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顧玲玲的爸爸對著司機小王使了一個眼色，小王立刻會意，臉上堆著笑：“顧二爺。這一路謝謝您送我們家老板回家，辛苦了。”
“談不上什麽辛苦。”
顧兆洋不喜這些俗套話，他歎了口氣，“若說辛苦，誰也比不上救死扶傷的醫護人員啊。”
顧玲玲的爸爸忽然想起上一次，顧之昂對自己說得那些話。
“二哥。”顧玲玲的爸爸主動進言：“如今咱們幾個顧家的孩子，也就隻有阿軒一個有出息的！”
“是啊。”顧玲玲的爸爸話語剛落，顧兆洋的表情也變得凝重。
顧兆洋因為自己的兒子顧誌恒經常會被拿去比較，其中滋味，沒誰比顧兆洋更明白了。
顧玲玲的爸爸知道自己的話，引起了顧兆洋內心深處的傷疤，他與司機師傅相視一笑，他們老早就盤算好了一切。
“二哥。”顧玲玲的爸爸繼續道：“其實我覺得兒女應該自有兒女的福氣，沒必要非得同人比較。”
顧兆洋還沒有開口，顧玲玲的爸爸就用胳膊肘子搗了一下司機，“對吧，小王？”
“對。”司機師傅連忙點頭，“優秀不優秀的沒什麽，我覺得隻要兒女過得快樂，比什麽都強！”
顧兆洋的真的變了變，感覺自己四十多年一直沒有頓悟的東西，在這一刻，得到了改變。
雨依然還在下。
他們彼此之間，又聊了許多。
車子開到隧道口，停了下來。
不遠處，幾位運貨的大卡車也正停在那裏。
“前麵過不去了！你們往後走吧！”卡車上跳下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道。
顧兆洋蹙眉他們就是從後麵過來的，前麵又通知不能走了，那豈不是要一直堵在這個隧洞裏？
眼下也沒什麽好的解決方式，隻能夠等人來把卡在隧洞的卡車給吊走。
趙淑梅穿著條紅褲子，在這麽一個季節裏，顯得如此一枝獨秀。
“同誌。”她本來是在醫院蹭了一輛卡車，現在這輛卡車被卡在了隧洞口，趙淑梅跳下了車，詢問著具體的狀況。
她走上前，對那個年輕的小夥子道：“咱們得等到什麽時候才能走啊？”
“這不好說。”
“對了。”正準備上車的時候，顧兆洋忽然插嘴了一句，他折身過來，“你們有沒有儲備幹糧？”
那些送貨的卡車師傅們應該比他們儲備的物資多，剛剛囑咐他們不要往前開的小師傅應著顧兆洋：“有。你們等會兒。”
“大姐。”小師傅見趙淑梅還愣在那兒，便道，“你先回車上坐著吧！下麵的水深要沒過小腿了！”
趙淑梅點頭，用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水，視線逐漸清晰。
“三弟妹？”
趙淑梅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看到顧兆洋，就感覺找到了希望。
“二哥。你怎麽………”驚喜過後，趙淑梅有些詫異顧兆洋為何會在這裏。
顧兆洋解釋了一番解釋，還對趙淑梅道，“你可不知道，你昨晚不在，老三魂不守舍的！”
趙淑梅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昨晚她也是被程樹給暗.算了。
“幸好我在路上遇見了三弟。”顧兆洋指了指後麵的車，“他就在車那邊，你有什麽，快跟他好好聊聊吧！”
由於暴雨天氣，山上衝下來許多的泥沙，很容易出現山體滑坡的現象。
水流湍急，幾欲從山上降下來，趙淑梅還沒走到隧道口，就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一時間腿軟地倒在地上。
眼瞧著自己馬上就被來臨的泥漿埋沒，顧玲玲的爸爸如同天神一樣降臨在她的麵前！
“孩子他爸！”趙淑梅別看在程樹麵前橫得跟什麽似的，但在顧玲玲爸爸的麵前，她終究隻是女人。
“快上車。”
這山洪如果下來，他們肯定都要玩.完！
“可是……”趙淑梅支支吾吾道，“這種路，隻怕開不出去啊。”
