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例外
在古淩看來，自己所背負的仇恨隻能用五個字來形容：強烈卻模糊。
那種烙印入骨子當中的恨意是斷不會因為什麽人的幾句規勸而減弱半分的，然而除了一次次地尋找被掠奪而走的蒼穹訣殘卷，這種仇恨其實連一個具體的目標都沒有。
很憤怒，但卻不知道這份憤怒究竟該去針對誰，這大概算得上是人生當中最為痛苦的事情之一了。
古淩上前將那對夫婦俯身攙扶了起來，問道：“關於千餘年前狂獸一族所經曆的那場變故，你們知道多少？”
花拂曉對此卻隻是緩緩搖了搖頭：“少尊主，狂獸一族至今還有多少人存活於世我不敢妄加猜測，可就我們所知所見的……隻有您一個罷了。”
古淩瞬間默然，雖說一開始便沒指望他們能真的說出當初狂獸一脈幾乎被滅族的真相，可在親耳聽到這種答複時，還是頓時便覺心中一沉。
古淩如同夢囈一般輕聲自語著：“母親已經離世了，縱然彌留的最後一刻也不肯將她所知道的那些真相告訴我。或許她真的不指望一個瘋傻之人能夠承擔得起如此的仇恨，想以此作為保護我的一種手段吧。”
古淩話說至此時略然轉頭看了花拂曉一眼：“花姐，以後這件事對任何人都不要提及了，也不必在此多告訴我什麽，確實不到時候。”
花拂曉因此而麵露幾分遲疑道：“可是少尊主，您既然已經到了七島之一了，便是再怎麽心有不願，也總要去那裏看看吧？”
“憑我現在這副德性，看了又能如何呢？”古淩麵露一抹自嘲之意地笑了笑：“況且在那些人的眼中，真的會希望見到我嗎？”
花拂曉一時愕然，麵對古淩如此質問之時實在不知還能如何回答他了。
而就在她本待再組織言語勸古淩幾句時，一旁始終沉默木訥的寧暮晨卻是突然神色一凜地低聲道：“座衙當中的聯絡陣式被人發動了，乙等程度。”
“乙等？！”花拂曉也是因此而驟然一驚：“近些年來座衙的聯絡陣式本就極少發動，即便有最多也隻是丙、丁之流的程度而已，有什麽事值得座衙分部發動乙等的聯絡陣式？”
寧暮晨對此隻是麵露苦笑地搖了搖頭：“不是分部，是玄天總座衙發動的。”
“看來是真的出大事了啊……”花拂曉神色凝重地轉望著古淩道：“少尊主，此次本來是想跟您一起回平步崖，順便商議一下關於華家之事的處理方式的。但現在看來，怕是沒有那個時間隻能先行告退了。您就記住我先前的囑托，萬萬不要對任何人透露也就是了。”
“明白。”古淩點了點頭後出言反問道：“你們現在便要走了嗎？”
花拂曉立時便點了點頭：“總座衙的乙等聯絡陣式都已發動，所有成員都必須放下手邊的一切事情趕回去聽候差派，耽誤不得的。”
“那就去辦你們的正事吧，我自己回平步崖瞅瞅也就是了。”古淩說罷衝兩人揮了揮手告別，順便隨手布畫了一道通往平步崖座院方向的須彌陣式。
“少尊主！”花拂曉突然在古淩離去之前出言叫住了他：“這幾天平步崖中很亂，至於原因想必您也你能猜得出。我們夫妻離開之後也沒辦法在您身旁加以護衛，一切都得看您自己小心謹慎的。”
“知道了。”古淩衝他們兩口子笑了笑，笑容卻在邁步走入須彌陣式的瞬間被一抹凝重之意所替代了。
平步崖為什麽會亂古淩心中其實早就有數，無論是萬象宮的再度崛起還是龍象宮的另類兼並，都注定會觸及到其它三宮的切身利益。而有利益的地方，從來便不缺鬥爭。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而言，龍象宮的崛起與兼並在正式完成之前就像一個承載不了多少壓力的空殼子，甚至是徒有其表的肥皂泡，隨便來根牙簽一戳也就破了。
縱然重新注入了十首龍魂的萬象歸一陣當真強大無比，但確實也僅限於一座諸天萬象殿罷了。那麽萬象宮除此之外的場所，又該如何抵禦那些明裏暗裏捅來的刀子？
古淩一早便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但至今都未想到任何切實可行的解決方式，這怕也是他始終忐忑不安的源頭所在了。
自己原本是打算在處理完衛青絲的事情之後再細細想對策去處理這一狀況的，反正有萬象歸一陣相護，縱然短時間內不再談什麽發展，最起碼守住萬象宮的根基還是不成問題的。然而陳月爻的出現與提議，卻是逼得古淩被迫將這一項不是計劃的計劃提前了。
並且從花姐夫婦帶來的消息來看，龍象、萬象兩宮的兼並絕對沒有那麽順利，而餘下金翅、虎嘯、鳳鳴三宮也絕對不可能消消停停地任由它們那麽做。
