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懦弱的外衣
那老太婆早就知道了,隻是剛才她為什麽這麽問自己?她想不明白,難道她懷疑綁架嚴亦皓的人是子然嗎?這個猜測很可怕,她盡量不要多想,甚至祈禱他至此不要回來算了!就算回來,以雷老太太的性格,他也是死路一條。
“媽,你不要太擔心,子然年紀雖然小,但是他很聰明的,會沒事的,說不定過幾天他就回來了?”她這麽安慰母親。
“也隻能這麽想,我隻希望他就是真的離了這個地方,也平平安安的。”湯慧珍抹著眼淚,“好了,夢然,你趕緊吃吧!你得把身養起來,生孩子的時候也不會辛苦。”
藍夢然看著母親,這個母親雖然也給她帶來了恥辱,這個母親雖然真的很懦弱,可是她是這世上唯一真正對自己好的人!
她以為,這樣一番對話能打消雷榮昌對她的懷疑。她還是太稚嫩,她不知道她的眼神出賣了她,雷老太太隻要看到她眼眸中精銳的光芒,就知道這個女孩隻是披了一層懦弱的外衣,又或者現在這層外衣都已經包不住她。
知道房間裏有一個監視器在時刻盯著自己,就好像喉嚨卡著要魚刺,怎麽著都覺得難受。正當她閉目養神時,門響了。她猛的坐了起來,又會是誰?還真沒完沒了!
一開門,是嚴亦皓!
藍夢然腦子裏第一個念對就是不可以讓他進來。在門卡的時候,他才汙辱過她,而且她還想著怎麽應付雷老太太,腦子亂的很。可是她看到嚴亦皓蒼白著臉,額際還有汗時,她馬上明白他是毒癮犯了。她說不上什麽滋味,還是側開了身讓他進來了。
“拿根繩子來把我綁著。”嚴亦皓躺在床上低喘著氣,他的手緊緊的糾著床單,本來細長的手指竟已經賁出了青筋。
“我這裏沒有繩子。”看他這樣,她哪裏還有氣。突然她靈光一閃,“我先用這個綁住你的手,再找別的。”說完,,她把掛件拿下來,拿剪刀把上麵的帶子弄下來,給嚴亦皓綁手。然後順手把那個小飾品放到了抽屜裏。
“你以為這樣一根帶子能綁住我嗎?”嚴亦皓滾到了地上,細長的繩子陷進字肉裏,勒出一道道紅深的痕跡。應該是很疼的,可是這樣的疼跟他身體的痛苦比起來,過多全不值一提。“藍夢然,快過來綁住我。”
她馬上又想起在學校時有一次運動比賽她得了一個安慰獎,送了一根跳繩。她翻箱倒櫃的找出來,隻需要上次母親搬她的東西的時候有拿過來。還真的拿過來了,她對他使了使眼色說:“我找了我的一根跳繩,我把你的腳綁住吧!”說完,她不停的對他用眼神示意,指向浴室那邊。
“這也沒用,你不能讓我動,最好能讓我淋涼水,能減輕一點痛苦。”這一放,嚴亦皓也佩服自己的意誌力了,他能從毒癮開始犯了到她的房間,然後再忍到現在。
藍夢然用了吃奶的勁兒扶他起來,好在嚴亦皓還算配合,至少沒像那個晚上那麽失控。她扶他到了浴室,綁住了他的雙腳,開了淋浴。再把門關上,她鬆了口氣,坐在馬桶上喘息。
嚴亦皓還真的就乖乖的坐在淋浴那兒,任涼水噴灑在他身上。他看藍夢然那慫樣,不由的笑了。隻是身體的折磨,讓他的笑容有點難看。
“藍夢然,你真倒黴!”他的頭歪著,靠著冰涼的瓷磚。
“我也這麽認為!”她很認同的點點頭,怎麽就當初讓雷老太婆看上了呢!把她拖到這個漩渦裏,爬都爬不出來。
“嚴亦皓,你也挺倒黴的!”她不客氣的說道。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子吧,應該是!那感覺,還真不賴!他嗬嗬的笑,手被綁在身後,他掙紮了一下,很還沒有掙紮開。那笑扯到了一邊,倒成了痛苦的掙紮。“你說的對,我也挺倒黴的。”
“我們真是倒黴的兩個人!”她的頭微微仰著,白熾燈很亮,刺的她的眼睛酸酸的,難受死了。
“你肯定沒有我倒黴,藍夢然。”嚴亦皓換了一個位置,他的呼吸越發的粗喘,幸好還有涼水澆灌著他,他的聲音還多了顫音。“你還有一個愛你的媽,你冷了她會給你穿衣服,你餓了她會給你找東西吃,你孤單寂寞的時候,她會抱著你。而我呢,雖然我也有一個媽,可是我從出生到現在,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我見到的次數十根手指都能數出來。藍夢然,你說這是不是很神奇?”