“放心，還有你老公我呢。”顧玲玲的爸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趙淑梅被這麽一說後，心裏安慰了不少。
顧玲玲的爸爸先載著趙淑梅上了其中一輛，小王看到顧玲玲的爸爸如何駕駛，現學會後，走到自己車上。
“二哥。你跟小王先離開，我來斷後！”顧玲玲的爸爸看著泥石流即將衝下山，衝著前頭的小王道，“小王。你一定照顧好我二哥！要保護好他的安全！”
小王不敢耽擱，加快了車速，按照顧玲玲爸爸的指導的步驟，順利地開出隧道口。
“小梅。別怕。”顧玲玲的爸爸臉上還有些泥，“你忘了之前，我們還沒起家時，我開車的技術如何了？”
趙淑梅回顧著從前，堅定地拉著顧玲玲爸爸的手，“二哥。我不怕。”
耳邊傳來轟隆隆地泥流聲，本是亮著的洞口，募地黑了。
隧道口的洞口被泥土和石頭封住，黑得看不見人。
“小梅。”顧玲玲的爸爸在黑暗裏，堅定地說：“我一定會護你安全的。”
顧家的男兒，好像總是不撩則已，一撩驚人。
趙淑梅的耳邊，又傳來顧玲玲爸爸的碎碎念。都是老夫老妻了，她被臊得很紅。
好在山洪將前後的洞口都埋住，黑黝黝的隧道裏，顧玲玲的爸爸瞧不到她的害羞。
“二哥，你把手鬆開吧？”
“這裏又沒有外人。”
顧玲玲的爸爸又嘀咕了句，但還是尊重她的意見，將手挪拿開。
車子的空間狹小，如果一直在這裏，很容易缺氧。
“小梅。”顧玲玲的爸爸喑啞著嗓子，對著身邊的趙淑梅說：“你找一找前麵，看看有沒有煤油火機？”
趙淑梅剛剛因為被顧玲玲爸爸的土味情話，撩得耳根發燙。
她一緊張，就容易出亂子，結果手摸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對不起。”趙淑梅如驚弓之鳥，迅速彈開。
“沒事。”好半天，趙淑梅才聽到顧玲玲的爸爸說：“我來找吧。”
他靠得她很近。
趙淑梅的話沒過腦子，突然冒出來句：“……昨晚……”
“昨晚？”顧玲玲的爸爸故意湊近趙淑梅，他本以為問這個問題很困難，沒想到趙淑梅竟然會主動對他說。
“你覺得呢？”經過一番探索，顧玲玲的爸爸其實已經找到了打火機，他為了多和趙淑梅說說話，假裝還在黑暗裏找。
“你覺得大樹真的是那種人嗎？”
“什麽叫我覺得？”趙淑梅一下子氣就上來了，“我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趙淑梅咬著唇，氣憤不已。
“那我絕不會饒了他。”顧玲玲的爸爸說這話的時候，外麵有一陣泥石流湧過，車身晃了一下，重心不穩的他，倒在趙淑梅的身上。
“……你……”趙淑梅用力地推開顧玲玲的爸爸，“剛剛還覺得我在說謊呢！”
“小梅。”顧玲玲的爸爸的後背撞上了車門的把手，嘶溜一聲：“我從來不曾懷疑你的話。”
“嗬嗬。”趙淑梅縮在角落裏，像頭炸毛的母獅子，“你剛剛的語氣，就像在說我撒謊！你覺得你那還女婿什麽都是對的！”
想著，大概是誤會什麽。
顧玲玲的爸爸沒好氣地笑了笑，“我什麽時候覺得他是對的。”
“小梅。”
見趙淑梅好半天不說話，顧玲玲的爸爸索性打開打火機，透過火光瞧到趙淑梅氣鼓鼓的臉，“都那麽大歲數了，還給我置氣。”
“誰給你置氣？”
以前趙淑梅說什麽的時候，顧玲玲的爸爸都是這種敷衍的態度。
自己都還沒有說完話呢，顧玲玲的爸爸竟然就推開門，跳下了車，車子裏留趙淑梅一個人。
哎，這人還有脾氣了嗎？
真是越老越說不得。
不過他們老夫老妻，應該也至於這麽小氣，就把自己扔在車上吧！
顧玲玲的爸爸走到車子後麵，剛剛問送貨的小哥哥要的鐵鍬還在，他拿了兩個，走回車頭，拍了拍車門，“小梅。下來。”
透過火光，趙淑梅推開了車門，準備跳下去的時候，顧玲玲的爸爸將鐵鍬放到一旁，張開雙臂，“別怕。我會接著你。”
“我自己可以下來的。”
從剛才趙淑梅就想對他說，不要總是覺得她是個小姑娘，她又不怕黑。
“小梅。”顧玲玲的爸爸的話，聽得有些低落，“都這個時候了，別鬧情緒。”
顧玲玲的爸爸忽然想起了過去，他也知道趙淑梅的處境，不能逼她太緊。