帶著如此沉重的心情，古淩的須彌陣式傳送似都比往日裏遲慢了幾分，依舊不多不少的八次陣式成型過後，自己也總算是趕到了平步崖的座院門外。
很安靜，安靜得似乎都有些詭異了，以至於古淩即便已經疾步走入了座院許久，竟是依舊沒能看到半個人影的存在。
但幾乎就在踏步走入其間的同時古淩便已經清晰感知到了，整座座院當中怕是都已經被人聯手布下了阻礙他人戰陣成型的陣式，這種損人也未必能夠利己的事都能幹得出來，怕是隻能說明餘下三宮的宮主真的開始急眼了。
古淩越想越覺心中有些發沉，也顧不得自己連續七日不眠不休的虛弱了，隻能兀自強撐不已地疾奔向了萬象宮所在的方向。
但還未容其跑多遠時，在其耳廓當中卻是驟然響起了一陣詭異的聲響：“嗡……嗡！！！”
震蕩不已的空氣間因此而被激起了一道道無形的音波之紋，古淩在感受到這股音波的衝擊時整個人都不受控製地身子一僵，但疾奔向前的慣性卻是依舊存在了，這就導致他下一刻直接以頭搶地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嘭！”伴隨著一身悶響，古淩直接便重重摔倒在了堅硬不已的青石路基之上，緊跟著更是感覺一股極為沉重的壓力直接狠狠壓在了自己四肢用以活動的關節之上，令自己瞬間隻覺一陣刺痛不已的感觀傳入腦中，瞬間便連爬起來的力量都沒了。
被暗算了。
古淩心念急轉之下立時便意識到了這一點，然而當他看到那張笑得格外猙獰的麵孔出現在自己麵前時，眼中卻是瞬間便多了幾分陰沉之意：“你？”
“嗬，怎麽，不可以是我嗎？！你仇家那麽多，隨便是誰來找你的麻煩都不奇怪吧？”說話之人的臉色此刻已然猙獰到了極點，尤其是那張幾乎將腦袋從中一分為二的血盆巨口，更是怎麽看都讓人覺得恐怖不已。
古淩對此倒是頗為淡定，畢竟這家夥的嘴變成現在這副德性，本就是拜自己所賜：“這模樣倒是很符合你現在的氣質。倪楓，你隱在暗處偷襲於我，為的便是報這一嘴之仇嗎？”
倪楓再度被古淩戳中痛處時臉上頓時現出了一絲瘋狂，整個人都歇斯底裏地大笑著：“是又如何？！我倪楓自從入了平步崖後經曆的血戰無數，身上哪塊兒地方沒有見過血？可最後還不是被我以療傷的聖法讓其不留痕跡地自行愈合了？”
“可是你！你居然敢以陰損的手段害我變成現在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德性，我縱然報複你又有什麽錯？！”
古淩單論戰者的實力而言本就隻是個七階的戰帥，跟真正的戰王強者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的。先前能夠一擊得手力挫倪楓，一靠的是衛青絲本體之力的強大，再則也是有那麽點兒先下手為強的意思在其中。
此刻兩者盡皆失利，又被倪楓暗中偷襲占了先手，加之七日裏的不眠不休早就幾近耗光了古淩的每一分力量，有此刻之敗倒也並不出奇。
“沒說你錯，是你自己在心裏給自己加戲加太多了。”古淩略抬眼皮看了獰笑不已的倪楓一眼，心中卻是已經在盤算究竟該不該在此刻動用斷魂的力量了。
要說用吧，就這麽一個既沒有多大出息又沒有多大能耐的家夥，實在不值當的讓斷魂因為它而進入長時間的擺設狀態。
可若是不用的話，自己此刻怕是真的已經沒有除此之外的底牌了。看倪楓此刻咬牙切齒的模樣，想來根本就沒準備給自己留活路。
就在古淩因此而有些兩難之際，自倪楓的身後卻是突然傳來了一名女子的聲音：“姓倪的，這小子你不能動，姑奶奶留著有用的。”
倪楓聽到背後竟然有人悄無聲息地出現之時不覺一驚，但等回首看見她的模樣時，卻是立時便又麵露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你有用？用來做什麽，當成小白臉來包養嗎？東方夕，本大爺今天大仇得報心情正好，你可別給自己找什麽不痛快！”
東方夕麵沉似水地與之對視著：“要麽交人，要麽開打，你沒有第三個選擇。”
倪楓聞言笑得愈加肆無忌憚了：“真若打起來你覺得自己是我的對手嗎？這麽些年來百戰榜上的排名始終是我八你九，難道今天便能例外了？”
東方夕眉宇間瞬間多了一分煞氣：“例外不例外的，動過手你也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