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宮主
毀掉一個人的身軀比擊垮一個人的精神似乎要容易一些,因此殺人似也比誅魂要更為簡單直白。
但有些人的魂,卻並不會因為肉身的損毀而隨之消散。
古淩現在所承載的東西早已超出死亡的範疇了,人死魂不滅的情形,也並不是一種危言聳聽的傳言。
一滴又一滴的血珠自碎石的縫隙間被再度擠壓了出來,以正中的奪魂黑炎為中心一點點重塑著一個血色的人形,古淩的麵目因此而逐漸清晰,四肢也緩緩再生著。到後來時,甚至連身上的那套粗布麻衣也重新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我活,你便能活。我死,你縱然再怎麽不願也必須跟著,這就是你我都沒什麽餘地的選擇。”古淩略一張手時,一縷深邃到極致的黑色火焰自其掌中一閃而逝,而周圍的空氣卻反倒因此而變得更為陰寒了幾分。
內視體內的情形時,古淩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前番爆印之時對於五大幻獸的反噬著實太狠了,沒有三五個月的凝氣靜養估計很難再讓他們露麵,連借用它們的力量都是一種奢侈,無疑是對自身實力的極大削弱。
所幸狂獸之力經此一事過後倒是又有了不小程度的增長,假以時日若能再得到新的蒼穹訣殘卷,應該又能有質變一般的提升。
“辦完這裏的最後一件事,應該就能離開了吧?”古淩喃喃自語著緩緩在自己眼前布畫下了一道須彌戰陣,神色平靜地走了進去。
片刻後,古淩出現在了諸天萬象殿外。
原本橫七豎八倒在此地的屍首已經被人處理了,但空氣間的血腥卻似乎仍舊沒有真正散去的意思,那些被鮮血所染紅的地麵在經曆了時間的洗禮過後已然呈現出了一種黑褐不已的壓抑之色,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極不舒服。
殿內隱有人聲傳來,但並不雜亂,而更像是某種齊聲誦讀的語調。
古淩在殿外聽到這聲音時略有些詫異,不明白是什麽人在裏麵,而且貌似還不少的樣子。
“吱呀!”
沉重的殿門被古淩隨手推開了,觸目之間,滿是席地而坐與殿中誦讀某種功法總綱的平步崖弟子,粗略算來怕也有五六千之多,都已經快把諸天萬象殿給占滿了。
而此時端坐於大殿高台之上的一名女子在看到古淩到來時嘴角微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同時朗聲對台下眾弟子道:“先停一停吧,回頭看看,你們的宮主回來了。”
眾人聞言一陣嘩然,紛紛轉頭向殿門處觀望著,及至看到一名身著粗布麻衣的少年靜靜立於殿門之外時,俱都麵露了幾分質疑之色:“他會是萬象宮的宮主?!看上去年歲並不大啊!也沒覺得實力多厲害的樣子……”
“師叔,您回來了。”一名老者的聲音頗為激動地從偏殿的側門處響起,而後古淩便看見祝甲子一臉驚喜地跑到了自己跟前,一撩自己袍服的下擺便要下跪:“拜見宮主大人!”
眾人眼見著連祝甲子都稱呼這位少年為“師叔”“宮主”且直接跪拜時這才不敢再加以執意了,紛紛也是屈膝跪拜對其行了弟子之之禮:“拜見宮主大人!”
古淩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從地上攙扶起祝甲子的同時對眾人擺了擺手:“都起來吧,該什麽就繼續幹什麽。你跟我出來,我有事問你們。”
高台之上的女子目光極為柔和地點了點頭,而後依言隨著古淩和祝甲子去往了大殿之外。
而在她離開之後,大殿當中驟然掀起了一片嘩然:
“哇!副宮主居然會那麽聽一個男人的話?假的吧!”
“嘿嘿,那有什麽不可能的?你們沒聽龍象宮的師兄們傳言說咱們這位副宮主其實早晚都會成為宮主夫人的嗎?”
“嘖嘖,這麽說來剛才那個少年果真是咱們萬象宮的宮主啊?真的看不出來啊,感覺好一般的樣子。”
“你們懂個屁啊!不知道平步崖原本那三宮是怎麽滅的可以出去打聽打聽,那尼瑪可是咱們那位宮主以一人之力動的手!”
此言一出立時便激起了一片倒吸涼氣之後,圍繞古淩而展開的議論更是層出不窮的繼續進行著。
古淩即便沒有去關注,也還是在殿門關閉之前聽了那麽一耳朵,整個人瞬間便因此而無語到了極點:“這些人都是哪來的?再者我不是讓你為那件事做準備去了麽,你坐那麽高跟尊牌位似的是等著這些人給你上供嗎……”
陳月爻目露幾分怨念地瞅了古淩一眼:“準備?有什麽事是仨月都準備不完的?”
