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拐杖
除了古淩跟楊沁兩人之外，在場所有人怕是都不清楚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像雷厲這般踏入戰君境界的強者，竟是沒能將楊沁徹底製住？
若不是楊沁方才那一刀中確實沒帶殺人之意，那名少女的人頭早已被斬落在地了。即便如此，看到自己蓄留多年的長發竟然被盡皆斬斷之時，少女的麵色在短暫的呆滯過後立時被一抹難以掩藏的瘋狂所替代了。
然而還未容得她再度揚起手中的匕首時，自楊沁的腰間卻是驟然多了一條血色的長鏈，並在那之後以肉眼難辨的速度迅速將其拉回到了諸天萬象殿中。
“自己麻利兒地骨碌走吧，跟你這種人實在沒什麽話可說的。”古淩懶散不已地挖了挖耳朵，隻瞟了雷厲一眼過後便連看都不再看他了，反倒是麵露一抹玩味之意地看了他身旁的那名少女一眼：“你以前有被玩物這麽欺負的時候嗎？哦對了，這個發型真的不適合你，好醜的。”
少女目眥欲裂地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古淩與楊沁：“你們這對狗男女給我等著！記住我叫雷玉冰，早晚有一天你們的人頭都是由我斬下的！！！”
這名女孩兒放過狠話之後便一臉暴躁地轉身迅速離去了，而作為金翅宮宮主的雷厲一時間也是有些騎虎難下，走與不走似乎都很難堪，最後還是在封瞬的再三勸阻之下才冷哼一聲也離開了萬象宮的範圍當中。
封瞬跟隨他離開之前微眯著狹長不已的丹鳳眼與古淩對視了一眼，嘴角略然勾起了一抹冷笑之意，但卻一語未發。
神色平淡地目送他們離去之後，古淩卻是突然嬉皮笑臉地看了身旁的楊沁一眼：“聽到沒？那女人說我們是狗男女呢！”
“滾…………”楊沁甩給古淩一個大大白眼的同時掙脫了腰間的狂獸血鏈，但在將刀遞向古淩的時候，淩亂短發之下的那張臉上卻是多了一抹不舍與遲疑。
“不是舍不得給你用，實在是這玩意兒消耗的勁氣太恐怖了……”古淩苦笑一聲單手在斬首長刀的刀身上一拂而過，第四幻獸的身形在此間一閃而逝，伴隨著古淩額前的白發一同消失在了兩人的麵前：“等吧，現在除了窩在這裏逗逗那幾宮的宮主之外，似乎也辦不了什麽更有用的事了。”
楊沁卻是有些不以為然地橫了他一眼：“殺卻何妨？”
“女俠，別鬧。你要真有那股狠勁的話，剛才砍的就不隻是頭發了。”古淩動作極為緩慢地將狂獸血鏈一點點地收入了自己的袖中：“等你什麽時候真的願意用這把刀了，我也就不用累死累活地替你往裏頭充能了。”
“你少來，我不領你的情。”
“又想多了啊……”古淩笑容間略帶一絲自嘲之意地看了楊沁一眼：“一頓飯的交情罷了。”
楊沁一怔，再看向古淩的目光中已經多了幾分複雜的意味，竟是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這個行事有些瘋癲不已的少年了。
“今日叫你來此不過是為了試刀，刀利與否你自己心中有數就好，我本就不想多問。”古淩從一旁搬了把椅子來靜坐在了大殿的門口當眾，隨之麵露一絲淡淡疲憊之意地衝楊沁擺了擺手：“忙你的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楊沁因此而略然有些遲疑，沉默片刻後說出了一句連自己都覺有些匪夷所思的話：“隻來了一個而已，剩下的三個怎麽辦？”
“扛著。”古淩淡笑著看了楊沁一眼：“死扛。”
楊沁的身軀為之一顫，本來還想說的話竟是硬生生憋了回去，深深看了古淩一眼過後，轉身行色匆匆地快步離去了。
古淩此刻是真的很想自己待一會兒，即是為了鞏固自己剛剛習學的蒼穹訣殘卷戰技，也是為了梳理自己這段時間當中的得與失。
早在十三王朝之時，自己尚能憑借血衣當中的感知之力察覺到自己狂獸一脈的蒼穹訣殘卷線索所在。但在到達玄天島後，這項能力似乎便被迫失效了，這也意味著自己後續的複仇之事都必須被迫擱置。
除了唐千阡之外，自己甚至沒有半點關於千年之前那場滅族之戰的任何訊息。
而唯一有可能帶自己找到唐千阡的人，便是隻有過一麵之識的容淵。
對古淩而言這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關聯，唐千阡從未透漏過自己之後將來前往七座靈島之一，容淵曾經也從未提及過他確實認識於她。
然而作為兩個世界當中唯一能作為紐帶的兩個人，古淩此時隻能選擇逼迫自己去相信他們之間是存在某種聯係的。
哪怕因此而略有自欺欺人的嫌疑。
否則自己此刻的堅持，就真的有些把自己往死路上推的嫌疑了。
即便沒有那種極度排外的情緒，玄天島依舊算不上古淩所願意去待的地方。或許這裏的環境確實很適合修煉，甚至很適合古淩這種骨子裏便充滿躁動氣息的人生存。
然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甚至隻需要一個感覺就夠了。
如果讓古淩自己來說的話，這裏所欠缺的，就是那麽一點自己曾經同樣事之為無物的東西：感情。
早被背負仇恨前行的那一刻起，古淩便注定與無盡的痛苦同行。如果沒有那些各式各樣的感情去充斥他除了仇恨之外的空隙，這個人早已被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崩潰所擊倒了。
古淩一度不是很喜歡這種潛移默化的內心轉變，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確實成為了自己走得更遠的理由與動力。
這也是他始終都在有意無意維護十三王朝的原因。
那是他來的地方，也是他所懷念的地方。
所謂歸屬感，大抵如此。
古淩突然有些莫名地傷感，不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或許隻是單純地覺得自己應該在某些特定的時候突生一種特殊的感覺，並將此持續到下一個人出現的時候。
而幾乎隻過了片刻之後，自古淩的身前已然緩緩傳來了一陣有些奇怪的腳步聲。很有規律，但卻並不整齊。
“噠！”一張椅子憑空出現在了古淩的麵前，相隔諸天萬象殿的殿門不過尺許遠。
而下一刻，一條腿伴隨著一條空蕩不已的褲管微微彎曲著出現在了椅子的前方，與此同時落下的，還有一根看上去枯朽不已的拐杖。
“少年郎，有空陪我這糟老頭子說說話嗎？”