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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大結局

  眾人隻叫了這麽一聲,或者說這樣的一聲,正是後來的眾人齊齊喊到的。然而在這個布局空間內的情形卻是,眾人的聲音在送出之後,就渾如雜糅了千斤的重量一樣墜落在了地下,這一聲去往無形,儼然是隻知起始,而不知歸處了。


  當一個人難以發聲時,其處境一般都很艱難,尤其當下,一團鬼火在前,萬劫虛幻在後,這亦真亦幻之中,陰陽二序之間,眾人的處境可以說是尤為艱難了。


  好在修行者的手段,全不是凡人那樣,在這等處境裏就完全束手無策了。眾人勾動的法力,一道交通的天網就此架起,修心者們彼此相連,又有了溝通手段。


  這一張天網初架,子規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方才家主說了一句什麽?夜裏暗中不要照鏡子?那麽照了鏡子會是怎樣?”


  “見鬼。”家主說道,“就像我們當前所見的這樣。”


  子規追問起來:“何處有鬼?”


  “人間,或者地府。”


  子規的話語越發緊促起來了,“我們此時在何處?若是照著家主手中銅鏡上的話語,契合虛實:此處鬼火為虛,這一方空間又本是實地,既然虛實契合,自然通達明滅。


  “明滅是什麽?或許正照應後續的生死二字,我們此時所處的地方,該是沉淪之境,處在人世和地府的混沌之間!最後兩言,謂行過死橋,即至生界。若是沒有走過死橋,或者死橋根本不接納我們,我們到達的地方,是哪裏?”


  “是……”眾人雙目猛然一瞪,“死地!”


  當情形被勘破,一切的遮掩也就沒有了意義。


  所以在眾人齊齊說出他們所處在死地的時候,這個空間黑漆漆的一色忽然開始變幻了。眾人眼前竄動的鬼火忽然間如同猛獸張口一般,而其藍綠之身的口,是通紅的口,這口倒翻著擴大起來。


  便在一個刹那之間,眾人的眼前已經換了一幅情景,屍山血海,冥火燈黯——這樣的情形眾人看著猶在新奇,但對於風家家主風和,卻是再度的重逢了。


  現在風和知道子規剛才的推測並不是無稽之談了,眼前的情景,正是之前他利用銅鏡搭救風杳等人時,餘光瞥見的情形。


  風和喃喃自語起來,“屍山血海,冥火燈黯,隻差一骷髏成橋了。”


  “我本不願說,但事到絕地,也就沒有再隱藏下去的必要了。”祁驁說道,他似乎是因為之前適應了驚懼,所以此時見到眼前這等畫麵,也沒有絲毫的惶恐之意。哪怕他知道,落到這情形裏,已是十死無生。


  “我好畫而識骨,之前所見,我正是看見了和擊征骨形完全相同的骨,就在那死橋以上。所以這最後的骷髏橋……”


  “我們,都會填在此處?!”


  “不全是。”祁驁道,“我沒有從死橋上找到我的骨。”


  眾人難看的臉色上忽然有了一絲陽光,“那麽你……,好在你……”


  祁驁完全不給眾人歡欣的機會,“但我在死橋上找到了我的名。祁驁,橋。”祁驁說著看向了丹歌子規,“打我們相見,興許就已經注定了今天了。”


  丹歌皺起了眉頭,“可是,什麽千載之劫,什麽救世之主,難道最終逃不過的是難以自救嗎?”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是祁驁最後的話語了,他說完了這麽一句,身子在原地渾然血色,而後紛亂在這血海屍山的煙塵裏了。那一座死橋,初具了魂意。

  死亡很快速地開始蔓延了,剝皮抽骨一般的痛楚襲來,這苦楚是任何人都難以抵抗的。生命進程的最後,所有的人都隻能承受而別無選擇。


  “身死道消,魂飛煙滅。”丹歌在忍受痛苦好久以後,忽然間的解脫竟讓他好不自在,他終究是死了,他的靈魂也在消亡中,但他仿佛殘燭,說來油燈枯盡,燃燒也尚需時間。


  子規的魂靈道:“如果我們眾人也分作人間和地府,沈靈兒、沈星兒、風標、響伯,以及一度沒有參與進來的老骨,他們這些人間們,已經逃離了這苦難。往後他們的日子,會好過不少吧。”


  在這苟延殘喘的最後,所有的人都在默默承受痛苦,他們的枯骨將會造橋,應著真言,踩過他們,就能通向生存,他們無憾。而聽聞子規的話語,眾人心內都是安慰:“那他們就未來可期了。你的話一度神準,我信你。”


  “你瞧。”子規用自己魂靈的力量,牽引起了一顆珠子,那是貓頭鷹的唾餘,被子規放在自己的嗉囊裏,“它也是虛實之間的東西,存在我身裏,卻又不是我自身所產的東西。


  “它是這裏唯一的破綻,但它自身又毫無破綻。一顆渾圓的球,就仿佛我們生存的地方一樣,它滿是缺憾,卻又自成體係地彌補著,我們匆匆過客,不過是它流程內計劃內的一部分,無論我們怎麽跳脫……