“仨……仨月???”古淩目光有些呆滯地怔怔看著陳月爻:“我在地殿當中待了這麽久嗎?不會吧?”
陳月爻冷哼了一聲道:“不信我是吧?問別人啊!這位祝老先生當初傷的那麽重,現在可是都已經痊愈了。”
古淩這才想起了祝甲子當初的傷勢是何等的嚴重,可此時看來確實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這才將信將疑地也問了他一句:“我真的那麽久才回來嗎?”
祝甲子畢恭畢敬地微微點了點頭:“師叔,您數月之前不是派人捎來了消息說您要在地殿當中閉關不許外人打擾嗎?我們自然不敢違逆您的意思。”
“容淵王八蛋……寧肯費這功夫捎信兒也不能順帶著把我帶出去嗎?!”古淩甚是憋屈地地兀自罵罵咧咧而來幾聲,隨後才轉頭再度看向陳月爻問道:“那些到底是些什麽人?看上去也不向你們龍象宮的弟子,但餘下三宮現在不是都沒什麽人了嗎?”
“現在整座平步崖已經隻有一座萬象宮了。”陳月爻雙眼微眯對古淩露出了一抹略帶玩味的笑意:“你是宮主,我跟祝老先生每人掛了一個副宮主的職,現在這些是將來預備篩選加入座院的新弟子人選。加上龍象宮原有的人數,勉勉強強也能恢複平步崖原本的八成規模。”
古淩對此愈加愕然地看了她一眼:“這事未免辦的有些唐突了吧?院主能容許你一次性招收這麽多的弟子?良莠不齊的,品性及質量上也保證不了啊!”
“院主默許的。”陳月爻說到此時不禁輕歎了一聲:“說到底,咱們那位院主在此最多算是掛了個名罷了,人家的心思本就不在於此,所以這些年來平步崖中的明爭暗鬥從未停息過,包括萬象宮的幾乎絕跡,也有院主管理座院過於鬆散的成分在裏頭。”
古淩皺了皺眉反問道:“那我先前連殺三宮數千人的事,他就沒有因此而震怒嗎?”
陳月爻很是淡定地搖了搖頭:“對此我倒是也旁敲側擊地提了幾句,他對此隻是讓我帶給你了一句話:平步崖不能倒,至於怎麽立著,任憑於你。”
古淩嘴角略然抽搐了幾下,整個人瞬間無語到了極點:“你確定這是一個座院院主應該說出來的話?就這麽撂挑子不管了嗎?”
“管不了啊……”陳月爻有些悵然地長歎了一聲:“院主至今依舊未歸,相較於他現在做的事,一座平步崖怕是真的算不得什麽了。既然他都不願對此多追究,你又何必強加給自己太多的罪孽。”
“正如你先前所說一般:總要有人為當初之事付出代價。哪怕死去的那些人中確實有個把冤的,可誰又讓他們出於一時的貪欲而行下足以斷送自己性命之事?打從進了地殿的那一刻起,這些人中便已經不存在什麽所謂的無辜者了。”
古淩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陳月爻這些話是不是隻是出於安慰,不過事情既已做下,再怎麽過度去反思似也沒有什麽必要。既然連身為院主的嶽平西都能隨隨便便地撂挑子,自己再繼續替他端著就有些可笑了。
“行吧,這事以後我見了院主之後會親自跟他說的。祝老爺子,萬象歸一陣已經重新回歸正軌開始運行了,我待會兒會將戰陣的運行權連同十首龍魂的陣靈一並轉交給您。以您的資曆也完全足夠教授這些新進加入座院的弟子,陳月爻我就帶走了,有些私事。”
祝甲子一臉會意地連連點著頭:“懂!我懂的!師叔您忙。”
在古淩納悶兒不已的目光中,祝甲子帶著一臉欣慰的笑意轉身回歸諸天萬象殿而去了。
等古淩反應過後他為何會如此時,祝甲子已經分外懂事地把殿門都關好了。
隱約間還能聽到殿門被從裏麵反鎖的聲音。
“他……是不是誤會什麽事了?”
陳月爻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地瞅了他一眼:“誰讓你又是私事又是帶走的,還說得那麽曖昧。”
古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本來就是私事啊!你們家的事能上升到公事的層麵嗎?但凡有點關聯,那也就是我古淩本人罷了。”
“你真的要去嗎?”此時陳月爻已然收起了調笑之意:“想想我父親是怎麽死的,若是真的要去,我們的下場可能比他還要慘得多。”
古淩抬手直接布畫下了一道須彌戰陣:“行了少說多做吧,我向來是能動手就不動口的。”
“是我想多了還是你本就是那種齷齪的意思?”
“…………這還沒進陣呢你就提前開上車了?!”
“看來你果然就是這麽齷齪的人。嗬,男人。”
古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