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核桃
秋高氣爽，涼風習習，很適合逛街的天氣。
然而素日間便熙攘不已的靈寶街，今天卻像是被淨了街一樣，死寂到令人連踏足其間一步都覺得壓抑不已。
而在街口的位置處卻是分外肅然地站立了數十名統一黑色勁裝打扮的男子，在他們跟前有一張軟榻和一張太師椅。軟榻上躺的是一名渾身纏裹著繃帶的青年公子，麵露恨意神情暴躁。而在他身旁的太師椅上，則是一名鷹鼻鷂眼麵貌分外犀利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手中不急不緩地揉著一對已然呈現出玉化光澤的核桃，對於外界的事務似乎並不是太關心。然而當麵前空氣中的戰魂氣波動微然一顫時，他卻也是第一個驟然抬眼朝那個方向看去的。
古淩初一從須彌戰陣當中出來便看到了躺在軟榻之上的華乾，而華乾自然也看到了古淩，本就暴躁不堪的一張臉上瞬間布滿了恨意：“黃叔，就是這個家夥打傷的我！您一定要給我報仇！”
中年男子對此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隨之麵帶一抹和煦笑意地起身開言道：“徵琴先生果然守時的很，說過午時便到，還真就是這個時候到的，算得上頗給我黃某人麵子了。”
徵琴先生一如既往地懶散回答道：“嗬嗬，要說別人的麵子我能不給，你黃麟都親自露麵了，我還敢駁你的麵子不成？”
“您又笑話我了不是？我黃某人充其量不過是華家養的一隻鷹犬罷了，哪敢在您徵琴先生麵前放肆？”黃麟言語之間已然謙卑到了極點，但轉而看向古淩的目光中，卻是已然多了幾絲不加掩飾的冰冷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便是北山老前輩新近收入門中的弟子吧？”
古淩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替徵琴先生答道：“你猜你猜對了沒有？”
黃麟眼中的銳利之意一閃而逝：“也罷，我今日為何來此想必徵琴先生也心知肚明。按理說年少的子弟們偶爾小隙發生衝突也都是情理之中的小事，我黃某人這種上了幾歲年紀的家夥本不該多加幹涉才是。但有句話說得好，吃誰喝誰就得向著誰。我姓黃的既然吃的是華家的這碗飯。那華家的人被欺負了，我自然就理應頭一個站出來，您說是吧？”
“有理。”徵琴先生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幾分：“所以我這不是把人給帶來了嗎？黃兄盡可以當著我麵將這小子大卸八塊，為你旁邊重傷的華乾出氣報仇，我絕不攔著。”
徵琴先生話雖然這麽說，但臉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間，卻是也隱隱多了幾分冷峻不已的淩厲戰意。
“哈哈哈哈哈……”黃麟聞言頓時仰天大笑道：“徵琴先生還真是從來就沒拿我黃麟當過個人看啊。我縱使再怎麽不濟，難道還能跟個小毛孩子動手不成？我今天來此，就沒打算跟任何人動手。”
徵琴先生聞言心中暗自冷笑了一聲，臉上卻是如常一般隨口道：“既然黃兄不為出手教訓我們門戶當中的弟子而來，那為何還要大老遠地帶著華乾跑一趟？讓他安心在家中養傷豈不是更好？”
“我看就不必了，不過是些皮肉傷而已，實在用不著太過悉心地靜養。”黃麟一雙鷹眼微眯地轉看向了古淩：“此事既然是由這兩個孩子身上所起，那麽理應也由他們自己來解決。黃某在此厚顏請徵琴先生對此做個見證，不知您可願賞臉啊？”
此言一出連徵琴先生都有些愣了：“聽黃兄的意思，是還要他們打嗎？”
“怎麽，先生您不願意嗎？”
徵琴先生實在想不明白黃麟為什麽要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先前之戰自己是曆曆在目的：古淩以戰將之力便將華乾打了個半死，更何況他現在已然突破至了戰帥的境界？而且華乾遍體所收的重傷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恢複的，這種情形下提出再戰，實在有種近乎於自殘的意味。
“打個架而已，哪需要那麽多的見證？”古淩在徵琴先生還在皺眉沉思的時候越過他去走到了黃麟的麵前：“不過天底下著實沒有憑空而起的架可打。我今天雖說跟著他來了，但衝的卻是我們這一脈師門的麵子。打與不打在我，你說了還真就不算。”