以前，送她的東西，也都被趙淑梅妹妹搶去。那時候顧玲玲爸爸瞧著，心裏都為趙淑梅感到難過。
若不是知道趙淑梅刀子嘴、豆腐心，心裏麵有自己，顧玲玲的爸爸準又要泛酸。
下車後，顧玲玲的爸爸拉著趙淑梅的手，“小梅。等著我。”
懷裏猛然一沉，火苗滅了。
方才因為有一陣地動山搖，趙淑梅跳下車的時候，直接跌進了顧玲玲爸爸的懷裏。
“孩子她的爸。”趙淑梅趕緊從他身上跳下來，“……你要不要緊……？”
顧玲玲的爸爸在賭，賭外麵不會有泥石流再流入洞口，上麵傾泄下來的水不會打濕他們的車子，他與趙淑梅能夠順利出去。
大概真的有神明，聽到了顧玲玲的爸爸心裏的呐喊，他賭贏了。
趙淑梅的臉髒兮兮的，沒喊苦沒怕累，抓起鐵鍬一鏟子一鏟子地挖。
好在山裏的土層不厚，他們很快挖出了個大洞，足夠卡車開出隧道。
“小梅。上車。”顧玲玲的爸爸扔下手裏的鐵鍬，牽起趙淑梅的手，“快一些。”
不用顧玲玲的爸爸多說，趙淑梅也看得到隧道撐不了多久。
就在兩個人將卡車開出隧道百米遠，身後的隧道徹徹底底倒塌。
“孩子他爸！”車子猛然靠著路口停下，趙淑梅欣喜若狂地拍著手掌，“我們成功啦！”
是啊。
幾乎是萬幸中的萬幸。
顧玲玲的爸爸腦袋暈沉沉地，他的臉趴在轉向盤上。
“你怎麽回事？”
借著月光，趙淑梅瞧到他蒼白的側臉，想起方才在隧道裏，顧玲玲的爸爸為了救自己，被落下的泥石壓了雙肩，衣裝上粘著血，卻一直咬著牙，堅持著。
一直這樣堅持著。
“……小梅……”顧玲玲的爸爸虛弱地衝著趙淑梅笑了笑，“……我沒事的，都那麽大歲數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哭哭啼啼就不好看了……”
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給她開玩笑話！
“……結婚那麽多年，我發現……”趙淑梅咬著唇，說出的話輕飄飄地，“……你還挺能說的……”
顧玲玲的爸爸沒有回趙淑梅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趙淑梅忽然特別特別害怕顧玲玲的爸爸會因此昏睡不醒。
“玲玲她爸！”趙淑梅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你怎麽了？”
顧玲玲的爸爸卻還是沉默著，趙淑梅無意間碰到他的額頭，滾燙。
他在發燒！
趙淑梅在心裏驚呼。
趙淑梅考慮顧玲玲的爸爸因為水裏泡過，傷口應該被感染，加上他剛剛用鐵鍬挖洞自救後又開車，顧玲玲的爸爸就算是鐵打的身體，此時也應該是撐不住了。
“……玲玲爸……”趙淑梅晃動著昏迷不醒的顧玲玲的爸爸，“你快點醒來……”
顧玲玲的爸爸在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認識趙淑梅的時候。
他還記得那時她跟著大嫂唐欣悅在一個公社唱歌，他深深地被她吸引著，並特地在一次演出後，從家裏帶回一件奢侈的機子。
顧玲玲的爸爸就推著大杠梁在後邊跟著她。
北極村碎嘴老大娘見到這個場景，便道，“想不到小梅年紀輕輕地，就搭上了知青老大哥小兒子！”
年輕的趙淑梅臉皮薄，丟下一句：“你以後，別老再跟著我了。”
趙淑梅跑得很快。
“小梅。”顧玲玲的爸爸見趙淑梅要走了，他慌忙蹬上車子，攔在她的麵前。
“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年輕時候的顧玲玲的爸爸很A，扣著趙淑梅，霸.道地不肯鬆手。
“姓顧的，你放開我！”
一路上，趙淑梅都被顧玲玲的爸爸拖著，很生氣，“我待會兒還得去做工呢，你這樣妨礙我，我可是會被扣工分的！”
“這一點你放心！小天他們做完，會記你頭上的。”
顧玲玲的爸爸扯著趙淑梅，來到了一個無人的高地，然後笑嘻嘻地對她說：“小梅。你把眼睛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