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他滿臉全是水,額際的傷口沒好又濕了,還出了血痕。她想,那些液體裏,應該是有眼淚的吧!
“她沒喂過我吃飯,沒給我穿過衣,更沒有抱過我一次。”他的手微微的揚起,身子撐了撐,接下來又是急促的喘息聲。他低下了頭,又歪了歪,“我以前想,我的媽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難道我真的這麽討人厭嗎?既然她不在乎我,我也不要在乎她,不在乎!可是,今天,她死了!”
她還是沒有走過去,眼淚倒是掉下來,嚴亦皓在痛苦的掙紮,更深的痛苦是他失去了母親,或許他不曾擁有過母愛,可是這一天開始,他都不會再有機會得到母親的疼愛!
“我看著她,她躺在那兒,穿著她最喜歡的旗袍,梳著先完美的發型,化了一個很漂亮的妝。她閉著眼睛,表情很平靜,像是睡著了一樣。原來一個人死了,還可以這樣。”他又開始笑起來,哈哈大笑,笑的整個身體都倒在了淋浴間。
她沒有去扶他,盡管她很想,可是她覺得,嚴亦皓應該不會希望她過去吧!
“我抱起了她。”他就這麽躺著,腿還屈著,這是一個很痛苦的姿勢,他也無知無覺。“生平第一次,我抱了我的母親,然後我假裝她也在抱我。她的身體很冰很冰,這涼水差的太多了。她的身體很輕很輕,像空氣一樣。然後,我的毒癮犯了!”
她從馬桶上下來,她想去抱他,她怎麽就沒想到,嚴亦皓還可能經曆這樣的事情呢?
“你別過來,藍夢然,你別過來。”嚴亦皓看到了她,他又坐了起來,背靠在牆上,腿也伸直了。確定她退開了,他才繼續說,“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個樣子,我把她放好,跪在她床前。我跟她說了很多句對不起,然後回憶小時候的事情。三歲?五歲?七歲?太多太多!不知是不是有她在我身邊,我還真沒那麽難受了!”
“藍夢然,我不僅很倒黴,還很沒用。”他抬頭,冷水又打在他臉上,確定可以說話了,他繼續說,“我爸告訴我說,我媽很愛我!我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藍夢然!可是我爸一夜白頭,你看到了吧!從母親房裏出來時,我去了他房裏。這麽多年來,我一次進他的房間看他。他坐在椅子上抽著煙,手裏拿著母親的照片。他說:“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她了,沒想到是他死的時候!’你聽過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嗎?藍夢然,他自己的妻子他不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卻在外麵流連花叢。這男人虛偽,真他媽的虛偽!”
藍夢然想起了今天樓梯上的嚴建海,那麽的憔悴,那麽的傷心,那絕不是做戲。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一直是討厭那個把她的母親壓在身下的大先生的。那是她人生恥辱的一部分,可是在這一刻,她有些疑惑。以前看到的這一切是真的嗎?好像嚴家的每一個人都帶著一股神秘,掩藏在迷霧當中,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誰的直麵目。
他靠著冰冷的瓷磚笑,好久好久,呼吸才平靜下來。他說:“你把水關了,過來幫我解開繩子吧!”
她知道她的第一關已經過了,她撐起了身體關掉了水,給他解開繩子。解開了他身上的束縛,她很擔心的看他:“你能自己起來嗎?”
他睜開眼睛看她:“恐怕不行!”
她隻好把手伸到他的腋上,靠著牆壁把他撐了起來。她自己也腿酸的很,扶起他時她一時不支靠在他身上。她的睡衣自然也染濕了,她也不在意,靠在他胸口說:“少爺,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更應該強大起來,就算是為了我肚子裏的孩子。你不會想他和嚴家其他人一樣的命運,對不對?”
“藍夢然,你到底是什麽變的?”他低下頭盯著她的頭頂,“每當我覺得你已經夠讓人驚奇了,你卻做出更讓我驚奇的事情!”
“我隻是想生存下來而已!”她嗬嗬的笑,“人在麵臨生存的關頭,總能爆發出無窮的潛力!”
“不對,不僅僅是這樣。”他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藍夢然,你不僅讓人驚奇,你還是個說謊精,你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掩飾自己,你從來不說實話。”
“你還能走嗎?我扶你出去吧!”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試著扶他走動。
嚴亦皓了然一笑,雖然身體很虛弱,走動還是沒有問題的。“恐怕你還要找件衣服給我換一下。”他的衣服濕透了,他當然不能穿著這樣的衣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