隨著他體內痛苦的加深,他感受到了白馬筱的憤怒,他強忍著譏笑道,“嗬嗬,被一個女人牽掛,你這樣的男人毫無原則,永遠成不了大事!”
“你又何嚐不是忘不了梁月!白馬非,我就是不想成大事,你想要成大事,有本事借屍還魂,別用我的身體!滾出去!”
“哈哈哈哈……”他猛地向自己的腹部一擊,痛苦瞬間了幾分,“我可是靈者之神,你一個區區學生,還想反抗我!”
原本用靈力強行壓製住了白馬筱,但很快便引來了更激烈的反抗,顯然他低估了這個後世,不但低估了他的力量,還低估了他對白鳥翎的執著。
這下他不得不使出全力與白馬筱對峙,正僵持不下時,耳邊傳來了清脆的鈴聲。
“叮鈴鈴……”
一瞬間,這鈴聲就像一道極強的氣浪,將他卷了起來,頃刻間他的痛苦猛然消失,但並不是白馬筱放棄了抵抗,而是兩個靈魂終於分裂開來。
重新獲得自由的白馬筱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家夥,怒道,“你敢欺負翎,我給你臉了是不是!”
完,他抬手就要打,耳邊的鈴聲緊接著又響了起來。
伴隨鈴聲而來的,還有一點光明,就像滴入清水的重墨,一瞬間隨著漣漪擴散開來,將這無邊的黑暗染成了無盡的光明,隨著光明一起出現的,還有那個熟悉的亭子,以及那亭中的少女。
看到少女的瞬間,白馬筱的心一下子歸於平靜,剛剛的憤怒一掃而空,怔怔的向她走去,口中喃喃念道,“魂侶……?”
“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白馬筱停住了腳步,想到了什麽,“魂侶你……你是白馬非創造的,難道你們是一夥兒的?”
隨著對白馬非印象的崩塌,連帶著對魂侶的人設也產生了懷疑,如果她長久以來對自己的栽培,實際上是為了迎回白馬非呢?
魂侶笑著走到他麵前,伸出雙手捏住了他的兩隻耳朵,“我當然和白馬非是一夥兒的,不過不是和這個家夥。”
這個家夥?白馬筱剛想回頭看看那家夥怎麽樣了,別忽然在背後偷襲他,那就吃了大虧了。
但兩隻耳朵在她的手裏,他無法轉頭,正想讓她鬆手,卻聽她了句,“你現在還覺得,世間是不公的嗎?”
“當然。”他不假思索的,“空有力量卻不能施展,隻能忍氣吞聲的被那些凡人欺負,這就是不公!”他仍然對伊織的遭遇念念不忘,依舊如鯁在喉一般的掛念著。
“但是……這世界不就是弱肉強食的嗎?其實大家都是人,我們有靈力,那些凡人卻沒有,這本就是不公。”他忽然轉了個思緒,“對凡人不能用靈力,這才是公平。”
魂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想明白了?”
“我看到了他們對鬼民的所作所為……我想通了,靈者用靈力去保護凡人,這才是強者該做的。”
的確,卑彌呼的做法,是超越規則的做法,這讓他看到了不遵守規則的恐怖,靈者用靈力肆意屠殺沒有靈力的鬼民,如果沒有這個規則,那才是真正的混亂。
魂侶寵溺的捏了捏他的耳朵,將他的頭撇過去,他看到了那個家夥。
這個占據自己身體,和自己長得一樣的家夥居然又失去了色彩,麵容也開始模糊,似乎正往它一開始的模樣倒退。
魂侶放開了白馬筱,走到它麵前,用一種憐憫的語氣道,“如是,你都聽到了?”
“強中更有強中手,惡人須用惡人磨。像那些惡人,你以為不用殺戮,就可以改變他們嗎?!”它憤恨的著。
“你不用在妖言惑……惑我了,現在想起來,當初我被仇恨蒙蔽,就是你這貨推波助瀾,我不會再上你的當!”白馬筱指著它罵道。
魂侶笑道,“這孩子已經做出了決定,就和當年的你一樣。他已經完全繼承了你——白馬如是的全部。”
“我才是白馬非!那人隻是個膽的蠢貨!”