  “你們信我的話,那我就給你們說說,我最後解開的,那風家結繩記憶裏,昭示的未來世界吧。……


  “本該是我們過了此劫,以死橋入口,進入現實布局之內,銅鑰匙啟動機關,大殿上的銅屏崩碎,整個鏡麵空間崩解,現實顯露,而鏡麵碎片會營造扭曲空間。


  “以家主手中外圓內方銅鏡,合於杳伯他們最後被困那個空間內的外圓內方銅鏡,就可以修複扭曲,同時使神器複還,銅鏡完整。現實的長老宮殿內,運轉與鏡麵內是顛倒的。


  “我們來在現實之內,家主反撥他的坤地之位陰爻三弦,照著機關,地麵會崩解,藏在泥土之下的石網抬升,新的地麵會構建起來。而在這石網之上,就藏著我們一直尋找的血水封棺。


  “石網的抬升,正使得這血水封棺重見了天日。然而開棺以後,其內一定沒有血水,也一定沒有骷髏鬼邪,因為骷髏鬼邪處在虛幻的鏡麵一方。將家主成型的銅鏡置入棺內,則銅鏡必有變化,興許會開辟通路,打開我們找到骷髏鬼邪的道路。


  “那時老骨一定煉化完畢,再配合家主陶塤、祁驁絕滅的唱功,一定可以輕易將骷髏鬼邪殺死。而後風家的大事得解,我們會前往泰安,安頓我的妻子孩子。同一時沈氏二師兄弟帶著祁驁和奇門遁甲盤趕往江陵羅雲觀。


  “應我先前之言,羅雲觀一定已經覆滅,張大師一定已死,徒留殊遷尚在。等我們從泰安折返,江陵已淪落煉獄,彼時,正是這千年大劫的雛形初顯,魔物開始在神州流竄,修行界與人間界則將再度重聯。


  “那之後,我們訪中嶽,問東嶽,拜西嶽,涉北嶽,丹歌得青、白、玄、黃四羽,結合已得的赤羽,成五嶽真形圖。其間知巨人之死、烈鳥之亡、鍾鼎之失、人頭之落、偏目之相,解開千年之劫不過一場神仙算計。


  “最後回到原點,芒碭山上,見四神雲氣圖,有青龍獨占,龍舌繞玄武,才知天下之禍,原來始於這凡人之作。因為圖中青龍其舌纏繞玄武,有意欲侵吞之意,惹來玄武不滿,才有和青龍一場相鬥,最終兩敗俱傷,老青龍死,玄武獻身魔類,從此北方不保。

  “最終丹歌趕赴北方除禍,此時天子手下情報組織已經遍及各地,其聯絡金勿未死之魂,牽線人界與惡妖界,使惡妖界重返人界,借由丹歌女友黑貓之便,將眾惡妖納入人間地府名冊。


  “而後惡妖眾等與情報組織萬萬之眾趕赴北方支援丹歌,積骨如山,血流成河,百戰殆盡,終於殺死玄武。修行界此戰以後幾乎不存,唯餘一人為繼,正是殊遷。他同丹歌你有著相同的眼眸,他就是你的未來、未來的你。”


  丹歌苦笑一聲,“龍舌之禍,原來如此。說起來,我已經沒有再見到過黑貓了。而關乎我的身世,也是謎團,長白沈家,完全無記載的家族,突兀而來,這恐怕也在神仙算計之內吧。”


  “我原想到焦家問一問的,結果也沒有機會了。就這麽樣兒了吧,人死了,就該什麽都放下了。”


  子規還捏著那個唾餘,“陰龍死後,成為了過去時間的齒輪。而我們則是直接被扼殺此處,看來所謂的救世,恐怕本就是一條走不通的路吧。就將這東西當做一個標記吧,當再有人走到這裏的時候,就以此物,告訴他們記得回頭。”


  子規的魂力曲指而彈,那一個唾餘飛了出去,就落在了,已經由眾人屍骨搭建起的死橋之上,嵌在了一個縫隙之中。


  就在此時,“噗”的一個極小的聲音,一個小小的白點忽然出現在了這一片紅色之中。


  “那是……”子規看到了那白點,臉上有了笑意,“那是我偷偷放在燧木坑內的骨蟲!去吧,帶著你的同伴走吧,原路返回。……你們,也有未來。”


  死亡的潮汐沒過了頭頂,所有的人,全都死絕了。


  ……


  “新的骨蟲趕來了……”風標和響伯等人站在死橋上,看著遠遠爬來的背上重新煥發了紅點的骨蟲們,“無主之蟲。他們死了……”


  沈靈兒的臉上掛著淚水,“我們踏入那現實布局,入目是一片墓地的時候,就大概知道這結局了。”他們通過死橋進入的現實布局空間內,隻有墓地一片,墓地的石碑上有膩死的土痕,挑開土痕,是分明可見的幾字:“風非禮祭。”


  風標歎道:“你師父說對了一件事兒。我風家那化塵飛升不聽不言不觀的仙人,確實叫風非禮,他為了守靈。我,自打今日起,也改名叫……”


  “後人總有前瞻。”王響拽住了風標,“噔噔噔”地奔下死橋去,“他們早有交代,讓你好好活著,你不許學那風家的前人。”


  “可是……”當任何的補償希望落空,風標終於淚流滿麵。


  硬生生的,四人就這樣下了死橋,死橋也在他們離開的刹那,瞬間崩毀了,唯有一顆彈珠樣的骨頭蹦躂著,落在了風標的腳邊。


  這骨頭年歲已久,上頭刻著一個字:“返”。


  風標已泣不成聲:“如果早些看到……”


  “沒有如果了。遵從行事吧。”王響硬生生拽著風標往外走去了,這古殿,又要封存了。


  ……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之後,天上一股子牽引的力量到來,將整個搖錢金樹拔了起來,傳到高天去了。


  “您的新一株已經到了。三年一株,絕無例外。”


  ……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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