一旁軟榻之上的華乾麵色猙獰地大吼道：“廢物！你怕了對不對！別以為有徵琴先生罩著你就能平安無事，今天我必定要親手宰了你！”
古淩連理都沒理他，麵露一抹淡淡笑意地看著黃麟道：“我不知道你們華家在玄天島究竟有多大的勢派，但真若逼急了我，我便往直接往我師父閉關的清弦古亭當中一紮，到時你們還敢闖亭找我尋仇不成嗎？”
黃麟的麵色因此而一僵，之後倒也不多加逞強：“清弦古亭乃是整座玄天島上都算得上禁地的所在，沒有北山老前輩的準許，我們自然是不敢前往那裏的。不過這少年，身為男兒大丈夫，做人做事可是要有的擔當的，這天底下哪有那麽多隻占便宜不吃虧的事？你想躲，還真就未必躲的開。”
“別誤會，隻是給你舉個例子而已。”古淩麵對黃麟這種似乎能與徵琴先生相比肩的強者時依舊沒有半分怯意，甚至輕描淡寫地跟他談起了條件：“打可以打，但我為什麽要費時費力地再打他一頓？上次動手無非是因為他自己犯賤非得招惹我，現在你是打算讓他從頭到尾再罵一遍嗎？我可提醒你，本就隻剩的半條命若是再打去半條，那可就沒了。”
黃麟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鄙夷不已的譏誚之意：“看來你確實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
古淩很是認真地答複道：“也分打誰。真說打你這樣的夠嗆，但要是打你旁邊軟榻上那種熊包慫貨，再多三五十個的還真不叫個事兒。”
而他越是如此的信誓旦旦，一旁軟榻之上的華乾也就越為暴躁：“混賬東西你別太過囂張了！本少爺今天是有備而來的，無非是不願意直接動手宰了你而已！既然你說不怕與我一戰，那為何卻遲遲不敢答應？！”
古淩懶懶掏了掏耳朵：“我覺得我說的挺清楚了啊，打完沒好處，我憑什麽跟你打？真以為我跟你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大少一樣逮誰跟誰炸刺呢？”
華乾估計也是被憤怒衝昏了頭了，沒容黃麟阻攔便厲喝一聲對古淩道：“今天隻要你敢與我一戰，你要什麽條件我都能答應你！”
“嗯，那還有的商量。”古淩似乎一早便在等這句話了，淡淡一笑過後轉頭看著黃麟道：“他說的你都聽到了吧？”
黃麟心中暗罵了華乾一聲蠢材，臉上卻是故作淡定地微微點了點頭：“所以你想要什麽？魂石？功法？還是戰技？”
古淩微眯雙眼再度笑道：“你手裏那對兒核桃，玩得有些年頭了吧？”
黃麟揉核桃的手因此而一僵，臉上肌肉都忍不住微微顫動了兩下。
這對核桃並不是什麽戰鬥所用之物，本身也不帶什麽勁氣之類的東西。然而這些年來卻是自己十分心愛的手把件兒，旁人便是想湊近些看一看、摸一摸，自己都不會輕易允許的。
而此刻古淩卻是直接將矛頭指向了它們，這就讓黃麟瞬時覺得有些憤然不已了。
“把它們給我，我就跟你旁邊軟榻上的那個家夥開打，否則你就等著去清弦古亭逮我吧。反正我初來乍到的本就沒什麽地方可去，在哪兒待不是待呢？你說是吧？”
看著古淩那張笑得格外燦爛的臉，黃麟原本壓下的怒火幾乎再度被勾起了了。無奈在這小子旁邊的徵琴先生近乎於貼身地保護他了，就算自己真的也想弄死古淩，怕也絕對萬難得手。
看到黃麟臉上似有遲疑之色時，華乾異常焦躁地大喝道：“黃叔！您就答應了吧！不就是一對兒核桃嗎？改天我讓人拉幾車給您送去，現在先讓我宰了這小子出出氣行不行？！”
黃麟聞言實在被這種紈袴膏粱間的子弟氣得不輕，奈何自己又確實是吃了人家的飯，此時自然也就說不得其它了。
“好，我便將它們給你！”黃麟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隨之目光陰沉不已地將自己手中的那對核桃遞給了古淩。
反正這家夥待會兒就是個死人了，自己到時趁機在將它們拿回來也就是……
“哢嚓！”
黃麟還在做著自己的小打算時，自古淩接過核桃的手心當中卻是驟然傳來了一聲脆響。
黃麟愕然轉頭去看時，發現古淩已經在從那對碎裂的核桃當中撿核桃仁吃了……
不帶任何含蓄可言的挑釁與羞辱。
黃麟額頭上青筋暴跳地往前踏了半步，而隻是這半步，古淩便已經覺得有無數柄尖刀利刃同時頂在了自己的血肉之上。
“你小子可別吃獨食，為了找你來此我可是也都沒來得及吃東西呢。”徵琴先生不動聲色地也往古淩身側踏了半步，這才瞬間抵消了那股格外恐怖的殺意。
而在那之後，兩人竟是果真就這麽當著眾人的麵吃起了那兩顆核桃當中的果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