“你是他的心魔,你們都是白馬非。他將你封印在心底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選擇,這孩子也是。”
“做出選擇?他隻是個膽鬼,將我從他的記憶中剝離出來,讓我可以利用他的共魂者來完成神教的神聖大業,你以為他放棄了神教徒的身份?”
“那為什麽,他給梁月留下了‘淨心鈴’?”
它沉默了。
剛剛的鈴聲,顯然是淨心鈴所發出的,它讓白馬筱重新獲得了心淨,剔除心魔。
“你應該猜到了,他把你封印,是因為他知道,他無法消除他蛇神教徒的身份,所以將蛇神教的記憶——也就是你,剝離出來,待日後你利用他的共魂者卷土重來之時,由梁月將你徹底鏟除。他不是膽鬼,他隻是做了正確的事,選擇成為正確的自己。”
它不再話,漸漸的,它越來越模糊,最終化為一開始那躲在魂池裏的黑影。
白馬筱看著這團黑影,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從前,他一步步見證這個黑影變成自己,最終吞噬自己,現在它又一步步變回黑影,就好像原本平靜善良的自己,在經曆過這麽多磨難後,一步步變的暴躁渾濁,現在他是否也可以變回那個善良的自己?
他不知道。
而他也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去做。
“現在……這貨怎麽辦?讓它繼續留在這裏?”
魂侶看著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它現在非常虛弱,你可以將它消滅,完成白馬非最後的計劃。”
白馬筱緩緩伸出手,一道青光在他的指尖綻放,卻並沒有射出。想了一會兒,又將手放下。
“我想,白馬非的計劃,應該不是這樣的。”
魂侶蹙起了秀眉,疑惑地看著他。
“就這樣吧。”完,他忽然露出一個笑容,“我看你這麽喜歡白馬非,一個人在這裏也挺寂寞。女人啊,還是需要愛情的滋潤才能越來越年輕呐。”
魂侶目光一黯,臉上掛滿了黑線。不過她聽出了他的戲謔之言,他似乎有著自己的計劃。
嗬,果然和白馬非一模一樣。
“對了,‘白馬如是’,是哪位?”
魂侶愣了一下,“我沒和你過嗎……如是,是白馬非的字。”
白馬非,字如是?白馬筱心想,聽過古人喜歡取字,而且還和名有些聯係。非,如是,還真挺適合他的,這個男人的確挺是非。
一個有爭議的靈者之神。
“這段時間你突然消失,就是因為這個心魔嗎?”
魂侶歎了口氣,“你的怨念越強,心魔就越強大,直到後來他自然就占了魂池,把我封印了。”
白馬筱想了想,“但是救武誌的那晚你明明……”
她笑了笑,“那是因為那一瞬間你拋棄了所有的怨念,隻有救人的念頭,它的力量便急劇減弱了。”
“哦……”
“我知道你還想問什麽。的確,白馬非曾經是蛇神教徒,隻不過後來遇到了一些事情,他決意放棄蛇神教,但教徒的身份可不是那麽容易解除的,所以就將他關於蛇神教的所有記憶抽出,變成了這個心魔。而他自己無法徹底鏟除這個心魔,所以將淨心鈴留給黑羽梁月,希望日後它發作時,可以將它的力量降至最,最後由他的共魂者殺死它。”
白馬筱想起那個當初在淺草寺,夜替他選的這個金龍鈴,原來就是淨心鈴。想來當初白馬非將它交給了黑羽梁月,然後就在黑羽家族中流傳下來,最終傳到了夜的手上。原來在淺草寺,第一次見到夜,她就知道會有今?
但更讓他感興趣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放棄蛇神教?是不是和梁月有關?”
“這來話長了,以後有機會慢慢和你。”到這,魂侶投來一個鄙夷的眼神,“可惜了,他千算萬算,計劃周全,卻萬萬沒料到,這位共魂者居然不肯鏟除這個心魔。”
“不是為了你嗎?一口一個‘如是’叫的多親啊。”
魂侶哼了一聲,“你是想繼續在這裏耍嘴皮子呢,還是去救你的翎?”
白馬筱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腦子裏想的事情太多,居然忘了此時的翎危在旦夕!
“晚點再和你聊,告辭!”罷,消失在了魂池之中。
光明如初的魂池之中,隻剩下了魂侶和那團黑影。
魂侶看著它,喃喃自語,“短時間內,它連話都不能了吧?”她麵沉似水,抬起頭,“如是,你的這位後世……真是不容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